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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门外有人在外面拍门,“总管!皇上醒了,让你快去。”
马英俊吓了一大跳,他不及细想,两下将纸卷塞进嘴里咽下,便快步向李系的寝宫跑去,李系此刻刚刚午睡方醒,他一边任由宫女替他穿鞋,一边在低头思考这次派兵的机会,八万地方军集中在一起,这对谁都是一个巨大的诱惑,尤其是手中无兵的李系,若能将这八万军拿到手,那也就是他翻身的机会。
可是,崔圆也不会放过这次壮大自己实力的机会,甚至他提出这个方案的目的,就极可能是出自他的私心。
李系最难办的就是手中无人,他只有一个心腹段秀实,但崔圆很多心腹的资历都要高过段秀实,很难去和他们竞争。
“难道这个机会就要从朕手上溜走吗?”
想着,李系不知不觉站起来向门口走去,这一下把替他穿鞋的宫女吓坏了,皇上还有一只鞋没穿呢!走了几步李系便发现了不对,他低头一看,自己还有一只脚竟光着。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宫女吓得脸色惨白,连连磕头求饶。
“你们这帮笨蛋,怎么伺候皇上的!”
马英俊快步走进,一把从宫女手中夺过鞋,小心翼翼跪下来替他穿上,李系‘哼!’一声,大步向殿外走去,马英俊一面碎步紧跟,一面低声劝道:“老奴听说又要打仗了,哎!皇上可要当心身体啊!”
马英俊伺候李系近二十年,李系一举一动、一怒一笑所无意中透露出的内心世界,他无不了然于胸,有时甚至连李系本人都还没有意识到。
果然,当马英俊随口说出一句话后,李系便停住了脚步,他饶有兴趣的问道:“你还听说了什么?”
“老奴别的就没听说什么了。”
“是吗?”李系脸阴沈下来,他冷笑一声道:“难道连你也要隐瞒朕不成?”
“不是老奴要隐瞒什么,只是一些无聊的话,实在没有必要让陛下知道。”
“什么无聊的话,你给朕都一一道来!”
“这……”马英俊犹豫一下,吞吞吐吐道:“外面有谣言说陛下想御驾亲征,老奴想这怎么可能!”
‘御驾亲征?’李系眼前一亮,心中仿佛打开了一扇窗子,窗子外面有他从未见过的风景,是啊!段秀实虽然忠心,但兵权在手,难保他不生异心,若自己掌握了军权再亲授给他,意义就完全不同,而且此去并非是打仗……’
李系越想越兴奋,他竟一路小跑奔到了御书房,可刚进门,他的心又沉了下去,“自己有一点一厢情愿了,崔圆怎么可能答应。”
他慢慢坐了下来,陷入了沉思,“机会还是有的,这八万大军是朝廷的军队,谁都想要,可谁也不敢轻易出手,只要自己利用好这种平衡关系,到最后应该还是能拿到。”
想到这里,李系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去试一试!
庆治十六年四月,大唐从各地调集八万军齐聚长安,在几番明争暗斗后,左相裴俊、楚行水、韦谔一致支持礼部尚书张若镐的建议,由凤翔节度使段秀实任安北都护府都护,率领八万军北上,而当今天子李系将随后军赶赴西受降城,在那里主持重建安北都护府的仪式。
同时决定,这八万大军的后勤补养,将由朔方节度、陇右节度及河东节度三家负责。
庆治十六年四月初十,大军浩浩荡荡向西开去。
…………
太原西郊,这里草木茂盛、人烟稀少,时值莺飞草长,绿意盎然的仲春季节,在晴朗的天空下,几只翠鸟披着黥亮的羽毛从河边的柳枝头掠过,在官道的两旁长满了肥美的青草,一只野兔蹦蹦跳跳出现在草丛之中。
‘嗖!’一支透甲箭闪电般从柳林里射来,将野兔射了一个滚,仰翻在地,随即从柳林里冲出几个骑马之人。
冲在最前面手挽弓箭之人正是张焕,四个月前他离京返回了太原,张破天便命他在新河东军里任牙将一职,职务虽不高,却统领了河东军中最精锐的三千虞乡军。
今天他闲来无事,领了几个随从到太原城外射猎,运气还不错,半天时间射了几只獐子,方才张焕一箭又射翻了野兔。
“将军,好箭法!”
一名士卒上前拾起兔子仔细看了看一竖大拇指赞道:“五十步外一箭穿脑,将军的箭法愈加精进了。”
初领军队,张焕便摆下擂台与人比刀,连赢二十场,轰动了河东军,但在弓术方面他却表现平平,从前虽在书院里也练过骑射,但和正规军队相比还差之甚远。
所以这四个月来,他一直在军中苦练箭法,所有的士兵都亲眼目睹了他箭法的进步,也为他的执着所折服。
领军就是这样,要想在军中建立威信,不仅仅武艺需要在众人之上,更重要是他要表现出一种精神,一种军人的意志。
张焕凭着他四个月来甘于平淡枯燥的生活,凭他着日日苦练箭法的执着,终于赢得了三千部众的尊重,将他身上世家公子的招牌摘掉,视他为军中一员。
四个月来,张焕变得更加削瘦,皮肤也更加黝黑,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将弓收了起来,“今天就到此为止!”
一摆手,他掉转马头向军营方向驰去。
河东节度使辖下的三万河东军分别驻扎在太原城北和城南的两个军营里,由于军队所耗费的钱粮大半均由张家负担,所以这支军队实际上就是张家的牙军,除了这支军队外,整个河东地区还有十几支零散的团练军,人数从千人到数千人不等,这次朝廷集结军队,便将这些地方军悉数调往了长安。
张焕刚到军营,只见一匹战马向他这个方向疾驶而来,马上之人是大营里的传令兵,他一见张焕便高举令箭大声道:“张将军,兵马使有要事找你,命你火速前往大帐!”
张焕的上司便是保田军兵马使杨烈,此时他在大帐里焦急地等待张焕回来,在他旁边的坐榻上,河东节度使张破天正若有所思地喝着茶。
“杨将军,难道张焕经常离营出去吗?”张破天喝了口茶微微笑道。
“不!不!不!”杨烈连忙摆手,“张焕自任职四个月来从未离开过军营,虽然他是张家出身,但他从不摆张家子弟的架子,而且苦练箭法,日日可见其进步,我们军营上下无人不敬佩他的毅力,今天军中放假一日,我特地命他去行猎放松,不料大帅正好到来。”
话音刚落,帐外便传来张焕的禀报声,“杨将军,张焕奉命前来!”
“进来!”
张焕应声而入,他屈膝行了个军礼,沉声道:“牙将张焕,参见兵马使将军。”
张破天背着手笑呵呵走上前,“张牙将,还记得我吗?”
张焕急忙也向他行礼,“参见节度使大人!”
“不必多礼了,家主今天中午从长安派人送信回来,给你安排了一件苦差事。”
张破天停了一下,他见张焕面无表情,不由轻轻点了点头道:“家主命你率本部军马,押送二十万石粮草前往西受降城。”
“遵命!”
…………
张破天望着张焕远去的背影,不由自主地轻轻叹了一口气,“十八郎,将来的路,就靠你自己去奋斗了!”
卷三 纵横宦海 第六十七章 惊天变
西受降城位于今天内蒙古河套地区的黄河北岸,在阴山山脉以西,从太原前往西受降城可直接北上,途经代郡、朔郡、胜州郡,行程一千余里。
一千余里,对于张焕的三千精骑也不过数日功夫便到,但二十万石粮食需要用千余辆马车运送,这却急不来,官道上,一眼望不见边际的马车吱吱嘎嘎向前推进,骑兵百人一队,缓缓地在马车两旁护行。
整整行了十日,马车大队才终于抵达代郡,暮色已悄悄降临,官道上十分安静,夜风中只听见马车轮轴的吱嘎声和此起彼伏的车夫咳嗽声。
行了一天路,人马皆已疲惫之极。
张焕行在队伍最前面,他仔细凝视前方片刻,远方已隐隐可看见黑黝黝的城墙,他回头对一名偏将道:“要大家再坚持一下,前面进城休息。”
“是!”偏将领命前去传达。
虽然还要再行数里,但想到城里有热水,可以不用吃干粮,大家便打起精神,加快了速度,就在大家着急赶路之际,忽然,从前方传来了轰然的马蹄声,暮色中,数十匹马狂奔而来,他们似乎不是来找张焕,见前方有大队骑兵和粮车队,他并不减速,企图从旁边狭窄的一条便道穿行而过。
张焕见他们势急,立即下令道:“给我拦住他们!”
很快,赶路的人被拦住,带了过来,他们竟然也是骑兵,但人人身背红色信筒,这是送八百里加急快报的报信兵。
“将军,听他们说西受降城那边发生了大事!”
张焕见报信兵们人人面露惊惶之色,不由脸一沉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这般惊慌?”
一名为首之人上前一步,半跪着颤声道:“将军,回纥登利可汗突率三十万大军杀回,将皇上和段大将军的八万军全部围困在西受降城中。”
“什么!”张焕大吃一惊,胯下战马‘哒!哒!’退了两步,发出一声长长的嘶叫。
…………
庆治十六年五月初,在前往中受降城的途中,大唐八万北伐军忽然遭遇大队回纥骑兵袭击,为保护皇帝李系的安全,大军撤回西受降城,但回纥军却越来越多,截断了唐军的退路,最后近三十万回纥大军将西受降城团团包围。
皇帝被围困的消息迅速传到长安,震惊了朝野,朔方节度使韦谔当即命大将路嗣恭率三万军火速往西受降城接应,却在贺兰山以北被回纥军伏击,唐军大败而归。
随即各种小道消息在长安流传,有言皇上已经战死,但更多的却是说皇上已被活捉,这时,门下侍郎王缙上书内阁,言国不可受辱,强烈要求尊李系为太上皇,重立新君。
这个建议俨如一石激起千重浪,赞成者有、反对者有,更有御史指责部分内阁成员当初怂恿皇帝御驾亲征,以导致今日之祸。
突来的消息打乱了大唐的正常秩序,使大唐进入了一个非常时期,而此时正是要重新任命右相的关键时刻。
…………
一辆马车在承天门大街上快速行驶,数百名带甲侍卫环护左右,马车内崔圆正全神贯注地看书,仿佛朝中发生的一切于他并无关联,很快,马车靠近了承天门,进了承天门,前面就是太极宫。
“相国,承天门到了。”车速减缓,一名侍卫在车旁低声禀报。
‘哦!’崔圆将书放下,随手拉开了车帘。
承天门处的守卫已经换了,原来的一千多宫廷侍卫大半随皇帝李系北征,现在镇守太极宫和大明宫的军队是新成立的龙武军,这是从金吾卫中抽出五千精锐组成,而指挥这支军队的,正是中郎将朱泚。
马车在承天门前被拦下,侍卫首领大怒,纵马上前呵斥道:“瞎了你们的狗眼,这是崔相国的马车,你们也敢拦吗?”
承天门前当值校尉表情严肃,他挺直了腰不卑不亢道:“崔相国曾有严令,无论是谁进太极宫,均须太后宣召,纵是相国本人也不能例外。”
“混帐!一个小小的校尉竟敢如此嚣张,去把朱泚叫来。”
“这就是我们朱将军下的命令,任何人未经太后宣召,谁也不得进太极宫。”小校尉亦针锋相对抵触。
“你……”侍卫首领脸都气青了,他做了崔圆五年的侍卫首领,还从来未被人阻拦过,今天却是头一遭,这时崔圆在车窗处不悦地说道:“你把太后的懿旨给他们读读就是了,非要强着横着,让我在这里苦等吗?”
侍卫首领无奈,只得取出张太后的旨意和通行金牌,递给他恨恨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