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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当时的美国驻华公使克兰率领一批参赞、武官来山西游玩,孔祥熙领着他们游山玩水。古朴威严的晋词里、高耸人云的五台山上,都留下了他们的足迹。孔祥熙还带着他们到太谷,参观铭贤学校。在欢迎会上,孔祥熙借向师生们介绍克兰之机,将这位美国公使吹捧了一番。接下来,这位公使又在演说中,称孔祥熙“不愧为中华民国的先知先觉,铭贤学堂尤为英才荟萃之学府。”
就是这样,孔祥熙借助“洋人” 的赞扬,身价倍增。阎锡山也逐渐对他刮目相看,让他帮助处理山西的内政。
孔祥熙虽然比阎锡山年长3岁,但在阎锡山面前小心谨慎,从不乱说。阎锡山要知道的事,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阎锡山赞赏的事,他马上随声附和;阎锡山讨厌的事,他又能力陈其弊。两人过从甚密,建立了很深的感情。
孔祥熙当时在外奔走期间,第一次任命了一位代理校长,这就是宋蔼龄。别看来蔼龄教课不大行,挂印管理学校可十分在行,尤其是至关紧要的财务问题,她管得井井有条;尤其是为学校提供资金的那几家商号,生意兴隆,使学校财源滚滚。她又使出些关心体贴人的手腕,直让那些中外教师人人倍感受宠,莫不拼命效力。她还常到学生宿舍走走转转,倾听学生们发表各种见解,对一些大胆的思想她总是表示理解和支持;那些学生更把她当作可爱可敬的导师,倍加崇拜。
3.田园虽好,却非久恋之家
就在孔祥熙出任阎锡山的参议期间,孔宋夫妇的第一个孩子孔令仪,于1915年9月19日在太谷呱呱落地。
9月19日,一个令宋蔼龄难忘的日子。
人们都说,生孩子是女人的“鬼门关”。当时来蔼龄心里阴森森的,好怕啊!早在一个月前,她就给远在太原做事的丈夫捎信,让其记住这个日子。丈夫也回了信,说他正在“六政考核处”,对职员们进行考核,但表示无论如何忙,保证提前回来。可是,眼看日子一天天挨近,却还不见丈夫的影儿,宋蔼龄不免有些着急。她先是一星期一星期地等,后又一天一天地盼,总盼不回来。她急得坐卧不宁,饭吃不下,觉睡不好,终于病倒了。
屋漏偏道连阴雨。本来身体就弱,再加上患病,丈夫又不在跟前,结果临产时意想不到的事儿发生了难产。“鬼门关”啊“鬼门关”,宋蔼龄暗暗落泪了。她多么盼望丈夫能在此时来到跟前啊!可是,直到她闯过“鬼门关”、孩子落地时,丈夫也没有回来。
待第3天,直到她发誓再也不去想孔祥熙时,丈夫偏偏立在了她的面前。
“蔼龄,我回来迟了,让你受苦啦!”丈夫道。
宋蔼龄一声不吭,想着那天分娩时的阵痛,泪水涌出了眼眶。
“蔼龄,都是我不好。你看我给你带回什么来了?”孔祥熙哄道。但宋蔼龄仍是不吭声。
“你再不说话,我就给你跪下,我知道你是在生我的气。”孔祥熙说罢,把一束鲜花献到了宋蔼龄的床头。
“你还知道有个家呀?” 她的神情仍很平淡。
“你知道,这鲜花是谁送给你的?”
“不知道。”宋蔼龄摇摇头。
“阎将军。”
“……”宋蔼龄点了点头,算作回答。
“不是我不回来看你,我心里永远装着你,并没有忘记你呀。只因督军署事务缠身,加上眼下‘六政考核’,更是忙中添乱啊。后来同事们催我扔下公事,回来照料你,但我不能那样做呀。我想,你是能理解我的。阎锡山得知了这件事,给我请了功,这鲜花就是他让我亲手转给你的。过一段时间,他说他还要亲自来看你哩。”
“谢谢他啦。锣不敲不响,话不说不明。你说的我都能理解,你也辛苦啦!”宋蔼龄终于露出了笑容。
“让我看看咱们的宝贝心肝儿!”此刻孔祥熙有些急不可待。
“来。让你爸爸瞧瞧。”宋蔼龄把孩子送给了丈夫。
“啊!好胖呀,长得像你。”
“鼻子、眼睛更像你!”宋蔼龄笑道。
“蔼龄,我可算看到你的笑脸了。将来我要让我们的宝贝,像你一样去留洋、去读书。”
宋蔼龄看着丈夫高兴的样子,自己也有了安慰。
经历了这场难产的劫难,宋蔼龄对人世的某些东西突然看得透了。喉间有口气喘着,人往往争强好胜,就是兄弟姐妹之间,也难免攻击蹬踹。可上帝把喉间那股气一收,两腿一蹬,什么也就没了。想想也真是。此刻,宋蔼龄仿佛大彻大悟,逐渐从心里减消了对大妹宋庆龄的怨恨。为了减轻心中对以往过分做法的隐痛,重新修好姐妹关系,宋蔼龄提议在自己女儿孔令仪的中国名字之外,再起一个洋名,就叫罗莎蒙黛。这是宋庆龄从前用过的名字。在美国人眼里,下辈人用上辈人的名字,是对上辈人一种莫大的尊崇,完全不同于中国人下辈对上辈名字的避讳。孔祥熙听了,连声称好,因为他一直是以能和孙中山成为连襟为极大荣耀的,宋蔼龄若能打消对宋庆龄的怨恨,以后对家庭、对事业都将大为有利。
后来,当宋蔼龄回忆那件事时说,从日本回到国内后,她的健康状况一直不好,而且生育时又难产。正如人们大难不死之后常做的那样,她痊愈后也逐渐开始考虑自己的宗教信仰以及虔诚的程度问题了。在此之前,她远非像她所自认为的那样,是一个真正的基督徒。虽然她在威斯里安女子学院上学期间,还写过一篇很有份量的文章,阐述中国的教会问题。但是总的说来,她对其母亲所热爱的那种非常拘谨的崇拜方式是不肯接受的。她曾就这个问题同母亲进行过多次讨论,越是讨论,她越是觉得自己的宗教信仰同母亲的宗教信仰相距甚远。孔令仪出生以后,她“才第一次从心底里感谢上帝大慈大悲,保佑她们母女平安。” 宋蔼龄认为在此之后,“她才成为一个真正的基督教徒”。
宋蔼龄为孔家生下第一个孩子后,孔祥熙的婶子大娘们,才算慢慢从心里接纳了她们的这个侄媳妇。那段时间她们不时来到学校,看望小孙女。她们抱着亲着,给这个小生命念叨着她们祖辈流传的儿歌:
星宿星宿满天,向望院里擀毡。谁擀嘞?王胡子。王胡子,卖了马儿骑骡子。咯噔咯噔往南的。南头的,女儿多,打扮起来拜公婆。她婆戴的鸡鸡帽,她公打得莲花落。
那天,二婶一句一颠,竟把小令仪颠哭了,三婶赶忙接过来,轻轻摇着哼道:
毛猴猴,上山搬石头。石头头,砸喽毛猴猴的手手。毛猴猴毛猴猴不要哭,给你娶上个媳妇子。睡觉枕甚哩?枕半(砖)头。铺甚咧?铺尿布。毛猴猴听喽高兴咧,还要逮个麻雀吃。
三婶当时这一摇一哼,还真把小令仪摇笑了。四婶一见小孙女笑,也眉开眼笑了,接过来又哼了一段:
俺娃精,俺娃能,俺娃大喽走关东。又骑马,又坐轿,山珍海味吃不清。他娃赖,他姓赖,他娃是个胎里坏。从小就把产业卖,茫茫惶惶活受罪。
当时宋蔼龄听这些乡谚俚语,虽觉有些驴唇不对马嘴,但一个明显的感觉就是,一个孩子的诞生,把自己和娘家、婆家的人都联系得密切了。世界忽然少了些猜忌和怨恨,多了一份理解和相爱。
人们说一个成功男人的背后,总有一位伟大的女性。宋蔼龄便是这圣言的使者。在这个家庭里,夫唱妻随,夫忧妻忧,夫喜妻喜,丈夫的前途便是宋蔼龄心中的太阳。当年孔氏夫妇二人,花了很大精力,结交北方的军阀、政客,并开始在民国的政治舞台上活跃起来。孔祥熙继与阎锡山建立了紧密联系后,又相继结交了两“大帅”即张作霖和吴佩孚。后来,他又一度依附了王正廷。
那王正廷是浙江奉化人,1882年生。天津北洋大学预科毕业。1906年加入同盟会,1908年留学美国耶鲁大学,获文学硕士学位。回国后,在上海中华基督教青年会工作。武昌起义时,任湖北都督府外交部副主任。民国成立后,任唐绍仪内阁的工商次长兼总长、参议院副议长,后专任上海青年会全国协会总干事。1916年袁世凯死后,复任参议院副议长。不久,第二次国会解散,他又率议员赴广州,参加孙中山先生领导的护法运动。1919年王正廷同当时的外交总长陆征祥、驻美公使顾维钩等人一起,以全权代表的身份出席了“巴黎和会”。
1922年,北洋政府设立一个“鲁案”善后督办公署,专门处理收回青岛主权的事宜。当时担任“鲁案” 善后督办的王正廷,突然想起了比他早毕业几年的孔祥熙,他就要孔“助以一臂之力”。
此时,孙中山也致电孔祥熙同意此事,催促他尽早上任。于是,孔祥熙向阎锡山辞去了“参议” 之职,于1922年3月赶赴济南,就任“鲁案” 善后督办公署实业处长。
同年12月初,王正廷命孔祥熙由济南赴青岛,办理接收事宜。这样,孔又担任了“胶澳商埠电话局局长”。
这是孔祥熙第一次担任北洋军阀政府的“公职”,也是他步人仕途的开始。
“鲁案” 善后督办公署是个临时机构。1922年12月10日接收完毕后不久,就撤消了。于是孔又一次无事可干。
当时督办公署散了摊子,孔祥熙食不甘味,夜不能寐。他想起了跟着王正廷游山玩水的情形:趵突泉,三窟齐发,浪花四溅,声若隐雷,势如鼎沸;泰山,山势雄伟,峰峦峻拔;还有那众多的奇山异景,都令他久久不能忘怀,更使他留恋的是那纸醉金迷、前呼后拥的官场生活。孔祥熙前思后想,决定再不能呆在那个鲜为人知的太谷小城了。于是他又多次请求王正廷,设法在官场上再给他找个差事。
王正廷答应了孔祥熙的请求。1923年春,王正廷打来电报,请孔祥熙速去北京中俄会议督办公署报到,另有重任。
原来,那一段时间北洋军阀政府在外交方面打算与苏联恢复邦交。苏联派加拉罕为代表,中国派王正廷为代表,双方商谈两国间有关的一切事宜,因此设立了中俄会议督办公署,王正廷亦被委派为督办。
该公署当时有两个要员,一个是“会办”,一个是“坐办”。“会办” 由张作霖保荐的郑谦担任,“坐办”这把交椅就由孔祥熙坐上了。
名为“坐办”,实则没有什么大事可办,彼时王正廷似乎对孔祥熙也不那么重视。于是,孔祥熙只有“案牍劳形看报纸,职权行使唤茶房”罢了。
有时实在闲得无聊,孔祥熙便溜到附近的东安市场下馆子,消磨时光,饭后则去命馆相室小坐聊天。那些星相家们看到孔祥熙自称是政府的官员,衣裤笔挺,加之方面大耳、背厚腰圆,当然称许备至并阿谀奉承一番:什么官至特任,资累巨万等等。公署的一帮人自然也随声附和,说得孔祥熙喜形于色哈哈大笑,笑声过后,免不了给那些星相家们多赏几个银元。
就在这期间,宋蔼龄又为孔家生了一个儿子,取名叫做孔令侃。
孔令侃出生时,孔祥熙又未能在太太身边奉侍。此时作为妻子的宋蔼龄虽已能理解丈夫,但是作为丈夫的孔祥熙,却不免又是一次遗憾和追悔。
1922年初,孙中山领导的南方革命开始轰轰烈烈,正是用人之际。他便致电孔祥熙,要求他速去广东。
当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