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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的国家为这场战争又付出了多大的 代价啊!
托雷也搓着手愉快地看着我们。我忽然觉得应该感谢他及时把这样的好消息告诉了我们,于是又 转过身去和他握手致谢。大家也都走过去跟他握手表示感谢。
大家抢着说:“让我们共同庆祝今天这个节日吧!”“战争终于结束了!”“双方的敌对行动总 算停止了!”“双方军人不再生死相拼了!”“双方的人民不再互相仇视了!”
托雷一面微笑着和我们握手,一面说:“我也和你们一样,希望早日离开这荒凉的岛子,回到我 的妻子和女儿身边去呢!”
十几天之后,巨济岛上的朝鲜回国战俘集中营的战友们开始遣返了。
满载着战俘的车队开始从“战犯”集中营的大门外驶过,我们拥向朝着公路的铁丝网,激动地向 那些有幸首批遣返的战友们挥手道别!车上的人民军战友有的认出了自己的代表,便发出“敬礼”的 口号,大家在向我们庄重地敬礼!
车队过完后,我们回到帐篷里,各人都躺在床上,不说话。我知道大家和我一样心里都被焦虑、 渴望、等待的情绪折磨着。我们不止一次向美军管理当局去信质问为何不立即将我们遣返,一直没有 回答。
痛苦的等待 ~
从7月到8月,眼看一车车的战友们被送走,而我们自己毫无动静,大家都有些沉不住气了。本 来不多的饭食每餐都有剩余,来送饭的朝鲜战友忧虑地看着我们,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把剩饭取走了。
下围棋停止了,讲故事停止了,学外语停止了,大家躺一会儿,坐一会儿,出去走一会儿又回来 躺下了。
我被派去问托雷上尉我们是否将被长期扣留下去?托雷耸耸肩做出无可奉告的姿势。我问的次数 多了,他就说:“张,我自己也希望你们早日回去。我在这里和你们一起成天在铁丝网里呆着,已经 觉得自己也成了囚犯!请你告诉大家再耐心等一等吧!”
当天下午,托雷拿着一个足球来对我说:“张,你们到操场上去玩玩足球吧!”
我努力做出高兴的样子翻译了他的话,并请大家一起到操场上去玩。但大家到操场上只玩了半个 钟头就不想玩了,倒是周围各分号的战士们羡慕地拥到铁丝网前面来“观战”。于是我请托雷把球依 次给其他各分号的难友们玩。他同意了。
从此,“战犯”集中营反而有了运动场上的欢笑声。只是我们这个小号内仍然气氛沉闷。我们知 道,如果敌人要扣留人质,我们首先难以幸免!
我不知道怎样来描述当时我们的心情,很难找出合适的词句能恰当地说明那种可望而不可及的难 熬心情,因为我们所企望的不是一般的利益,而是自由和尊严,是新的生命!
到了8月中旬,托雷来告诉我们好消息:“和谈双方达成了交换双方‘战犯’的协议,你们可以 回国了!”我们心上的一块大石头落地了,我们也更急切地盼着回国了!
结束“战犯”生活 ~
8月底的一天,托雷上尉来到我们住的帐篷对我说:“你和孙少校拿上行李出来吧,车在门外等 着送你们走。”
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呆呆地看着他!
他又重述了一遍。这次我明白他所说的话了,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又转身去拉老孙。
老孙显然也听懂了托雷的话,他坐起来要我问一问托雷为什么只送我们两人?朝鲜战友们何时走?
我问了托雷,他回答说:“先送你们回到你们的同胞中去,好一起回国。他们当然也快了。”
于是,所有的朝鲜战友都过来抢着为我们收拾行李,一床军毯,一条毛巾,一把牙刷,一个饭盒, 一双筷子。看着他们那种难舍难分的样子,我们那种即将回国的欢乐情绪又被离愁冲淡了。
从1952年5月7日谈判代表团成立到今天,我们在一起整整度过了15个月,而这又是什么 样的15个月啊!
我们和朝鲜战友们一一拥抱告别。老阿爸爷抱着我哭出了声,说:“我等着你们将来从中国重访 朝鲜时再见!但你们要早点来啊,要不我可能等不到那一天了!”
我也哭着对他说:“阿爸爷,我永远不会忘记您给我讲的故事,也永远不会忘记您!我一定要争 取早一点重访朝鲜去看望您,您的家乡地址我已经牢记在心上了!”
我那时当然不会知道别后三十多年,我一直没有可能去访问他那坐落在美丽的金刚山脚下的家! 如今阿爸爷还健在吗?
和战友们重逢 ~
当天,我和老孙被押送到一个紧靠港口的铁丝网内,这儿显然是专为这几个月来押送战俘上船回 国临时修建的转达站。
到了那里,我和老孙又分别被送往战士队和军官队。我们还没来得及说一句就被分开了。等我扭 过身去看他时,只见到他向我摆了一下手就被押进另一个围着铁丝网的小营门。
我在战士队见到坐着整整一帐篷的在济州岛被判为“战犯”的战友们。他们都是在历次斗争中被 敌人抓出来的“领头暴乱分子”,其中有不少原来“71”战士队的战友们。
大家一见我进来都惊异地站起来。接着是一阵欢呼:“张翻译回来了!”大家围过来和我握手, 拍肩!我高兴得说不出话来,眼泪也止不住流了下来。整整15个月的相互思念、担心,汇总在一起 无法用语言表达了!
我在人群中看见了马兴旺营长,他正站在后面微笑地望着我。我挤过去紧紧握住他的手问:“您 怎么没分在军官队?”他说:“我自一被俘就说我是炊事员,登卡片时也报的是战士,现在看来要遣 返了,仍然是按战俘卡片来区分军官和战士的。”
我问:“刚才大家是在开会么?”他告诉我大家正在研究怎样向敌人提出要求,让我们去会见咱 们的红十字会代表,以便有机会向祖国亲人控诉敌人的罪行。
我惊喜地问:“咱们祖国的红十字会代表真到巨济岛来了么?”
“这是我们的估计。因为刚才站岗的美军扔了一包中华牌香烟进来,大家分析这包烟是我们的代 表带到岛上来的!大家正议论找谁去跟美军谈判呢,你回来得正是时候!”
正说着,张达走过来把那包中华脾香烟递给我说:“你看看,这上面还印有天安门的华表,都舍 不得打开包来抽呢!”
拿着这包来自遥远祖国、闪着红色光芒、包装非常精致的香烟,闻着它那沁人肺腑的香味,看着 它上面“中华牌香烟”几个亲切的中国字和那象征五千年灿烂文化的玉石华表图形,我的心和手都在 发颤:“中华,中华!两年多来,我们呼唤过您多少遍哪!”
最后一次斗争 ~
我立即根据大家的意见起草了一份《致美军管理当局》的英文信,信中要求“让我们立即会见中 国红十字会代表,否则我们将拒绝上船!”
经过交涉,看管我们战士队的美军士兵同意让我们派代表去见负责的美军少校。于是,我和马兴 旺同志一起,拿着同志们赶制出来的纸花束,向美军管理人员住的帐篷走去。
中国“战犯”战士队的小铁丝网位于这个港口转运站的最里面,小营门口正对着10米宽的甬道, 往前走,甬道两侧是关押朝鲜人民军“战犯”战士队的用铁丝网隔开的一块块营地。
见我们手持纸花束走过,朝鲜战友们都拥到铁丝网跟前来问我们干什么去?我便用朝文说:“去 要求会见中国红十字会代表!”大家高兴得鼓起掌来。
但到了美军管理人员帐篷,那位美军少校却十分傲慢地说:“我不知道有什么中国红十字会代表 到岛上来,你们都立即给我回去!”
我拿出那包中华烟对他说:“我们已得到这包中国出产的香烟,这证明我们红十字会代表已经来 到了岛上!”
他哈哈大笑着说:“不错,根据双方协议,国际红十字会是派了代表到双方战俘营进行考察,为 此,从板门店给代表们预先运来了给养。只可惜你们中国的红十字代表并没有到岛上来,这些中华牌 香烟只好由我们分享了!”
我们表示不相信他的慌言,声明不见代表决不上船!
回到战士队营地,全体中国“战犯”举行了一次示威,唱歌,喊口号:“我们坚决要求会见中国 红十字会代表!”
这天晚上睡觉时我发现大家脱下的皮鞋都是崭新的,再看大家的衣服从里到外也都是新的。一问, 才知道这是前天他们到达时美军强迫他们换下的——以此在板门店证明他们优待俘虏。为此,大家进 行了坚决抵制,结果吃了一顿“毒气弹”后,还是被美军强行把大家的衣服剥下来收走了。不少战友 为抢夺旧衣服挨了枪托。
第二天早上一位美军中尉来通知我们准备上船。我们便全体静坐示威。
我再次对美军中尉说:“不见我们的代表不上船。”美军中尉说:“你们中国红十字会代表只到 了釜山考察,确实没有到岛上来!”我们便要求会见其他中立国的红十字会代表,美军中尉听了后转 身去了。
不一会儿,头戴防毒面具全副武装的美军开来了,催泪弹扔进来了。大家立即用军毯蒙头盖上全 身。
我听见美军咒骂着进到我们的铁丝网里面来了,正想掀开军毯看一下,忽见一双美军大皮靴站在 我跟前,紧接着一颗嘶嘶作响的毒气弹塞进了我的“军毯防线”。一阵极难闻,极刺鼻的浓烟呛进了 我的嗓子,使我剧烈地咳起来,两眼非常难受,愈流眼泪眼睛越痛。
我站起来跑进了帐篷,那个芙军追进来扭住了我的手臂,把我拖到铁丝网外面的甬道上,我睁开 眼看见我们的人都被美军拖了出来。
那位美军中尉认出了我,走过来要我叫大家排好队上船去,我转身寻找马兴旺同志,看见他一面 擦着被“催出”的泪水一面对我喊:“告诉他,我们要向全世界控诉他们的暴行!”
我对中尉大声译出了这句话。他说:“我不管你们向谁控诉,我的任务是要押你们上船!”说完 一挥手,美军士兵们将刺刀指向了我们,逼迫着我们走出转运站。
到了港口码头,我看见一艘万吨巨轮停靠在趸船外侧。在巨大的趸船甲板上坐满了人民军战友, 我们被押着走上趸船,走过他们留出的空地,走向高达十几米的巨轮舷梯。
这时我忽然听到一声“张东母”(张同志)的喊叫,我循声望去,看见了代表团的朝鲜同志们正 坐那里向我挥手道别。
我兴奋地举起双手向他们示意:“永远团结在一起!”然后上了舷梯。
“再见了,我的亲爱的朝鲜战友们!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你们,不会忘记我们共同度过的苦难岁月!” 我一面往上爬,一面回过头去多看他们几眼,他们还在那里向我们挥手呢!
我们被押进了一个宽大的货舱。过了一会儿,巨大的轮机轰鸣声响起来了。我感到了船身在转动, 便扑向舷窗,只见巨济岛码头转动起来,然后向后退去,愈来愈远。那撞击在石砌码头上的浪花飞溅 着,在阳光下闪着银光,一群群海鸥在浪花中嘻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