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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狮-第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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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宗祥眉头拧起,沉吟道:“老哥有所不知,这个‘马’字号的过激主义,简直就是洪水猛兽。小弟这几年在国外混,对此过激主义稍知一二。这个过激主义,其终极目的,据说就是要平均穷富,据说还有什么女子国有,等等。这过激主义依靠的就是所谓的民众运动。这民众运动,宗舆老哥可能还不大清楚,其实也就有点像是咱们的段祺瑞段大人当年包围国会时所用的那个所谓的‘公民团’,只不过段大人的那个‘公民团’都是些私自收买来的地痞流氓打手之类,假充是公民,而这个过激主义的民众运动,是要把真正的公民都煽惑起来闹事,说是专门要和贪官污吏卖国贼们斗……”
  陆宗舆笑笑:“我们这些人又都不是什么贪官污吏卖国贼,怕它个属!”
  章宗祥脑海里倏然闪现过了陈独秀、李大钊、胡适等人的名字,忧心忡忡地说:
  “这个过激主义可不是随便开开玩笑的,它现在在我们中国,尤其是在京机重地,已被叫陈独秀、李大钊、胡适的几个人煽惑得沸沸扬扬,尤其是一些青年学生们就像走火入魔一样,一天到晚地在喊叫着什么德莫克拉西德先生呀,什么赛因斯赛先生呀,什么民众联合呀,什么国民外交呀,甚至还有什么马克思主义呀,什么俄国十月赤色革命呀,什么社会主义呀,等等……”
  陆宗舆把手一挥,作出一副很轻蔑的、不屑一理的样子,对章宗祥说:
  “老弟,别皇帝老子不急太监急得不行——瞎犯那份忧心!管他妈的什么德莫克拉西、德莫克拉东、什么马克思、牛克思呢!他们煽惑他们的去,我们干我们的,他们能奈何我们什么?!怕它个鸟!”
  章宗祥焦虑地摇摇头,说:“老死你真是不懂!你想想看,今天我们兄弟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发财享福,凭的是什么?凭的就是权!中国的老百姓,向来都是无知而又怕事的,很安分守己,对于做官的,不管你是正人君子,还是乌龟王八蛋,都一律唯命是从,不敢反抗。现在我们手中都掌握着最高权力,完全可以像曹孟德曹操那样挟天子以令诸侯,没有谁敢不从!即便是有那么几个少量的文人墨客不满意,也造不成反来,不会成什么气候。问题是,现在很多下层民众都有一定知识,而且还形成了团体,建成一个个组织,敢于犯上作乱,再加上过激主义分子从中卖劲煽惑,从中组织指挥,这对我们来说,就麻烦了。尤其北京作为京都,切切不可掉以轻心!”
  陆宗舆问道:“那老弟的意思,该如何办为好?”
  章宗祥沉吟地说:“依我之见,先下手为强。最好的办法,就是实行戒严,禁止民众的集会结社,严格检查邮电及书报杂志,甚至我还想,找个什么借口,把那些新思想的过激主义分子的学界领袖统统抓起来,关他几天,让他们狠吃点苦头,压压他们的那股子邪劲!”
  陆宗舆点头称是:“对,是个好主意。”
  章宗祥的两眼露出几丝奸险的凶光:“除此而外,我觉得还应该组织一个国粹团,吸收一些能听我们话的教授、学者和青年学生,把他们撒开,让他们深入到各社团中去,打听消息,探听情况,相机行事,制造他们内部混乱,破坏他们的狗屁救国救民活动。这样一来,我们的宝座不是坐得就更稳了吗?”
  陆宗舆拍手连连惊喜地喊叫:“哎呀呀,老弟高见!哎呀呀,老弟真是子房再世,诸葛重生呀!愚兄敬佩至极!敬佩至极!愚兄对老弟真是佩服到家了!尤其是组建国粹团这个高招儿,我想就连他子房、诸葛在世,也定会自叹不如呀!不过,说到国粹国学一项,宗祥老弟,这些年来,你大都在国外忙于政务,对国学谅必有所荒疏了,不像老哥我,历年来从未曾间断过这方面的研读,即使在一榻横陈、吞云吐雾的时候,也从没有抛开此类经卷闱墨、破题、起讲,大比小比,读得滚瓜烂熟,笔下也文思如泉,深感国粹之妙味,其妙无穷。想想看,倘若当今之广泛青年,都能遵照袁世凯袁大总统和段祺瑞段大人之英明圣示,服膺于国粹,潜心于国学,致力于国故,何患它过激主义思潮的凶猛侵入呢?”
  章宗祥笑道:“照老哥这话的意思是,学校里的功课,应该再增添上抽大烟和读八股这两门课了?这恐怕是时代潮流所不允许的吧!”
  陆宗舆也笑笑,说道:“要说时代潮流所不允许,你老弟的那种逮捕新思想学界领袖、组建国粹团,破坏各社团救国救民活动,恐怕也不是时代潮流所能允许的吧?老弟你也清楚,那些新思想学界领袖,什么李大钊呀,陈独秀呀,等等,可都不是省油的灯。尤其是那个叫胡适的北大教授,还都与英美派人物有密切关系。连徐大总统都尽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我们能冒冒失失地去碰他们吗?”
  “这老哥你就有所不知了。”章宗祥很自以为是地摇摇头,说,“你不可把事情看得过于呆板!咱们在这里说的办法,当然不能是竹筒里倒豆子,一下子都拿出来,我们只能看机行事。现在你先回北京去在徐大总统耳边再‘吹吹风’,同意让我们去京里应付时局。等我们都到了北京后,再提建议,说时局严重,为了维持秩序,必须暂时采取一些紧急措施,我想他徐大总统也不会不同意。至于什么样的紧急措施,根据情况再看,”章宗祥说着,两眼又闪射出了刚才的那种奸险的凶光,“到时候,如果真的需要来狠的、硬的,那就得来狠的、硬的,一点不能心慈手软!要知道,老哥,咱们现在都已经在虎背上,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就干到底!”
  “也就是的。”陆宗舆赞同地点点头。
  第二天,天麻麻亮时,陆宗舆就坐早车回到了北京,回到家,稍许歇息了片刻,就去了总统府,向徐世昌“吹风”,也向其他的一些有关人士“吹了吹风”,一切都搞得差不多了,陆宗舆往天津打电报给章宗祥,章宗祥接电后,立即乘快车进京。
  一切都安排停当。章宗祥这边一下车,就被交通总长曹汝霖的秘书悄悄地接到了曹公馆。章宗祥走进客厅一看,里面在座的就只有曹汝霖和陆宗舆,两人起身相迎,请章宗祥坐了下来。
  三人照例相互都寒暄了一下,完后,章宗祥就把自己在国外的所见所闻以及和东洋人的来往情况,还有自己的一些想法,都尽情地说了一说。
  人们常说:沆瀣一气,臭味相投,此话一点不假。章宗祥对时局、对中日关系的看法、意见和办法,包括给巴黎和会上的中国代表发电下硬行的签字令,以及在国内实行戒严、禁止民众结社集会、组织“国粹团”、破坏各社团的救国救民活动、以至必要时逮捕学界领袖等,曹汝霖都非常赞同,拍手称快,连连说道:
  “妙哉!妙哉!宗祥真乃于房重生!真乃子房重生呀!咱们三人,若比汉兴三杰,宗舆不愧萧何,宗祥不愧子房,我呢,可惜是比不上那韩信。”
  章宗祥、陆宗舆不约而同地一起笑着说道:“哪里,哪里?汝霖较之韩信,也逊色不了多少。”
  三人齐声哈哈大笑起来。
  完后,三人商议,先草拟给巴黎的电令,措辞要强硬一些,语气要决然一些,然后三个商量怎么样制定戒严令、禁止结社集会令和逮捕令等,以及怎么让徐大总统签署批准。
  一张由袁世凯尔后是段祺瑞沿袭下来的黑色的网,此时由这自以为可以以汉兴三杰相比的三个人继续编织着,又慢慢地朝着整个神州大陆张撒开去……
  第二十九章
  蔡元培情激地讲着,我们的国家与民族已经到了危亡时刻。直接行动,直接解决。火山爆发了。五月四日举行北京学界大规模的声讨卖国贼的示威游行。中国人连自己的土地都不让通行。义愤的学子们怒潮般地涌向赵家楼卖国贼的黑巢……
  一
  “……同学们,我们是所谓的战胜国之一,但其实连个战败国的地位都没有。青岛和整个山东是我们的国土,是我们神州大地血肉相连的一部分,被德国强行夺了去,现在又被强行划归到了东洋日本国名下。东西洋帝国列强们就这样勾结在一起,把我们踩在脚下,随心所欲地宰割我们。事实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了我们:巴黎和会并不是什么和会,这完完全全就是一个蓄谋瓜分中国的黑会!是一个彻底要使中国亡国、使中华民族灭种的黑会!……”
  蔡元培校长愤激地讲着。
  这是五月二日下午。北京大学西斋饭厅里,数百名学生班长和代表们都静静地听着。蔡元培的讲话声,一阵阵激荡起巨大的回响。
  “……外国洋人列强们这样欺负我们,而我们的北洋政府,我们国人中的一些民族败类、叛贼逆子,竟也与外人勾结在一起。章曹陆三贼竟通过徐世昌总统和钱能训总理,电令和会上的中国代表在瓜分中国的条约上签字,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蔡校长讲着,两眼发红,声音在颤抖,他的心在哭,在流血,在燃烧;听他讲话的学生班长和各学校的学生代表们,一个个也都是两眼发红,他们的心也在哭,在流血,在燃烧。
  许德珩、易克嶷、傅斯年等几位学生会的正副主席和干事显得尤为激愤,他们两眼都闪灼着悲愤的泪光,满面涌现着愤怒的血色。
  “……现在,我们的国家和民族,已经到了危亡时刻,我们再不能关在这校园里‘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了!我们要奋起救国!奋起救我们的民族!我们要动员起我们所有的同学,动员起我们的民众,奋起拯救我们的国家和民族。同学们,让我们像李大钊主任和陈独秀学长两位教授所疾呼的那样,挺身而出!”
  学生班长和各学校学生代表响应蔡校长的号召,愤怒地呐喊着。
  许德珩、易克嶷、傅斯年等他们几个很快地碰了一下头,许德珩大声宣布道:
  “请各位回去通知一下:明天,星期六,也就是五月三日,晚七时,在北河沿北大法科大礼堂,召开全体学生大会。除请咱们北大同学全体按时到会外,还请今天在座的各兄弟学校的学生代表也按时到会!同学们,蔡校长刚才说得很对,现在我们已经到了需要直接行动、直接解决的时刻了!”
  是啊,现在已经到了需要直接行动、直接解决的时刻了!体内流淌着中华民族刚强热血的爱国的学子们,每人心里都燃烧着一团火。
  直接行动,直接解决,这是爱国学子们也是所有的爱国民众共同的心声。北大在决定“五·七”国耻日示威大游行之前,李大钊主任和陈独秀学长就已经在爱国学生中间进行了关于这方面的疾呼。李大钊在五月一日发表的《五一节May nay杂感》短文中指出:“五一节是世界工人的唯一武器‘直接行动’(Direct Action)告成功的日子。”陈独秀也多次在同学们中间慷慨激昂地指出:“巴黎的和会,各国都重在本国的权利,什么公理,什么永久和平,什么威尔逊总统十四条宣言,都成了一文不值的空话”,“我看巴黎和会和那个在上海召开的什么南北和会,其实就是两个分赃会议,与世界永久和平、人类真正幸福,隔得不止十万八千里,非全世界的人民都站起来直接解决不可。若是靠着分赃会议里那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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