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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鲁朴,布里朴-得-布鲁朴——”
他连舞带唱地跳起了一种怪异而生硬的快步舞曲,两肘朝外,双臂下垂。那位在扶手椅上躺着的上尉用一种夹杂着厌恶与怜悯的目光看着他。“真让人吃惊,”他说,“打一个盹儿会使那个精疲力竭的杂种成为什么样子。”
凯格斯在威利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走了一步红“卒”。“哎,威利,你记着。你要是听见蜂音器连响两声,那就是说下棋结束了。那是舷梯那儿发出的信号,报告他回舰了。你要像其他人一样,马上消失。走右舷的过道,那样你大概不会碰上他——”
“倘若我真的碰上他了呢?”
“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那位扶手椅上的上尉开口说,“拍两句马屁,然后口哨吹着《起锚歌》悠然走开。”
“你们的新舰长怎么样?”
“同样是个人,换个样子而已。”
有几个军官打着哈欠,伸着懒腰,回他们的房间去了。
“这真是太妙了,”凯格斯说着,喝干了他的可乐,“咱们真该多玩玩这个,威利。”
军官起居舱的门开了,铁公爵萨米斯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奎格。凯格斯没有动。他走了一步“象”,满脸笑容地扬起了头。他看见其他军官们全都站了起来,脸像死人一样,毫无表情。他发出一声像是被人掐着脖子似的哀号,猛地蹿了起来,把棋盘都撞翻了。那些棋子唏哩哗啦地滚得满地都是。
“先生们,”铁公爵萨米斯向大家介绍道,“这位是奎格舰长,‘凯恩号’的新任指挥官。晚上好,基思。”
“晚上好,长官。晚上好,舰长。”威利说。
“好啊,我很高兴我拥有一名棋手,”奎格说,“我一直想下下棋。”
“最好的放松活动,”铁公爵说,“糟糕的是太费时间。自开战以来我还没玩过一次呢。不过,既然我的通讯官似乎有闲空,我或许也可以加入——”
“长官,今晚的电报全都译完放在您桌子上了,”凯格斯颤声说,“我今晚还完成了两个半工程学的作业——”
“你能不能停一停你们的游戏去给奎格舰长和我弄一点现煮的咖啡?”
“是,长官。当然啦,长官。”
两位舰长进了萨米斯的卧舱。凯格斯跑进食品储藏室,出来时拿着装满清水的玻璃咖啡壶。
“这算什么,”威利不平地说,“你还兼着勤务兵的差事吗?你化妆用的软木炭哪儿去了?”
“别急,威利。我是军官起居舱的膳食出纳员。我自己动手比跑去叫个膳食服务员弄起来更快些。事情就是这样。”说完,他就开始拣地上的棋子。
“斗棋结束了。我拿走了。”
“哼,真见鬼了,好吧。”
“哎,为了能喝上一点那种咖啡我要在附近磨蹭一会儿——如果我能像诸神一样同享一只碗里的美味的话。”
凯格斯扭头看了看舰长的卧舱,“没问题,呆在附近别走远了。不过,威利,请你千万不要再说那种话了——他听得见的。”
威利在舰艏楼上告别基弗去了“摩尔顿号”之后,这位通讯官仰头凝思了片刻,便从衣袋里掏出一个拍纸簿、一枝铅笔和手电筒,开始写起诗来。没过几分钟,马里克那模糊的身影来到了舰艏楼上。这位中尉愁眉苦脸地同基弗打过招呼,就把一个狭窄的锚机发动机的舱盖拉开,把手伸进去打开了一个开关,一道黄光便从小舱口里射了出来。“夜里这个时候了,油漆储存仓库里还在干什么?”
“弄备用设备清单。”
“你还在弄那个东西?你这牛马般的可怜虫,坐一会儿吧。”
马里克搔了搔他那圆脑袋上的短发,打了个哈欠,接过一支香烟。从油漆储存库里射出的强光突显了他脸上疲惫的线条和他两眼下面肿胀的眼泡。“唉,事情紧急呀,”他说,“不过,我想我能在星期五9点之前赶出来。你在干什么——在写你的书?”
“嗯,写点东西。”
“也许你还是把你那玩艺儿搁一段时间为好,汤姆——至少在你值班的时候不要干——直至这位新舰长把事情都整顿好了。”
“在珍珠港里在舷梯口在8点至午夜值班有他妈的什么意义,史蒂夫?我们应该派的是一名军士与一个通信兵,那就够了。”
“我知道。但是,咱们这个鸟人是刚刚从一艘航空母舰上调过来的。”
“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
马里克吸了一口烟,脸上现出了一种顾虑重重、沉思的表情。他的容貌虽不好看,可也不叫人讨厌:阔嘴巴,小鼻子,两只褐色的眼睛高高鼓起,颚骨圆而厚重。他那粗壮的身躯使他看上去富有力量和决断,只是,他这种果断有力的神气此刻被脸上显现的温文和善的表情冲淡了。“我也说不准。”
“比德·弗里斯好,还是坏?”
马里克停顿了一下,说:“德·弗里斯舰长是个不错的军官。”
“事实胜于雄辩,史蒂夫。他把这艘军舰管理得像是一艘装垃圾的驳船。将她与‘摩尔顿号’对比——”
“可是,他驾御船的能力还是不错的。”
“那是理所当然的。但是,作为一名舰长这就足够了吗?我认为‘凯恩号’所需要的正是奎格这样的舰长。若是太平洋海军服务局里有人警告人事局给我们派一个风风火火的照章办事的人来整顿局面,我是不会感到吃惊的。”
“我不知道你是否能够在一夜之间改变一艘军舰的秉性。汤姆,我比你来舰的时间早得多。凡是必须完成的事情都完成了——也许不是按海军的方式干的,但反正是完成了。她一直在征程上奋进,去了必须去的地方,炮手们打得蛮漂亮,发动机设备没有散架——天知道是怎样做到这一点的,大多数是用电线捆,用口香糖粘的——但是据我所知,自开战以来‘凯恩号’军舰用在维修上的时间比任何一艘同类的军舰都少。除了尽力照章办事之外,奎格不用‘凯恩舰’的方式办事还能做什么呢?那就是改进吗?德·弗里斯所关心的是所得的结果而不是方式。”
“照章办事的方式是正确的方式,史蒂夫。就让我们来面对它吧。我并不比你更喜欢它,但这是实情。‘凯恩号’上的那种浪费、徒劳无益的活动,以及做事全凭侥幸的情况,简直已经到了惊人的地步。”
“这我知道。”马里克的表情显得更迷惘了。他们抽着烟,沉默了一会儿。那位海军中尉还是开口说:“不错,照章办事是正确的办事方式,但那要看是哪一艘军舰了。若真是照章办事的话,‘凯恩舰’早就该报废了。也许管理这艘军舰就得用特别的办法,因为她至今还能在海上漂着就已经是很特别了——”。
“好了,史蒂夫。你我面对的是同样的问题,只不过我把它看透了。我们都是平民百姓、自由公民,受不了这些奎格们把我们当奴隶对待。除了他们的那点教条之外,他们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无知之徒。有一件事情千万不能忘。此时此刻,由于战争的关系,照章办事才是最重要的。注意,假如突然之间整个美国的生存全取决于皮鞋擦得亮不亮了,甭管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假定它确实发生了,那会怎么样?我们大家都将变成擦鞋匠,那时,那些职业擦黑皮靴的人就将接管这个国家了。那时,你认为那些擦黑皮靴的人对我们会有什么样的感觉呢?自觉卑微?呸,才不会呢。他们会认为他们终于得到了他们所应得的——在他们的一生中这个世界第一次向擦皮鞋表示了恰如其分的尊重。那时,我敢对天发誓,他们将骑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挑我们的毛病,不停地责骂我们,贬损我们,还会喝令我们按他们的方式擦鞋。那时,他们就是正确的。就是这么回事儿,史蒂夫。现在我们是在擦皮鞋的小子们的掌握之中。他们行事时仿佛我们都是傻瓜,他们拥有一切智慧,这真叫人恼火——听从他们的命令和胡说八道确实令人痛心——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这是他们的天下。过不了多久,所有的皮鞋都将被擦完,战争将会过去,他们又会重新成为为了几分几毛钱而奋斗的擦鞋匠,而我们将回顾以往,嘲笑这整个荒唐的插曲。关键是,如果你现在就对此了然于心了,你就能逆来顺受,就能面对任何事情——”。
在舷梯口值班的军士踏着沉重的脚步来到舰艏楼,“基弗先生,舰长已经回来了,戈顿先生要你到他房间去见他。要赶快。”
“戈顿?我还以为他早入睡了呢。”
“他是刚才从军官起居舱打电话上来的,长官。”
基弗站起身来,打着哈欠系好他的枪弹带,“十万火急,毫无疑问。”
“舰长在舷梯口没看见你,”马里克说,“祝你好运,汤姆。别忘了你的处世哲理。”
“有时候我简直烦透了。”基弗说。马里克跳进了下面的油漆储藏室。
基弗到了军官起居舱,看见副舰长穿着内衣在扶手椅上坐着喝咖啡,好像还没睡够,心烦意乱,满脸的不高兴。“老天爷呀,汤姆,”戈顿怨气冲天地说,“一个人一天里到底能惹出多少麻烦啊?舰长回舰的时候你为什么没在舷梯那儿呀?”
“哈,好你个得了便宜就卖乖的家伙,”基弗反刺道,“你把我插进去值班站岗,而每逢轮到你在港内值夜班你就整宿地睡大觉,直到你当上了副舰长——”。
戈顿砰地一下把咖啡杯子连碟子重重地往椅子的扶手上一放,把咖啡溅了一地。“基弗先生,我们在谈今晚值班的事,不要东拉西扯,”戈顿说,“而且要注意跟我讲话的语气。”
“别急,伯特。心平气和一些。我并无冒犯你的意思。那老头子跟你发脾气了吗?”
“你一点没说错,他火气可大了。你不写你那该死的小说的时候是不是就不用脑子了?新舰长上任的第一个晚上,你就不能小心一点?”
“很抱歉,我确实想到这一层了,可是我只顾跟史蒂夫说话,忘了看时间了——”
“行了,这只是事情的一半。那该死的基思到‘摩尔顿号’上去干什么去了?”
基弗憎恶地皱起了眉头,“哎,伯特。这可太过分了。打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准值班部门的人跨过跳板到旁边的船上去了?”
“打从向来如此。再去看看关于值班的命令吧。他为什么没向我请示一下啊?”
“他进来找过你。你睡着了。”
“那么,他就该叫醒我呀。”
“伯特,以前无论谁因为这样的小事在夜里叫醒你都会被你骂得狗血喷头的呀。”
“今晚不同于以前的夜晚。我们还是回到值班命令上讲,绝非儿戏——”
“行了,行了,那还不简单。你我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与此同时,”戈顿低头看着他的空杯子补充说,“你24小时内不准离舰。”
“什么?”基弗发火了,“是谁说的?”
“我说的,该死的家伙,”戈顿抢白道,“满意了吧?”
“绝对不行。如果你以为你可以把废置了两年的旧规定忽然用到我身上,开始用惩罚来侮辱我——”
“住口!”戈顿喊道。
“我明晚有个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