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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玄同和刘半农也一起说:“我们也双手赞同!”
话音刚落,在座的毛泽东、许德珩、赵瑞芝等所有的同学们,都热烈地鼓起了掌。
三
北京《晨报》刊登出了李大钊的《新旧思想之激战》,紧接着,《每周评论》又再次刊登了李大钊的这篇树新反旧的力作,并同时附登了林纾的小说《荆生》的原文,相继,《每周评论》还发表了陈独秀点名批判《荆生》的文章《关于北京大学的谣言》和一位中学教师撰写的一篇题为《评林畏庐最近所撰〈荆生〉短篇小说》,一时间,嬉笑怒骂,皆成文章,批《荆生》之文,如风倾潮涌,声强势猛,批得林纾林大人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狼狈不堪。
人世间的事情总是这样:人贵有自知之明,可缺乏自知之明者总是大有人在。就像那赌场上的赌徒一样,已经输得一败涂地了,甚至连自己遮羞的衣裤都作为赌注输给人家了,都被人家剥了个精光,但还不肯认输,还妄图要去再战胜人家,真可谓愚蠢到家了。
林纾林老先生,正就是这种可悲的、愚蠢到家的、缺乏自知之明者。自己在赌盘上押上去了一篇《荆生》,结果输了个一塌糊涂,赤条条地败下阵来,但仍还不服气,要“终之以拼我残年,极力卫道,必使反舌无声,囗犬不吠然后已”,写了致北大校长蔡元培的公开信,以恶语攻击北大“思想自由”、“兼容并包”、积极开展新文化运动的办学方针,还又在上海《新申报》上,发表了第二篇影射小说,题为《妖梦》,以更低劣下流的手法,创造了白话学堂校长元绪公、教务长田恒、副教务长秦二世,来影射蔡元培、陈独秀、胡适,以丑化和漫骂来泄愤出气。不料,《妖梦》的结局较之《荆生》更为悲惨。
老先生终于病倒了,住进了医院。
俗话说:无巧不成书。谁也料想不到,就在林纾因心力交瘁而病倒住进医院的第三天,北大国故学教授刘师培先生为给《国故月刊》寻求稿件来到上海,也患病住进了这所医院,而且还和林纾老先生安排在了一个病室里。
一对难兄难弟碰到了一块儿,一起躺在阴冷潮湿的病室里,同病相怜,百感交集,但又无言以对,不知是真的没有什么话可说,还是相互间不想说什么。
这些日子里,上海到处也都是在口诛笔伐《荆生》和《妖梦》两篇小说,其声势之强猛,不亚于燕山京都。刊登了这两篇小说的上海《新申报》报馆门前,一连几天,都聚集着数百名学生、教师、文化界人士和市民群众,纷纷谴责《新申报》逆社会进步之潮流而助桀为虐。而刘师培为《国故月刊》寻求稿件,也到处是碰了一鼻子灰。在《新申报》报馆门前,他还被一个北大的学生认出,险乎些被那些义愤的人们围攻住。要不是他慌急中忙跳上了一辆洋车疾速离开,那以后所致狼狈之况,难以想象。他就是那天,一惊一吓,一热一冷,而患了伤风的,结果是,相连几日,高烧不退,才住进了医院。
两人都没有想到,人心所向,大势所趋,竟如此之强,如此之猛,如此难以扭转。
黄昏落日的余辉已经隐去。暗淡稀疏的寒星,冰盘似的冷月,把它们清冷的微光,从空旷深邃的夜空中,无精打采地撒落下来,有气无力地映照着幽暗阴冷的病室。
林纾和刘师培躺在病床上,默默地躺着,谁都不说一句话;在凄冷的沉寂中,两人都无限惆怅而悲凄地凝望着窗外那遥远的荒漠似的夜空,各自想着自己的事情,青癯癯的脸上浮现着一片森冷的死灰色。
电还没有来。不用说,又是一个停电的日子。
一个穿着一身白的老巫婆似的护士,裹带着一股疹人的冷气,幽灵般地悄然飘进,点燃了半截残留的蜡烛,一声没吭地又飘然而去。
烛苗跳动了几下,开始把它那摇晃着的昏黑而混浊不清的光,映照在两个悄无声息、一动不动的僵尸似的人的脸上。
疏星寒月,夜色迷离。
瑟瑟冷风一阵阵从窗外扑进,扑打得残烛噗噗摇曳。
在疏星、冷月、残烛的映照下,林纾、刘师培这两位难兄难弟,不知何时,都暗暗在各自的眼角处滴挂上了一颗孤凄而伤感的泪珠……
四
就在两位难兄难弟,在上海的一间阴冷而潮湿的病室里,面对着疏星、冷月、残烛而暗自悲切伤感、潸然泪下的时候,北大图书馆红楼主任办公室里,李大钊正在灯下仔细地校阅《新青年》第六期即马克思主义专号的校样。
这一期关于马克思主义的文章,都是由李大钊一手编辑审定的。有顾兆熊的《马克思学说》,有黄凌霜的《马克思学说批评》,有陈启修的《马克思研究》,有刘秉麟的《马克思传略》,还有李大钊自己写的《我的马克思主义观》(上)。
李大钊一篇一篇认真地审阅着,校对着。
夜已经很深了。
李大钊感到两眼有点疲惫,发涩,发困,他取下眼镜,用手轻轻揉了揉眼睛,又双眼紧闭稍微休息了一下,然后睁开眼,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身子,后又走到窗口,把窗扇推了开来。立时,一阵清爽的凉风吹拂而进,沁人心脾,令人欢畅。李大钊刚才的疲困一下子一扫而光,像注入了兴奋剂似的又振奋了起来。感到浑身又恢复涌腾起了无限的精神和力量。
夜空中,一块遮掩住月亮的浮云刚刚飘散过去,清亮的下弦月又将自己银色耀眼的月辉洒满了校园。校园里一片宁静。除了一阵阵传来夜风吹拂树叶所轻轻发出的沙沙声,以及草丛中一些不知名的小虫在嘹亮地欢叫而外,校园里其他万物都在夜幕下静静地伏卧着,沉寂而又稳实地静卧在那里,好像是在为明天又一个朝霞旭日如火的清晨,孕育积攒着勃勃生机。
李大钊望着窗外明亮的月空和宁静的校园,思绪仍不平静地沉浸在刚才校对的那几篇论述马克思主义的文章中。他想起了陈独秀学长上星期在讨论他的《新旧思潮之激战》那篇文章时说过的一句话:没有社会革命,哪里会有文学革命和新文化运动的持久性和进一步的发展?说得对极了!事实上正就是这样。文学革命和新文化运动本身就是推动社会进步的,而反过来说,社会的进步又是文学革命和新文化运动进一步持久地向纵深发展的坚实的依托。那社会进步来自于什么呢?社会进步就来自于社会革命,来自于彻底打破旧的国家机器和那些禁铜人们思想的旧的社会秩序。中国几千年以来的封建专制主义的社会秩序,和现时北洋政府对外崇洋卖国、对内尊孔复古的国家机器,把中华民族和中国社会越来越推向苦难深重以至亡国灭种的深渊。不把这样的国家机器和社会秩序彻底打破,中华民族何以能兴盛?中国社会何以能进步?中国何以能国富民强而不再受那些洋人列强的任意欺凌和宰割?马克思主义所讲述的不正就是这个道理吗?所以说,很清楚,马克思主义之路,正就是中国近百年来无数有志的热血志士、民族赤子所孜孜寻求的救国救民之路;而俄国十月劳工赤色革命,也正就为神州中华进行社会革命树立起一个应效法的成功的榜样。由此,在进一步开展文学革命和新文化运动的同时,要广泛地在民众中大力宣传克思士主义和俄国十月劳工赤色革命的胜利,借此把文学和新文化运动推向一个新的高度。
啊,马克思主义,俄国十月劳工革命,中国的希望,也正就在这里!
想到这里,李大钊又想起了下午毛泽东同学来向他辞行的情况。
下午,李大钊去印刷厂取这《新青年》第六期校样回来时,见毛泽东同学抱着一摞子书正在主任办公室门口等他。
毛泽东抱的都是李大钊借给他的有关马克思主义和苏俄十月劳工革命胜利方面的书。
“润之同学,有事吗?”李大钊问。
“我是来给您还书的。”毛泽东回答说。
“都看完了?”
“还没有。”毛泽东微微笑笑,“我准备要回去了。”
“回去?回哪儿?回长沙去吗?”李大钊诧异地问道。
毛泽东点了点头:“嗯。”
“怎么这么快就回去?”李大钊深情地望着这位四个多月前从湘江河畔来的青年学生、他的图书助理员,关切地问道,“是碰到什么难处了吗?”
毛泽东摇摇头:“没有。”
“那怎么这么着急地要回去?”
“这些日子尤其近几天来听您和陈学长的一些讲话,感触很深。学生深深感受到当前广泛地宣传马克思主义和苏俄十月劳工革命、进而把新文化运动推向一个新的高峰的必要性和紧迫性。学生想回去,以长沙为基地,在南方也掀起一个学习马克思主义、宣传苏俄十月劳工革命的热潮来。”
李大钊望着毛泽东,思索着,赞同地点点头。
毛泽东又继续补充道:“除此而外,我回去还想再组织更多一些的有志有为的青年学友赴法兰西去勤工俭学,能更多地把那里的好的社会革命的经验带回来。”
说到这里,毛泽东稍微停顿了一下,两眼目光炯炯地望着远处天际熊熊燃烧着的夕阳,沉思着,很是充满信心地又说道;
“学生这次回去,一定要把新民学会变成一所探讨和学习马克思主义的学校!学生还打算依照您和陈学长的《每周评论》,和新民学会的会员们也创办起一个宣传新文化运动和马克思主义的杂志。”
李大钊赞许地望着毛泽东:“很好!守常深为能有你这样一位志同道合的年轻学友而自慰。我们在一起相处短短的四个多月,你身无分文而心忧天下的崇高品行和勤奋好学的精神,使守常甚为感佩,也给守常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李主任过誉了!学生实不敢妄自领受!”
“我说的是心里话。只是愧对你的是,守常力量微小,加之多被杂事缠身,许多地方对你照顾不周,望多多包容为是!”李大钊诚挚地说。
“李主任!……”毛泽东心热情动,两眼潮润,声调有些哽咽,“在您这里学习四个多月,胜过苦读十年、二十年。您对学生的谆谆教诲,润之当永世铭刻于心,没齿不忘。”
李大钊也有些动情:“我们是互教互学,互帮互助。以后我们也要继续加强联系。”
“学生也切望这样。”
“你回去后,不仅要把新民学会办成学习与探讨马克思主义的学校,还要以新民学会的会员为骨干,扩大学习与宣传,让更多的民众认识新文化运动与社会革命的内在联系,让更多的民众认识和了解马克思主义,要把中华民族的前途与命运,和当今北洋政府亲日媚外的卖国行径和尊孔复古的倒行逆施,密切结合起来,去学习,去研究,去探讨。”
毛泽东认真地听着,点着头。
“另外,我听说在巴黎召开的国际和平会议已经开始,那些洋人列强吞灭我中华的狼子野心不死,会议上情况对我们很不利,当前,我们还要密切注意这方面的情况,切不可被那种飘虚的所谓‘公理战胜强权’彩色迷雾迷惑住我们的眼睛!要引导广大民众们也要注意这方面的情况。”
毛泽东领悟地点点头:“润之记住了!润之定将遵照李主任说的去做!”
“润之啊,我们的国家和民族现在正处于一个黑暗的、需要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