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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么一说,晚上果然梦到了。
他后来还梦到了各种奇奇怪怪的事情,说出来没人相信。因为他的精神已经不正常了,至少在别人看来是不正常了。但是那天晚上的梦还是有一定的可信度。那时候的他还是正常人。
他们在池塘边聊完竹美人之后困意上来,有人的打鼾声已经超过了池塘那边水田里的蛙鸣。
洪雾吉也觉得眼皮沉重,渐入梦境。他梦见自己的怀抱里有一个竹美人,阵阵清凉通过竹美人传到他的肌肤,舒服之极。只不过,这个竹美人似乎不是死的,它能轻轻扭动,搅得他的心神忍不住荡漾起来。
月光还是乘凉时的月光,在微风轻抚的水面摔碎。他借着月光看了看竹美人的脸,似曾相识,但是叫不上名字。
洪雾吉虽然平时轻浮,但实际上没有接触过女人的身体,尤其这样近距离的接触。
此时有如此好看的美女投怀送抱,他怎能不激动?他急躁地将双手伸向竹美人的胸口,意欲将她的衣服撕开。可是他努力了半天也无法得逞,自己的手倒是疼得厉害。他这才发现,原来竹美人的衣服也是竹篾做成的,他的手指被竹篾划伤了。
这一疼,他的梦就醒了。
手指的疼还在,身上的凉意还在,就是不见了美人儿。
睡在离他不远的一个同村人突然大喊道:“蛇啊!蛇啊!”
他朝那人看去,只见那人正指着自己。
他感到身边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侧头一看,果然身边躺着一条扁担长的绿蛇!洪雾吉尖叫一声,从竹床上翻滚下来。
蛇见人已经发现它,绕着竹床的腿蜿蜒而下,溜进了池塘边的草丛之中,然后听得一阵水响,该是从水中游走了。
惊吓过后,洪雾吉才发现自己的手被蛇咬了,所幸没有毒,伤口很快就好了,但是他心中的创伤似乎再也好不起来了。从此他见着蛇便吓得如女人一般直哭,腿不敢往前迈,也没有力气往后退。没见着蛇的时候,他也自言自语,神神道道。
他的父母认为他冲撞了蛇精,蛇精多为女性,所以他的父母觉得要尽快给洪雾吉娶个媳妇,这样蛇精就无法“乘虚而入”。
我曾就这种说法询问过爷爷。爷爷说,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很多时候那些东西是否真的存在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给人心理安慰,让他们不再愧疚,不再恐惧,所有的“病”自然就好了。
从这个角度来说,洪雾吉父母的做法无所谓对与错。
那个炎热的夏天过后,洪雾吉结婚了。他的妻子原本是个胖胖墩墩的壮实女人,可是自从嫁到洪家以后,身体迅速消瘦,变得尖嘴猴腮,身如竹竿。
过了一年,洪雾吉得了一子。全家欢喜,认为从此摆脱了蛇的纠缠。
可是儿子生下不久,洪雾吉的妻子突然不辞而别,从此杳无音讯。洪雾吉的父母问过所有认识的人,没有人知道洪雾吉妻子的消息。
儿子满周岁那天,很多客人来道喜庆贺。洪雾吉的父母忙得团团转,洪雾吉自己却赖在床上没有起来。
洪雾吉的父母抽不开身,便叫洪小伍去叫洪雾吉起床帮忙。
就是那次,洪小伍确认蛇并没有离开洪雾吉。
洪小伍推开洪雾吉卧室的门时,隐约听到窸窸窣窣的蛇爬动的声音。打开门之后,洪小伍看见洪雾吉还在蒙头大睡。房间里并没有其他异状。他床头的大红喜字还在,只是退色了不少。
房间的地面非常潮湿,几乎能够闻到水气味儿。洪小伍一脚踏进去,就留下了一个鞋印子。
第一章 蛇孽3。
洪雾吉的家坐西向东,靠山而建。他这间房最靠近后山,阳光见得少,室内昏暗。那时候的农村还没有人用布窗帘,为了防止蚊虫进入,大多在窗上钉一层纱网,夏天一过,再将纱网取掉。
而洪雾吉这间房的纱网从来不取掉,陈年老灰积落在上面,弄得如蜘蛛网一般。这更阻挡了光线。
洪小伍走到洪雾吉的床边,将他推醒,说道:“雾吉,该起来了,今天客人多,你去给你大伯帮帮忙啊!”
洪小伍说,按生辰八字算来,洪雾吉父亲的命里是没有这个儿子的,所以为了避免他夭折,洪雾吉从小就被要求叫他父亲为“大伯”,而不是“爸爸”。
洪雾吉翻了一个身,嘟囔道:“她还没有梳好头发呢,等她梳好头发了我们一起过去。”说完,他用被子蒙住头,理也不理洪小伍。
屋里本来就阴森森的,听他突然说这样一句话,洪小伍顿时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屋里除了他们两人,并无第三者。
“谁……”洪小伍吞了一口口水问道,“谁……要梳头发?”
“她呀!”洪雾吉翻开被子,将头露出来,伸手指着梳妆台。
洪小伍朝他指着的梳妆台看去,梳妆台上的镜子已经大面积锈坏,已经无法用来对镜贴花黄。梳妆台边上倒是有一个小凳子,但是那里并没有坐着的人。
难道是我的眼睛出了问题?洪小伍急忙揉了揉眼睛,可还是没有看见洪雾吉说的那个“她”。
洪雾吉用无比温柔的口吻对着梳妆台方向说道:“哎,你慢慢梳头,不要着急,梳好看点儿。我大伯就是个急性子,不用听他的。”
洪小伍后脑勺的头皮阵阵发麻。
洪小伍不敢声张,一是担心朋友的声誉;二是害怕“她”的报复。
之后不久,洪雾吉的父母相继病逝。
洪雾吉的异常愈加明显。他吃饭的时候要多摆一副碗筷,给空碗盛饭夹菜,还不许别人先吃,得等他说“她吃完了”才让开动。
为此,好多亲戚不再上他家吃饭。渐渐地,亲戚之间的走动越来越少,几近断绝。
他出走的妻子的娘家人认为他是思念妻子得的病,出于怜悯或者其他,将他儿子接过去抚养。
儿子走了之后,洪雾吉的性情又发生了改变。他的生活作息时间完全颠倒,白天缩在屋里睡觉,没有声响,晚上却起来做饭吃饭,甚至出去捡柴。对他来说,傍晚吃的是“早饭”,午夜吃的是“午饭”,早晨吃的是“晚饭”。有时大清早有人碰见他,人家问他“吃过没有”,他说:“晚饭都吃完啦,该回家睡觉了。”
他懒于梳洗,蓬头垢面,好些次吓到不知内情的夜归人。本村的人倒是习以为常了,只是经常半夜听见他在山上放声高歌,扰了清梦。
许多人认为,洪雾吉的儿子命苦是苦了点儿,但幸好不至于像他爹一样疯癫。
世界上有些事情,你越不愿它朝哪个方向发展,它偏要往哪个方向发展,仿佛背后有一股魔力推动似的。
第一章 蛇孽4。
事情是这样的。
洪雾吉的儿子洪利昂在外婆家长到了十六七岁,他偶尔回去看看疯疯癫癫的爹,但不住宿也不吃饭。不知道他是害怕他爹,还是害怕别人说的那些话。
虽然大部分人对他抱有同情怜悯之心,但是个别人仍然偷偷传说蛇精不但不会放过洪雾吉,也不会放过他的儿子。洪利昂之所以到现在还好好的,是因为蛇精没有足够的机会,倘若洪利昂长期跟他爹接触,保不定也会被蛇精纠缠。
受这些人话的影响,洪利昂在外婆家小心翼翼。因为他一旦情绪波动,做出过激的行为,就会有人说蛇精的威力开始发作了。他不敢太愤怒,也不敢太高兴。
别人打了他,他不敢还手,只是撇撇嘴,躲得远远的。遇到再高兴的事,他也只是弯弯嘴角,从不手舞足蹈。
在他满十七岁那年,他的姨妈去世了。姨妈的儿子不愿戴孝,说是姨妈去世的日子和时辰都不好,犯了七煞。不管是儿子还是侄子,只要戴了孝,都会受到牵连。
我想问爷爷犯七煞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每次都忘了问。我问了妈妈,妈妈也不太清楚,只说在旧社会的时候,如果有钱人家犯了七煞,亡者的儿子、侄子不会穿白衣,系孝带,而会花重金请一个没有亲人的孤家寡人来代替他们戴孝哭丧。没钱的人家则半夜偷偷将亡者埋出去。
洪利昂的姨妈生有三子四女,如果不举办丧礼就将她埋出去,肯定要遭人唾骂。可如果举办丧礼,又没人穿麻戴孝。三个儿子是不肯做孝子的,也不允许自己的儿子代替。四个女儿见娘家人都不愿意出头,更是像老母鸡一样将各自的儿子护在自己的翅膀之下。
这样一来,只有寄居在这里的洪利昂没人帮忙说话。
大家便将目光都投向没有依靠的洪利昂。
洪利昂想了想,答应代替他们做孝子。他穿上缝了麻布的白衣,戴上吊了两团棉花的白帽,手拿条条穗穗的哭丧棒,跟着道士履行本不属于他的职责。
姨妈的儿子指着吊了两团棉花的白帽,对洪利昂说:“你知道为什么帽子两边要各吊一团棉花吗?”
洪利昂摇摇头。
姨妈的儿子扬扬自得道:“这两团棉花原是塞在耳朵里的,意思是做了孝子就不要听别人说闲话。别人说了也当没听见。”
洪利昂点点头。
“所以你既然做了孝子,就不要听别人说这说那。什么犯煞啊,不利自己啊,都是假的。姨妈见你没人养,疼你,跟对自己的儿子一样地对待。所以你做孝子也是理所当然。你说是吧?”
洪利昂不说话,将两团棉花塞进耳朵里,眼眶变得湿润。
姨妈的儿子骂道:“你傻啊!这棉花只代表那个意思,不是真的要塞进耳朵里啊!”
洪利昂用小手指将棉花拼命往耳洞里捅,一边捅一边对着他的表哥傻笑。
所以后来他表哥坚称洪利昂并不是因为代替当了孝子才变傻变疯的,说他准备当孝子的时候就已经傻了,不然谁会把两团棉花拼命往耳朵里塞?要不是棉花是用细绳系着的,恐怕他没成傻子之前就变成了聋子。
但是更多人认为洪利昂是在给他姨妈办完丧事之后变傻的。
姨妈的棺材上山之后,他见了人不再打招呼,而是扭转了脑袋吐舌头,半天才吞吞吐吐说出一句含混不清的话。
他的状态渐渐向他爹靠拢,越来越像。
有的做婆婆的看见洪利昂就对自己家怀孕在身的儿媳妇讲:“怀孕的时候千万别打蛇,打了蛇将来生下的孩子就会吐舌头,像蛇吐芯子那样。”做婆婆的还会交代说,孕妇的丈夫也不能打蛇,并滔滔不绝地说,孕妇家里的东西不能挪动位置,不能在墙上钉钉子,那样会“犯占”,等等。
据洪利昂的外婆讲,她的外孙确实曾经“犯占”。
他外婆说,按日子推算,洪利昂是在外婆家怀上的,因此“犯占”的地方就是他爸妈曾经居住并怀上他的那间卧室。
洪利昂出生的时候,他外婆守在旁边,见刚出生的外孙脸上有两个黑得发亮的痘痘,大小跟钉子帽差不多。
外婆连忙算算日子,估摸外孙是女儿女婿住在娘家时怀上的,又想起上个月在那间房的墙壁上钉了两颗挂小物什的钉子,心想恐怕是“犯占”了,她急忙回到家里,将那两颗钉子拔了下来。
不久后,洪利昂脸上的两个痘痘消失了,但遗憾的是仍留下了两个明显的小坑,浅层形状跟拔掉钉子后留在墙上的小坑几乎一模一样。
不过,在洪利昂变得神经兮兮之后,长舌妇们完全摒弃了“犯占”的说法,她们认为那两个小坑不是别的,而是蛇咬后留下的伤疤。她们说,蛇精早就猜到他会被外婆领养,为了不失去联系,蛇精早早地在他脸上咬了一口,作为标记。
传言如挣断了缰绳的野马一般,在各家各户来回奔跑,最后人们普遍认为洪利昂确实是被蛇精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