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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原捏住小绕子的耳朵,猛地用力提起来:“看你涎皮赖脸的样子,把他关到冷房子里,三天不给他东西吃,我让他偷懒!”
小绕子被雪原拧得龇牙咧嘴,嗷嗷直叫,双手捂住耳朵:“雪爷,水太凉,骗您是孙子。老爷子不行了,如果他老真要蹬了腿,雪爷,您,都是乡里乡亲的,你咋回土吉淖见他们家的人啊!您呐小人不记大人过,还是大人不记小人过,放了他吧。您将来一定大富大贵。我给您磕头了行不?”小绕子双腿软软地跪在地上,头捣蒜般地向雪原的腿边磕去。“您老人家行行好,您的大恩大德我们永远不忘,永远不忘!”
雪原摇晃着手中的木棍:“我说老丁头,这儿是金山,你抱不了金娃娃,就回家待着去,这可不是养老院!”
小绕子从雪原凶狠的目光中知道大事不好,这个野驴可能又想打人了,如果老丁头再挨这个野驴打一顿,弄不好老爷子就完了。光棍不吃眼前亏,小绕子涎下脸嘿嘿冲雪原一笑:“雪爷,他老人家的矽肺是在金矿上得的!嘿嘿嘿,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能放他一马,胜造七级浮屠。”
雪原狠狠地瞪了眼小绕子,木棍在小绕子头上敲了敲:“矽肺?矽肺怨谁?他当书记那会儿,咱们守着这座金山穿不上裤子,不是他们这帮老古董,我们早富了。什么造浮屠,我想送他进地狱。”
老丁头拼命地喘着,他无法忍受雪家小子的气,他太骄野了,他怎么会变成这样?老丁头从小就看不惯这个小子,他什么好事都没有干过,老给生产队捅乱子,把拉的屎挖了坑埋在路中间,专门让他来踩;把小羊吊在树上两天不让它吃草,这样的人能让他干什么?现在这小子竟然指责起他来了。
“小子,我告诉你,如果没有我们,恐怕你还出不了世呢!”老丁头瞪着雪原,气得手指有些发颤。“我真没想到,雪家会出来你这么个儿子。”
雪原哈哈哈大笑起来:“老丁头,我让你回家抱孙子,那是有道理的。这金矿又不是我雪原的,我这也是给人家打工。你想想你在这能干什么?什么也干不了!”
“你,你,你想开了我,回去问问你妈,你们家的牧业队,谁让你们干的?那是我,是我当书记让你们家干的!”
“这么说,我们家还要感谢你啦?”
老丁头被呛得满脸泪水:“去问你妈!去问问你妈,你是怎么生下来的。”老丁头越说越气,全身颤抖了起来。
“雪大爷,您就让老丁头歇一会吧!您老不要跟他一般见识。啊?”小绕子不忍心老丁头这样激动。
“我在这儿采金子的时候,你还尿裤裆呢!呸!你不就是靠着个雪山嘛,你算老几?人家能让你来金矿?你做梦吧!”老丁头越说越气。
“这老不死的,你留下也可以,死在这里,我看谁给你收尸!”雪原正要追过去抓老丁头,手机响了:“你说什么,冷总?”雪原立刻堆上了笑脸,“我在听呐。您说,您说。好吧,我马上回去。”雪原瞪了眼老丁头:“等我回来咱们再算账!”
小绕子扶老丁头赶快回到简陋的工棚,老丁头打个冷颤,跌在地铺上,他被憋得泪如泉涌。
老丁头张大嘴喘息着:“我要死了。他们不退采金证的钱,要是退了,你送我回家,我……”不就是钱吗?难怪大人们老是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呢。小绕子没了办法,他不能让老丁头死了,而且死在这里,那样他们又要把他拉回到四百里外的土吉淖,妈呀,谁拉呀?小绕子手伸进鞋底里抠了半天,抠出了个金光闪亮的小东西,在老丁头眼前晃了晃:“只要你不死,这个给你。”
老丁头脸上浮现了几分喜色:“哪来的?”
“这是大伙的意思,让我偷给你的。大叔大爷们看您被雪地龙弄成这样,心里都不是滋味。大伙念您以往的好处,让您把金子带回家,不要死在这里了。”老丁头心里一热,没想到大伙这种时候还念他的好。
他伸出手,拉着小绕子胳膊:“孩子,这金子我不能要。这不是咱的劳动所得。再说,一旦雪原发现了,他会把你的采金证作废的,那可是四千块钱呐。”
“嗨!你简直是个老古董,还这么认死理。他们用咱们的钱挖金矿,用咱们的力气挖金矿,他们凭什么?”
老丁头看着小绕子:“这不是死理,这是做人的道理。”
“好好好,做人的道理,您老都穷得叮响啦,哪还有什么道理?”
雪原没想到在黑风嘴打的那辆车是哥哥雪山的,冷小月当时并没有告诉他那辆车是雪山开的,他亲眼看到那辆车冲下了悬崖。他当时就知道只要车摔下悬崖,那里面的人必死无疑,而且在这个很少有人来的地方,死几个人那简直就是家常便饭,无人区哪一年不死几个人?不然怎么叫无人区呢?如果不是死亡谷金矿的开采,不是为了那点金子,谁也不会来这个地方的。雪原不敢看端坐在老板椅上的冷小月,他知道这个女人现在正毒毒地看着他,这双眼睛很厉害,看人很毒很毒的,她会掠开你的衣服看到你的五脏六腑。不管怎么说,他打下山的那辆吉普车毕竟是自己哥哥开的。还能说什么?面前这个女人明明知道吉普车里是谁,也就是说,她是有意让他这么干的。现在好歹雪山没有被摔死,如果死了,他怎么向家人交待?
冷小月叹口气坐到雪原旁边,身上浓重的香水味扑向了雪原:“雪原,咱们的恶作剧玩大了。我以为那车里是朱支峰呢。现在,公安局正在调查这件事。”冷小月的手搭在雪原的肩膀上,等待雪原的反应。
雪原没有躲避冷小月,反倒觉得那手很温热很温热的。
“我让你回来一趟,主要是你哥哥正在医院里抢救,不管怎么说救人要紧。你先从金矿拿5万块钱给你嫂子,抢救你哥哥用。其他事以后再说吧,要不然,这钱先从风情娱乐中心开支吧。你去找会计办一下手续,就说我让你去办的。”
雪原站起身,手却被冷小月抓住了:“事情办完后,你马上回金矿去,就当这儿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懂吗?”
雪原默默地看了看冷小月,没有说懂,也没有说不懂。
第四节柳风影认为金玉良疯得奇怪
夜已经很深,林文寒怎么也睡不着,不是想金远就是想黄金大案,到现在一点也帮不上金远的忙。金玉良疯了,他妈又硬逼他回德国,可是金远自己老认为金玉良是冤枉的,他爸爸不会贪污受贿,他爸爸在法庭上说的话绝对不会有假,他爸爸天生就不会说假话。
林文寒双手枕着头,一点睡意也没有。客厅里的落地钟报过了零点。林文寒烦躁地翻身下床,走进书房。她想找那本欧美争论了几十年的《洛丽塔》翻翻,那是一本很有争议的小说,它既不同于劳伦斯的《查太莱夫人的情人》,也不同于乔伊斯的《尤利西斯》。
《洛丽塔》没有找到,林文寒想到了爸爸,也许是爸爸拿去看了,林文寒有点悻悻然,不知干什么为好。目光不经意荡在了爸爸亲书的那副“对月多饮酒,临窗少读书”的对子。“对月多饮酒,临窗少读书”,那么爸爸在想谁?妈妈病故后爸爸再没有续娶,一个丧偶的男人,只能留下诸多的遗憾与思念喽。
电话铃响了,林文寒和爸爸同时抓起了各自的话筒。
“你?现在几点了,还来电话?”爸爸问。
“几点你也要来一趟。现在这些事不能全压在我一个人身上,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我现在就在你的后门口。”电话一阵沉默后挂断了。
这是一个女人,这么晚了,这个女人叫爸爸干什么?她是谁?刚才她还在为爸爸的生活抱不平呢。她迅速躲进卧室,等林为驹出门时悄悄随他走到后门口。一辆本田小车守候在那里,小车熄灭了所有的灯光,等林为驹上车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在黑夜里。林文寒快步跑到巷口,伸手拦了一辆的士,冲司机指指远处隐约可见的车尾灯:“关大灯,悄悄跟上那辆本田。”林文寒一心想弄清那个拉走老爸的女人究竟是谁。
柳风影上楼后换上了那件林为驹从法国给她带回来的睡衣,那睡衣很性感。她试穿时林为驹欣赏说,世界上最浪漫的女人在法国,而法国最浪漫的女人在爱晚居。她那时的情绪立刻被激起来,那一次是他们最酣畅淋漓的做爱,她的整个情绪都在一种从未有过的经历中飘忽,这几十年来她很少有过那种感觉。
柳风影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和林为驹做爱。今天因为烦闷,她才去找林为驹。路上她突然想到那件睡衣,想到了那次非常惬意的做爱。她斜一眼老爷子,这个老家伙天生就有抓住女人的手腕,她怎么就摆脱不了他呢?而且二十几年来,一直无怨无悔地跟他私会,跟他偷情,并且每次事后她都责骂自己是个无耻之徒,但每一次老东西的电话一约,她又鬼使神差地奔向这老家伙的怀抱,任由他摆布,任由他观赏,任由他品评。在漫长的生命经历中,老东西每次总是把她弄得情急如火时,才进入他的工作程序,每每这种时候,她也就像老东西扯在手中的风筝一样,飘飘悠悠地升入了空中,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整个灵魂都会在老东西的一举一动中不知不觉地攀升着,攀升着。那种时候她会想到死,会想到化掉,会甘心情愿地跪在老东西的面前俯首称臣。二十几年了,她一直是这样矛盾地跟着这个男人来往的,而且慢慢地已经别无选择地跟定了。柳风影将一件睡衣扔给沙发上的林为驹:“把衣服脱了,我帮你洗洗。”柳风影转身走进了卫生间。
林为驹起身跟柳风影走进卫生间:“风影,你急急忙忙约我干什么?什么事这么急?”
“你要设法把金玉良弄出来。”柳风影脱去睡衣,帮助林为驹解开了睡衣的腰带。“我觉得金玉良疯得有些奇怪,也不是时候。我去看守所,那个看守硬是不让我见金玉良。所长任善璋虽然答应了保外就医,但我觉得他是在搪塞我。金玉良要是没有疯,你的回忆录可要写砸了。”
此时,林为驹已经没有心思再听柳风影什么金玉良不金玉良的了,他的目光变得迷乱起来。这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哟?她的体形怎么一点也没有变化?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按理臀部应该横向扩张了,可是柳风影还像个小姑娘似的那么圆润与光洁。柳风影已经躺进浴盆里,伸手拉过了林为驹,一股热流伴着水温进入了柳风影的体内,柳风影随着弥漫的水气飘浮了起来。
第十一章
第一节寻找了四十年的女人
娜珠挡不住方茹晰来医院看雪山,而且方茹晰一再叮嘱娜珠,到医院时不准哭,不准提起朱支峰的事。如果不是土吉淖有个阿牧吉,娜珠甚至会把雪山想成方茹晰的儿子。一夜之间,两个生死战友同时遇难,一个车祸,一个不明不白地不见了,而且又都是查办黄金专案的人,这不能不让娜珠产生许多联想。也许老太太是为了这些坚持来医院的吧?别看这老太太整天不吭不哈的,娜珠总感到老太太心里有着很沉很沉的东西。老太太究竟心里藏着什么,谁也说不清楚。老太太走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