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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是银的,基思。你成了新阿拉斯加海军中尉了。2月定的级。祝贺你了。”
“谢谢,”威利和艾克雷斯握了握手,说,“但是还得让我们舰长批准呀。”
“啊,没关系,这是自动程序。趁你在这儿,去买些衣领饰针吧。跟我走,我带你去。都买齐了?”
当威利在过道上离开艾克雷斯时,这位通讯官说:“随时过来一起吃饭吧,中饭、晚饭。咱们聊聊天。我们任何时候都有草莓和奶油。”
“一定来,”威利说,“非常感谢了。”
威利横穿过这个安乐窝向“凯恩号”走去。当他越过跳板,踏上锈迹斑斑、垃圾遍地的后甲板时,像德国人一样挺直了腰板,突然向哈丁敬了个礼,使这位舰务官的脸上露出忧伤和愉快交杂的微笑。“报告长官,我已回到舰上。”
“得痉挛症了,威利?这样敬礼会弄断你的胳膊的。”
威利朝前走着。一些蓬头垢面、衣衫破烂的阿帕切族水兵在甲板上你来我往地干着日常的工作,威利朝他们微笑。麦肯齐、杰利贝利、下巴瘦长的兰霍恩、满脸丘疹的“讨厌鬼”、额尔班、斯蒂尔威尔、水手长巴奇,一个个从威利身边走过。这时威利认识到,他以前的亲戚朋友没有一个像“凯恩号”上的二等水兵那样,他那么熟悉,认识得那么清。“杰利贝利,”他喊道,“补给船上有我们六大袋邮件——四袋官方的,两袋私人的——”
“是,是,长官。马上去取。”
在井形甲板上,一群舱面水兵正在分享从“冥王星号”弄来的战利品——一大块黄色奶酪,蓝樫鸟尖叫着在头顶上飞舞。奶酪的碎屑撒在甲板上。威利从红头发的犹太人卡皮里安手中接过一小片断裂开的、满是手印的奶酪,塞进了嘴里。
回到房间里,威利把中尉衔领章钉在刚从“冥王星号”买来的新咔叽布衬衫的衣领上。他拉上绿色窗帘,穿上衬衣,借着头顶昏黄的灯光照着镜子仔细看。他注意到了自己平平的肚腹、瘦削的脸庞和那疲倦的、显出黑圈但目光顽强的眼睛,他的嘴唇向下紧抿着。
威利摇了摇头,摇完头,他放弃了已在心里秘密隐藏了整整一周的计划。“冥王星号”上有位牧师,威利曾在他的办公室前经过,但是现在威利知道,他不会去找那位牧师向他讲述水荒的事。“你也许不是个重要人物,”他对着镜子里自己的影像大声地说,“但是你用不着去向‘冥王星号’上的任何人哭诉。你是‘凯恩号’的基思中尉。”
22
凯恩舰哗变V 哗变
23 斯蒂尔威尔受军法审判
“基思先生,副舰长要马上见你。”
“知道了,拉塞拉斯。”威利很不情愿地把九封早在5月份就发出的已经发霉的信件放在桌上(这些信刚从“冥王星号”的邮袋中取出),然后向副舰长的房间走去。
“麻烦事来了,威利。”马里克递给他一封用打字机打在红十字信笺上的长信。威利蹲在门槛上看完了信。他感到很不舒服,就像自己落入了陷阱。“舰长看过了吗?”
马里克点点头,“后天对斯蒂尔威尔的审理轻罪的军事法庭要开庭,你当书记员。”
“当什么?”
“书记员。”
“那是什么?”
副舰长摇摇头,咧嘴笑了。“海军条例你一点都不了解?拿出《法庭与审判团》,热心研究一下审理轻罪的军事法庭吧。”
“你看斯蒂尔威尔会受什么处罚?”
“这个么,那得由基弗、哈丁和佩因特他们定了。他们就是法庭。”
“那么,斯蒂尔威尔不会有什么事了。”
“也许吧。”马里克冷冰冰地答道。
一两个小时后,拉塞拉斯在舰上寻找通讯官,结果发现他脸朝下躺在最上层舰桥上,晒着太阳睡着了。杰利贝利那本破旧的书《法庭与审判团》就翻开着放在他的身边,书页随风翻动着。“赶快,基思先生,赶快,舰长要你马上去。”
“啊,上帝,谢谢你,拉塞拉斯。”
威利进屋时奎格停止了拼图游戏,抬起头,脸上带着十分愉快的朝气蓬勃的微笑。这使威利清晰地回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他们初次握手时他是那么地喜欢奎格。
“噢,基思先生,给你这个。”奎格从装得满满的铁丝筐里拿出几张剪下来的东西递给了这位通讯官。它们是威利的中尉任命书。奎格站起来,伸出了手。“祝贺你,中尉。”
几个月来威利一直在用凶恶的想像来安慰自己。他曾下定决心,如果真有那么一个时刻奎格主动要和他握手,他就断然拒绝。他会用这一举动一劳永逸地告诉舰长,以威利为代表的所有有教养的人会怎样看待奎格这类人。眼下这一时刻突然来临,正是实现白日梦的好机会——但令人遗憾的是,威利温顺地握住了舰长的手,说道:“谢谢你,长官。”
“谢什么呀,威利。我们有些小小的分歧,那很自然,但是整体而言,作为一名军官你的表现很好——很好。那么,就说定了,在军事法庭上当书记员。”
“呃,长官,我在临时抱佛脚研究《法庭与审判团》这本书——好像我是检查官和法律顾问两者兼任——”
“是的,不过别让那些冗长而又费解的文字把你弄迷惑了。我当过五六次书记员了,我最不了解的——或者我最不想了解的——就是法律。重要的是找一个高明的文书能按书中的格式把整个东西正确地用打字机打出来。波蒂厄斯懂这一行,所以你会一切顺利的。只是要给他点压力,不要写错别字。斯蒂尔威尔将受到品行不端勒令退伍的处分。我一定要他受这个处分。”
威利明显地感到迷惑不解而脱口说道:“您怎么知道他会受什么惩罚,长官。”
“该死的,他有罪呀,不是吗?那种欺骗行为应当受到轻罪法庭所能做出的最严厉的判决,那就是品行不端勒令退伍。”
“长官,只是——呃,看来斯蒂尔威尔好像确实有罪——但是——要从法律上证明这一点可能比——稍难一些——”
“证明这一点,见鬼去!这是他的供状。”奎格从铁丝筐里抓出一张打印纸,扔到威利前面的书桌上,“干这种事不愁没办法。军事法庭只是走形式,仅此而已。像你、基弗和另外两个人一共四个笨蛋究竟怎么进行无罪抗辩?你们会犯千百万个错误。现在你把供状拿走吧。”
“明白,长官。”威利小心地叠好供状纸。
“如果还有什么问题,还有什么事你和波蒂厄斯弄不明白——嗨,记住把记录带到这儿来给我。我不想让什么大人物抓住该死的某个技术性问题把它否决了。我要它成为铁板钉钉的事,你明白吗?”
威利把供状拿回房间看完了。开头他确信斯蒂尔威尔没救了。后来他打开《法庭与审判团》,翻到有关供状的一节,仔细研究起来,还在几句话下面画了横线。他派人去找斯蒂尔威尔,几分钟后这个水兵到了门口。他穿着干净得出奇的劳动布服,手里拿着一顶新的白帽子。“你找我,基思先生?”
“进来吧。拉上窗帘——坐那床上。”水兵关上了窗帘,背对着它站着。“斯蒂尔威尔,事情有点不好办哪。”
“我知道,长官。我会接受碰到头上的事。不管什么事,该我担着。要是事情到此为止——”
“你为什么都供认了?”
“倒霉,长官,舰长用那封红十字会的信任意摆布我。”
“哦,他把信给你看了?”
“他说,你选择吧。或者完全承认罪行,就在舰上召开轻罪法庭;或者试图蒙混过关,结果回美国为你召开最高法庭,很可能判你十年。你看怎么办,长官?”
“斯蒂尔威尔,舰长是不是和你有什么过节儿?”
“老天爷!你来告诉我吧,长官。”
基思中尉把书桌上那本翻开的《法庭与审判团》往面前挪了挪。他向水兵大声地读了有关供词的那一节。开头斯蒂尔威尔的脸上露出强烈希望的喜色,但这股高兴劲儿又很快从脸上消失了。“这有什么用,长官?现在太晚了。以前我不知道有这本书。”
威利点着了烟卷,背靠在椅子上,眼朝上方凝视着,默默地抽了一分钟的烟。“斯蒂尔威尔,如果你引用我的话,对舰长讲是我说的,我就说你说谎。但是如果你恳求我从这本书中找出根据证明你是对的,我一定这么做。你明白其中的区别吗?我要告诉你两件事,好好去想一个晚上。”
“啥事,长官?”
“第一件事,如果你否认那份供状,它就不能在法庭上用来指控你。这一点,我敢保证。第二件事——千万别告诉舰长是我说的——如果你申辩自己是无罪的,我想这艘舰上的轻罪军事法庭几乎不可能判你有罪。”
“长官,那封红十字会的信——”
“它什么也证明不了。你的兄弟发了那封电报。要由法庭来证明是你教唆他干的。没有你的证言——再说他们不能迫使你做不利于你自己的证明——他们怎么可能证明这一点呢?你兄弟在哪儿?你们两个人之间的谈话记录在哪儿?”
斯蒂尔威尔疑虑重重地看着威利,“你为什么硬要我申辩自己是无罪的呢?”
“听着,我毫不在乎你申辩什么。作为书记员,我的职责是以暗示的方法为你指出我所认为的最佳法律进程。不要相信我的话。去问‘冥王星号’的牧师或执法军官吧。你自己去问他们《法官与审判团》第174节讲了些什么。”
水兵机械地重复道:“《法庭与审判团》174——174——174。好,长官。谢谢,长官。”他走了出去。威利克制住了心中的恼怒。他理解,在水兵的眼中,所有的军官都是和奎格一个鼻孔出气的,这很自然。
第二天早晨斯蒂尔威尔回来了,胳臂下面夹着一本新的硬皮《法庭与审判团》。“基思先生,你是对的。我要申辩自己是无罪的。”
“哦?谁把你说服了?”
水兵热切地说:“呃,瞧,恩格斯特兰德在‘博尔格号’——就是外侧第二艘舰——有个表兄弟。这个表兄弟和舰上的一等文书军士是哥们儿。呃,这个文书,他是个肥胖的爱尔兰人,秃头,四十来岁。他们说,当老百姓时他是政客。他没当上官的惟一原因,是他没上过大学。呃,他卖给了我这本书。他说这书不保密,谁都可以花两个子儿从政府那里买到。对吗?”
威利迟疑了一会儿,翻到了书的标题页。这一页的下面有一段他以前没注意到的小号字的说明:由华盛顿特区25号美国政府出版局文献监管人发售。“对,斯蒂尔威尔。”威利的话音里带着他本人所感到的惊诧的意味。他曾毫无理由地认为这本书是限制发售的。
“天哪,不知道穿这种鬼制服的水兵为啥不能人手一册!”枪炮军士长说道。“我熬了整整一夜看这本书。过去我从来不知道我有那么多权利。好了,不管咋说,长官,这个卡拉汉,这个文书军士,他说了,我见鬼也一定要申辩,我没罪。他说我肯定会宣判无罪。”
“他不是当官的,所以你完全可以相信他。”
“我就是那么想的,长官。”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