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澜俊薄
“我便是,你找我有何事?”张焕口中答应,他的目光却落在木台地另一个黑影上,他隐隐有种直觉,那个人才是真正来寻他的正主。
“想不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黑影慢慢地走上前,她掀开遮住头脸的斗篷。昏暗的夜色中,露出一张极为精致的脸庞,却正是李翻云。
她默默地看着张焕,应该说他是自己的弟弟,是自己唯一的亲人,她还依稀记得母亲曾给自己说过。父亲在外面有个私生子,但万万没想到竟会是张焕。
虽然她是地父亲的嫡长女,而张焕不过是个私生子,但十六年来心中的仇恨早已磨掉了这种身份的尊卑,自己有个弟弟,也就意味着父亲的血脉未断,意味着父亲的事业将有人继承,这是和报仇同等重要地大事,李翻云原本一片黑暗的未来,忽然射入了一道亮光。又使她看到了希望。
张焕眼光异常复杂地看了一眼李翻云。点点头道:“我们进屋去说!”
朱光辉留到了屋外,张焕点亮灯。又回头关上了门。这才发现李翻云斗篷里面竟穿着一身宦官的衣服,他心念一转。便明白了她的企图。
“你是想对付张良娣还是李系?”
李翻云没有直接问答他,沉吟一下,她忽然问道:“在太原为何你要阻止我?”
“那时我尚不知身世。”张焕笑了笑道:“不过也好悬,我差点把你杀了。”
李翻云却没有笑,她时间紧迫,有很多事情都要向张焕讲清楚,想了想她便回答了张焕的话,“我现在在太极宫,负责伺候太后的起居,我的目标还是李系,这件事已策划了一个多月,但我希望你尽快离开长安,这里太危险,你势力薄弱,远不是他们的对手,父亲就只剩下你这条血脉,你必须要继承父亲的遗志,让他含笑于九泉,你明白吗?”
“那你呢?你怎么办?”
李翻云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地笑意,她叹了口气道:“我一生只为复仇而活,只要能为父母报了仇,那我活下去地意义就没有了,现在有你在,那我更可以放心了。”
张焕沉默了,虽然李翻云和他接触并不多,也谈不上什么姐弟感情,但他知道一旦李翻云得手,崔圆必杀她灭口,一种血浓于水的亲情终于使他忍不住低声道:“只要你听我地安排,你应该有机会逃走。”
李翻云吃惊地看着张焕,“难道你也──”
“这你就不用管了。”张焕淡淡地笑道:“只你听我地安排,我保证你不仅大仇得报,你也可以随我从容逃走。”
李翻云心里转了无数个念头,她和崔圆本来就是一种互相利用,崔圆需要她的仇恨,而她需要崔圆地权势,她当然也知道自己一旦得手,崔圆会杀她灭口,但死算什么呢?她早在十六年前就该死了。
不过,张焕的出现使她必死的决心动摇了,如果自己不死,或许还能帮助他完成父亲的遗愿,若父亲地下有知,一定会让自己帮助弟弟,死亡地念头渐渐地在她心中退缩了,想到这,李翻云果断地说道:“好吧!我听你的安排。”
张焕见她决策果断,不由赞许地点了点头道:“那你先回去,到时自然会有人和你联系。”
夜深了,长安各坊关门的钟声开始在全城回响,一些已经赶不回家的人便就近冲进一座街坊里,胡乱找一家客栈住下来,这是大唐延续百年的规矩,一旦坊门关闭,除了执行军令的军队,无论谁也不能例外开启。
就在坊门关闭的刹那,一匹快马冲进了延寿坊的大门,但马上之人并没因此松口气,他满脸惊惶,反而加快了马速,沿着大街向坊内狂奔而去。
张破天的宅子便位于延寿坊,此刻,这位大唐礼部尚书端着一杯茶,正忧心忡忡地站在窗前,一样地凝视着东北方向,家主一死,河东的风暴将起,他很清楚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北有裴家虎视,南有崔氏狼窥,可他手上只有三万军,根本就抵挡不住两大世家的同时鲸吞,张家已危在旦夕,但作为张家的支柱,他决不能就此放弃,他要尽一切努力挽救颓势,就在今天下午,皇上李系却把这个机会放在了他的眼前。
如果自己答应和他合作,那在家主死后,他将再一次巡幸河东,就像一个多月前一样,这确实是个很有效的办法,无论崔裴两家再怎么急切,他们都不可能冒天下之大不惟进攻河东,这样一来自己就有时间进行防御部署。
但李系的条件却是让他夺走天骑营的兵权,并杀死张焕,这就让张破天为难了,就在几个月前自己还写下了三人为众,可现在就翻脸了,这实在让他内心难安,一面是家族的危机,而另一面却是他曾经最欣赏的张家子弟,不过现在已经不是了。
张焕已经不是张家子弟的念头忽然冒了出来,张破天心开始动了,是啊!他不但不是张家子弟,或许还会是张家的祸患,祸患,张破天忽然重重哼了一声,手劲几乎要将茶杯捏碎,大哥差点做下蠢事。
就在张破天刚刚要下定决心之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跑来,在京城负责和本宗联系的张炀甚至没有禀报便直接扑进了他的书房,他手里紧紧攥着一封红色的鸽信,带着哭腔喊道:“四叔!家主他、他去了!”
“啪!”张破天手中的茶杯落地,摔得粉碎。
卷三 纵横宦海 第一百二十二章 尔虞我诈(三)
张若镐去世的密报仿佛急啸的北风扑来,清晨,崔圆府是同时发动了,一道道密集的命令发出,一群群传令骑兵风驰电掣般扑向河北、山东,俨如一场暴风骤雨即将到来之时,风忽然停了,空气中充满了诡异的气流,焦躁、压抑,安静极了。
‘吱嘎!’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裴府的门前,数十名侍卫呈扇形向两边分开,车门开了,目光中带着忧虑的楚行水从马车里走出,这是他两天来第三次来裴府,第一次是裴俊病了,而第二次却是他出去拜客,今天裴俊专门派人来告诉他,自己在家静候他的到来。
楚行水拾袍上了台阶,门房见他过来,慌不迭地将门打开,老爷再三吩咐,楚尚书若来,要在他上台阶前就必须把中门打开,楚行水面无表情地进了大门,前面是一道影壁,一辆小巧而漂亮的马车正停在影壁旁,远远地便听见裴莹的埋怨,“谁说一早就要去,帖子上不是说诗会在晚上吗?”
“小姐,刚才韦公子特地派人来,说先请小姐去乐游原观赏枫叶。”
脚步声近前,只见两个丫鬟簇拥着裴莹从影壁后走出,她一眼便见楚行水迎面走来,慌忙上前行了一礼,“侄女给世叔问安。”
楚行水看了看马车,微微笑道:“乐游原就不要去了,好好学学如何相夫教子吧!”
说罢。他仰头一笑,快步走进了中堂,裴莹诧异地望着楚行水地背影,她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
裴俊小睡方醒,听说楚行水来了,他笑着迎了出来,“润泽兄,可是在戳我脊梁骨痛骂?”
“不敢,裴相国的身子和客人都比我重要得多,我有自知之明。”
裴俊大笑。他亲热地挽着楚行水的胳膊进了书房,关上门,脸上的笑容陡然消失,他压低声音道:“张若镐死了。”
“什么!”楚行水大吃一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应该是前天晚上,此时十分绝密,是我安插在张府的亲信嗅出了味道,以飞鸽传书发来。”裴俊克制住心中的激动,淡淡道:“我已命裴仕屯五万河北军在常山郡,随时可以进入河东。”
“那崔圆呢?”楚行水心有些乱了。他已经意识到大唐的权力平衡被打破,使他原本对张焕的担忧转到了自己地身上,在乱局中。襄阳的王家是否会趁机出兵淮南?
“崔圆应该也知道了,今天一早,他连派十八骑传令兵出了长安,想必是去了山东。”
裴俊心里很清楚,崔圆也同样谋河东十几年,如此千载难逢之机他如何会不抓住,在这个时候。所谓的仁义就是婊子的牌坊,实在是一钱不值,重要的是家族利益,是地盘、是人口,山东军必然会经由陈留、借道阳渡黄河进入河东。
不过裴俊也知道,他和崔圆进入河东都还缺少一个契机,说白了就是一个光面堂皇的借口,但他并不担心,他知道崔圆比自己还急。他必然会有所安排,箭搭上弦。弓已拉开。现在自己只需要悠闲地等待这个契机到来,裴俊看了一眼楚行水。便回到了今天的话题上,“润泽兄想必是为张焕之事而来吧!”
一句话点醒了楚行水,他急忙道:“是!我已和张焕谈过,他愿意投靠裴相,答应裴相的一切条件。”
“是吧!我猜就应该是这样。”
如果张焕能答应颜真卿的提亲,说明他还多少有一点诚意,可现在明摆着是想利用自己,他大概是想借道回河东,张焕的用处并不是现在,而是在以后,裴俊淡淡一笑道:“他还要求把三千天骑营留在身边吧!”
“是地,这是他唯一的条件。有东西来换。”
“什么东西?”
“他没有明说,但我想应该是崔圆勾结回纥的证据。”
“是吗?”裴俊地眼睛里有了一丝兴趣,正如很多事情往往是过后才慢慢能领悟一样,李系被困西受降城之事一直过了三个月,裴俊才终于想通,这肯定是崔圆设的圈套,最终得以继任相国,只是苦于没有证据,此事也只能罢了,现在张焕手中居然有证据,会是什么?一封信吗?他忽然有一种渴望,他很想看一看崔圆写给回纥可汗的信里是怎么样的口气和用辞,这必然是一件极有趣的事。
“润泽兄以为如何?那三千人可以给他吗?”裴俊不表态,而是轻轻巧巧地将球踢给了楚行水,张焕可是他外甥,就算答应张焕,这个人情也要从楚行水那么拿到。
“天行兄就当给我一个面子吧!”
“我们多年交情,这个面子怎能不给!”
裴俊眯着眼微微一笑,“看来我家小莹终于要出嫁了。”
啷!”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声,裴俊脸色一变开了门,只见裴莹端着一只茶盘,里面只有一杯茶,而另一只茶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我不小心。”
“你长这么大,还从来没给我倒过茶。”
裴俊微微一笑,慈爱地抚摩她地头发,“去吧!爹爹不会委屈你。”
裴莹低下头,一声不语地去了,这时,楚行水慢慢走上前,打趣地笑道:“天行兄,这个人情我可不欠你的。”
“你这个人呀!”裴俊手指着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取出一块银牌递给楚行水道:“这块银牌给他,凭此过路千牛卫不会为难他,此事就麻烦润泽兄了。”
时间慢慢到了中午,东市大门处依然熙熙攘攘,人流如织,普通百姓的日子平平淡淡地过着,朝廷的风云诡异与他们无关,大街上的气氛平静而祥和。
这时几匹马从东市对面的平康坊内飞奔而出,为首的粗壮男子正是崔雄,他满面通红,嘴里喷着酒气,几个人向南行了约千步,却一调头,进了宣阳坊,就在他们身后约百步外,一个男子远远地跟着他们,他极善于隐蔽,总是在崔雄回头向后探望之时,他便及时地消失在树后或者路旁的小摊贩里。
很快,崔雄一闪身从侧门进了相国府,远远跟他之人便立刻掉头向宣阳坊外跑去。
“你确实看清楚了吗?”朱泚,想再探探崔圆的身体情况,可不等他试探,崔雄便直接说出家主伤势极重,没有一两个月不会康复,就仿佛知道他要问什么似地。
每次朱泚都能套出自己想要的情报,他便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今天崔雄地未卜先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