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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和《红拂记》、凌初成《虬髯翁》。又李靖、红拂、虬髯三人,后人亦称“风尘三侠”。
堂堂的中国古代文学史上,只要有男女相悦存在的章什,清一色都是女孩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倒追。男人的事业,在疆场、在科场、在官场;女人的事业,在情场。难怪,男子若不能像唐玄宗那样仗势欺人,对爱情都矜持得很。真郁闷。
世人喜欢红拂,兴奋点在于:哇,红拂看人好准啊!一下子就抓住一个一等卫国公了!全然罔顾她把握自己命运的能力,和高抗风险能力,只惦记着她多年以后的荣华富贵。
红拂从杨素府逃出来,机会成本非常高。如果红拂不走,她还将继续是杨素的宠姬,将是杨府歌姬中的领舞人,大把美女在觊觎这两个位置。而李靖,不过是个白相人,拿着一篇《论流体力学在御林军政治思想教育中的运用》的科研论文,想发表在隋帝国的核心刊物上,来找杨素拉关系。那时,每天都有人找杨素走后门、递条子、攀交情,这些人漂在长安,简称“长漂”;这一天,同样请求杨素帮助审阅、发表的论文就有512篇,杨素听秘书一篇一篇题目地读,红拂在旁边都快睡着了。不过,在她睡着之前,轮到了李靖,一个年轻英俊的男孩,而且,有点忧郁质。红拂的眼睛锃锃地亮了。
那时,站在杨素身后的美女都是二进制的,有256个,可是只有红拂一个人看上这个灰头灰脑的小子,其他女孩还在杨素的树荫下睡大觉呢。有人又开始杜撰说红拂会看相,看他以后必定位极人臣。这又是扯谈。王小波早告诉大家了,李靖只是一个盲流。但红拂就是好色之人,她就是喜欢英俊的小伙子,这有什么错。要是想要荣华富贵,跟着杨素老头不就得了?杨素没有看上那篇流体力学,李靖灰着脸回家了,更忧郁了。
半夜,有人来敲客栈的门了。李靖开门一看,居然是一个20岁的美貌小姑娘。这个小姑娘张口就说:我来私奔啦!
红拂告诉李靖三句话。第一句:杨素是个活死人,别指望他;第二句:你要造反;第三句:李渊有戏,跟他跑。还有一句是,达令,带我走吧。唉,遇到一个胸怀大志、深谋远虑、心思缜密、多情又美丽的小美人,还是乖乖听话吧,保准能成为卫国公。不是李靖成就了红拂,而是红拂成就了李靖。
红拂另一个大手笔是,拒绝了虬髯客的求爱。其实,如果她不拒绝,她已经成为扶桑国的皇后了,而且,巨有钱。如果她拒绝,搞不好会被身怀异秉的虬髯客打死。但是,红拂转过身,对这个胡子拉碴、满脸横肉的壮汉盈盈一笑,叫了一声:三哥。虬髯客先是骨头都甜酥了,然后就从头顶凉到脚底。这个哥当得真不值。虬髯客倒不把李靖放在眼里,只当两个手指按下去,就把这个身无三两肉的小臭虫啪的一下捏死了,可是,红拂只爱拜伦那样的忧郁小生,哪里看得上虬髯客呀。她拒绝虬髯客的惟一方法是:对虬髯客比对李靖更好,每天不停地“三哥——”“三哥——”地叫,让虬髯客羞愧而逃。喏,唐僧的罗嗦就是得自红拂的真传,唐僧罗嗦得让人自杀,而红拂则罗嗦得让虬髯客把整座江山拱手送给情敌,跑回扶桑打草鞋。
史称风尘三侠。
李千金:一见钟情的次序问题
李千金:事见元·白朴《裴少俊墙头马上》。剧情是:尚书裴行检的儿子少俊经过洛阳总管的花园,在马上看见他家女儿倚墙而立,便写诗互通款曲。裴少俊把李千金带回到长安家中,将她藏在后花园,两人共同生活了七年,生下子女。被其父裴行检发现,命少俊休掉李千金。李千金被赶回家,一番周折之后才破镜重圆。
贾母应该厕身于古代最出色的书评人之列。她短短几句“掰谎记”,就简洁明了地评定了历代才子佳人小说的套话:“这些书都是一个套子,左不过是些佳人才子,最没趣儿。开口都是书香门第,父亲不是尚书就是宰相,生一个小姐必是爱如珍宝。这小姐必是通文知礼,无所不晓,竟是个绝代佳人。只一见了一个清俊的男人,不管是亲是友,便想起终身大事来,父母也忘了,书礼也忘了,鬼不成鬼,贼不成贼,那一点儿是佳人?”断定这都是一伙无知小儿,自己得不到,就望空捏造,都是些“诌掉了下巴的话”。
《墙头马上》显然就是贾母批判的蓝本。把这个元代白仆写的杂剧的故事拆解出来,便是古代戏曲的常规套路,可供有志者观摩、描红。
首先,一见钟情:尚书裴行检的儿子少俊,奉唐高宗命去洛阳买花,一日经过洛阳总管李世杰的花园,在马上看见他家女儿倚墙而立,便写诗投入。李千金写了答诗,约他当夜后园相见。少俊果然从墙头跳入,被李千金乳母发现,令二人悄悄离去。
其次,私定终身后花园:李千金就此私奔,跟着裴少俊回到长安家中,藏身在后花园。两人共同生活了七年,生下一双子女。
再次,家长拆散好姻缘:清明节,裴尚书偶然来到花园,碰见这对小兄妹,询问后得知始末。裴尚书认定李千金淫奔,命少俊写休书赶李千金回家,却留下了两个小孩。
高潮,落难公子中状元:这是子女们惟一合理的斗争方式。裴少俊中进士,任官洛阳令,希望与李千金复合。李千金有小姐脾气,怨恨他休了自己,执意不肯。
结尾,姻缘原是前世定:他爹裴尚书后来知道李千金是他旧交李世杰之女,以前也曾为儿女议婚。一番说明与求情之后,李千金这才原谅了他们。夫妇二人破镜重圆。
这种一见钟情的模式,简直是过把瘾就死。宋元戏曲里的爱情戏,十有八九都是在这个框架上添枝加叶。品味,是一种积累的过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年仅十四五的小姑娘,哪有她们的爹妈挑女婿的眼光那么准、那么狠!李千金和绝大多数戏曲中人的正旦一样,都在赌。看了人家第一眼,就得猜到对方门第不是尚书就是仆射,猜到必然相爱必然结合,猜到对方一定能中状元……最吊诡的是,哪怕一个是在琉球一个在西伯利亚,两个人居然从小就订有婚约!
这显然是一伙读书人的臆想症发作:元代书生地位低下,他们只好凭空想象天上掉一个好妹妹,而且是公府千金,把自己娶了去。李千金就是一个典型的辣妹。尚书说:呸,你比无盐破坏风俗,做个男游九郡,女嫁三夫。李千金说:错!我只有裴少俊一个。尚书又骂:可不道“女慕贞洁,男效良材”“聘则为妻,奔则为妾”。你还不归家去。李千金说:我们这姻缘是天赐的!
很难想象,以前那么保守那么万恶的旧社会,哪里来的李千金,刚打了个照面,铺盖都不卷就跟着男人跑了。其实李也是逼出来的。平时都被锁在深宅大院里,见不着男子,一旦错过,机会永不再来,一辈子就没指望了。所以,犹豫不得的。那时,爱情的顺序是:一见钟情、私奔、与父母作斗争、成亲,今天,爱情的顺序是:一见钟情、上床、分手,再一见钟情、再上床、再分手……父母与我们作斗争,成亲。
一见钟情是需要好命的。爱情即使幸运如李千金,私奔也是自动地降低了自己的生活水准,藏着掖着,见不得光。本来,再等等,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好好地做尚书儿媳的。
莘瑶琴:美女们都嫁给了谁
莘瑶琴:事见《醒世恒言》第三卷《卖油郎独占花魁》。南宋年间杭州的花魁娘子美娘,原名莘瑶琴,被卖入妓院,不久就被称为“花魁”。卖油的小厮秦重偶遇美娘,爱慕之,遂用了一年的时间积攒了十来两银子求得与美娘一见。美娘见其心诚,几经波折后,自赎出户,嫁给了秦重。学者多认为这反映了明代市民阶层的兴起。
一个时代,要判断哪一个阶层最得势,只需看我们最美的美女都嫁些什么人。现在,看看章子怡妹妹、巩俐姐姐、青霞阿姨,甚至那个不惜腆着脸提前叫人家“老公”的李湘,她们的审美取向,就可得而知。现在是新兴工商业主和国际买办及他们的第二代唱响主角的时候啦。
而在中国漫长的两千年里,美女们的价值取向,却无一例外是书生、书生、还是书生。老大嫁作商人妇,基本上是妓女们最伤感的命运之一。即使在明代,要绝代佳人下嫁一个小手工业者,哪怕只是一个妓女,也是难!难!难!不在于钱的多少,而在于社会地位的低下。
《醒世恒言》里的《卖油郎独占花魁》,故事写南宋年间,杭州有个花魁娘子美娘,她原名莘瑶琴,长到十四岁时已经美艳异常。一个名叫秦重的卖油郎,走街串巷卖油,看到她从寺中出来,艳若桃李,顿时为之倾心。
秦重知道凭自己的身份是没法再见到这位绝色美女,但他从此辛勤工作,一分一钱地积攒银子,一年以后终于攒到了十来两银子,去找花魁娘子,扑了十几次空,仍不死心。鸨母终于被他感动,有一次让秦重在房中等她。莘瑶琴晚上回来时,已经喝醉了,一进屋就和衣而卧。秦重在她身边坐了一夜,为她盖被,倒茶,服侍。莘瑶琴从未见过如此诚恳老实的男子,于是芳心暗许,并给了他二十两银子。
秦重后来继承了油店。莘瑶琴被吴八公子羞辱,恰逢秦重又救了她。于是,她心折了,拿出了多年的积蓄,设计让秦重为她赎了身。二人成婚之时,都恰好与多年失散的父母相认,皆大欢喜。
真的欢喜吗?卖油郎当然,但莘瑶琴未必。人人都在为这段爱情故事唱赞歌,我看她是无可奈何计。且看莘瑶琴被人强暴之后,那位老鸨怎么说:“既已如此,还不如痛痛快快地接客,多赚点钱,找个人从良才是真。”“我儿,耐心听我分说。如何叫做真从良?你贪我爱,割舍不下,一个愿讨,一个愿嫁。怎么叫做假从良?有子弟爱着小娘,小娘却不爱那子弟,勉强进门,心中不顺,一年半载,依旧放他出来接客。如何叫做苦从良?一入侯门,如海之深,半妾半婢,忍死度日。如何叫做乐从良?大娘子乐善,过门生育之后,就有主母之分。如何叫做趁好的从良?盛名之下,求之者众,任我拣择个十分满意的嫁。如何叫做没奈何的从良?原无从良之意,或因官司逼迫,或因强势欺瞒,或因债负太多,不论好歹,得嫁便嫁。如何叫做了从良?风波历尽,两下志同道合,收绳卷索,白头到老。如何叫做不了的从良?一般你贪我爱,却是一时之兴,没有个长算,苦守不过,依旧出来重操旧业……”而莘瑶琴,早先放出话来,不是那些有名有姓有来历的,不见。可日日待见那些王孙公子,也不过尔尔;除了偶尔吟诗弄月,照样是人品猥琐。莘瑶琴嫁给卖油郎,就是亲手熄灭了自己对美好未来的向往,而自觉地选择了一种平庸的安全感。她只好把几千两的嫁妆,都倒贴给了这个只有三两银子的穷光蛋。阿拉不是一定要对它在这个世界上的每件事都公平的。
当然,这也未必不好。中国的历史生活中,就大众而言是不存在爱情这一主题的,有的只是嫁娶、过日子,不是爱情偶像片,而是通俗剧。眼睁睁看着这样一个琴棋书画无所不能的女子,就这样跟一个没有共同语言的文盲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