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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静悄悄地,白发苍苍的四个老人仿佛打开时间的隧道,数十年前的惨烈战役又开始浮现在众人们的眼前,当年的金戈铁马声仿佛还回荡在众人的耳畔,大唐铁骑纵横万里的时代已经悄悄地被岁月的长河所淹没,消失在所有人的记忆之中。
但今天这四个老兵的出现,让所有人都立刻意识到,那个大唐辉煌的年代其实并不久远,可是那种铁血沙场、胸怀万里的精神已经在这个民族的身上萎缩了。
望着这四人白发苍苍的头颅,想起他们青春热血时离开故国去万里之遥为国家作战,却不幸被俘异国,一晃三十多年过去,可他们却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的故乡,那无数个站在高岗上眺望东方的夜晚,他们又该怎么怀念自己妻儿父母。
大臣中开始有人为他们的不幸唏嘘鼻酸,没有人说话,大殿里,只有大唐皇帝激昂的声音在回荡:“三十几年来。他们从未忘记过自己的故国,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怀念自己的故乡和亲人,这一次,他们终于不远万里回到自己的祖国,他们是幸运地。因为还有千千万万的被俘者仍在异国他乡为奴,他们中很多人都死在异乡,很多人临终时前都最后望着自己故国方向、无比悲伤地离开了人世,朕之所以要请他们来大殿,是要让诸位都记住了,现在远远不是我们享乐的时候,我们大唐民族的耻辱和苦难就发生在昨天,我们还有千千万万的同胞仍在大食人、在吐蕃人、在回纥人地手中为奴隶,受尽欺凌。所以,朕要各位爱卿与朕一起励精图治,使我大唐早日强盛起来。只有大唐的强盛,才能使那些仍在欺凌我大唐同胞的异族们放下皮鞭,把我们的同胞主动还回来,如果那时他们仍不肯交还,那就让我们用战刀和铁槊上门去跟他们要、去和他们清算旧账。”
慷慨激昂的壮语掀起了每个人内心深处的热血,大殿里无数的声音在附和,“我们愿与陛下共患难!”国耻必雪!”
最后,无数的声音汇成了一个声音,大殿里群情激昂。“臣等愿与陛下励精图治、早日强盛大唐!”
张焕微微摆了摆手,大殿里立刻又安静下来,他向杜环等四人深深鞠了一躬,随即命人将他们送出宫去。
朝会的气氛已经被张焕一次奇妙地开场白调动起来,同时也借着对怛罗斯老兵的表白,使人人都明白了皇上励精图治的决心,在大义之下,大唐地最高权力体制的革新继开元之后又一次拉开了序幕。
“罢左右相。中书令、门下侍中不再授实官。以六部尚书及门下侍郎七人为相。于政事堂议事。轮流执掌政事笔。每人十天为限
“门下有封驳之权。圣笔批复亦不例外
“帝有直接任免从四品以上官员之权。但不可越中书对机要政务发诏。翰林制诰亦不得愈越六部之权。仅限于拜免将相、号令征伐
宣布革新条例地人是吏部侍郎胡庸。虽然他这次没有能挤身进相位。但他却能控制中下层官员人事任免。权力极为关键。人人都知道他是张焕地核心心腹。他地拜相是迟早之事。在读罢相国多置与君相分权地诏书后。他随即又宣布了一条重要地人事任免。
罢免左相崔寓门下侍中一职。改任门下侍郎。并加封金紫光禄大夫、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这显然是为了配合相制改革而定。崔寓本身并没有失职之举。所以在将崔寓由正三品地门下侍中降为正四品地门下侍郎后。张焕又同时封他为正三品地金紫光禄大夫。以示他官品依旧。
崔寓立刻走出朝班。上前躬身谢恩。“臣谢陛下之恩!”
张焕微微一笑,对他道:“崔爱卿,今后门下省专司审议驳正,责任重大,我太宗皇帝曾言,中书诏敕或有差失,则门下当然驳正,若苟避私怨,知非不正而顺一人之颜情,为兆民之深患,此乃亡国之政也,所以朕希望你能严明正已,切勿以人情而松懈。”
崔寓深感张焕对他的信任,他深深施了一礼,肃然道:“臣决不辜负陛下圣恩,当严己严人、以事论事,绝无半点徇私人情之举。”
张焕点了点头,又命胡庸继续宣布,胡庸轻轻咳嗽了一声,接着念读地方的机构改革:
“废除天宝元年设立的郡治,恢复天宝元年前所设州治,各州刺史直接对朝廷负责,取消天下十道制,取消各道观察使,改为监察使和宣抚使,不定期巡访各州;取消上州中所设别驾之职
在隋以前,地方官府曾是州、郡、县三级,但隋唐之后,郡一级就逐渐取消,直接设立州、县两级,这主要是为了缩减地方官员编制和加强中央朝廷对地方的控制,但天宝元年改州为郡,虽然级别上似乎不变,但实际上是突出了道的作用。有恢复道、州、县三级的意图,就像今天省、市、县三级一样,所以今天这次地方机构改革的重点就是取消道一级,将郡改成州,重新恢复了州、县两级制。以加强朝廷对地方的控制,而观察使名义上是临时制度,但实际上它就是道地长官,一般会长期任职,所以取消了道一级地方官府后,也就相应取消了观察使,而改成临时的监察使和宣抚使,这也是为加强对地方地监察和控制。
改郡为州、废除天下十道,各朝廷官员都没有多大意义。毕竟不涉及到各自的切身利益,但胡庸紧接着宣布的另一个机构的设立,却似捅了马蜂窝一样。激起了大殿之上的一片哗然。
“自开元后,土地兼并日趋严重,玄宗皇帝曾三次下旨严禁土地兼并,却收效甚微,盖因制度缺失地缘故,今由大乱转治,天下无主之地已愈四百万顷,均田之势已成,为严控土地兼并。故朝廷特设土地田亩监,职同盐铁监,统一管理天下田亩,各州分设土地田亩司,控田亩、掌租庸,直接隶属于朝廷田亩监此令一出,立即引发了轩然大波,大殿上议论声四起,这不仅是严控土地兼并那么简单。尤其中间的三个字:掌租庸,将是意义深远。
这就意味着州一级官衙将不再直接管租税实物,只是将各县地租庸数据汇总上报,而租税实物将由各县直接交给设各州地土地田亩司,实行帐实分离,互相监督,一刀割断了州县之间的利益纽带。
在一片议论声中,胡庸提高了声音大声宣布道:“土地田亩监设监一人,由殿中监裴明远担任。其下再设少监二人为辅。破格提升兵部员外武元衡及驾部郎中牛僧孺二人担任少监。”
朝堂之外。
就在朝廷举行第一次新帝大朝地同一时刻,长安的通济坊内也来了五个奇怪的人。所谓奇怪只是从普通百姓的眼中看来,这五个人个个身材魁梧,走路昂首挺胸,他们目光斜睨,带着一种骨子里地冷傲,五个人列队疾行,所带来的气势使坊门口摆摊的小贩纷纷向两边躲闪
这五人中最前面之人显然是他们地首领,他年纪约三十岁,气度沉着,表情严肃,他就是崔家在长安的情报头子:崔连星,他受崔圆之令调查张府刺杀一案,张府遇刺一案官府没有任何记录,监察室的数据也已全部销毁,崔圆给他的一些案件情报也是事后一些张府家人的口述,现场部分的情报也是崔宁说给崔雪竹的只言词组
但就是这一点点可怜的情报,崔连星还是凭他严密的推理发现了一丝端倪,刺客能够熟悉府中布防并且能逃离,事前一定是做了大量地准备工作,而且可以肯定府中有他们的内应,按照常理推断,刺客既布置得如此精心,那么事后必会杀内应以灭口,所以,只要看张府事后失踪之人便可找到这个内应,可是,事后张府并没有一个人失踪,也都经过了逐一调查,就这样,崔连星的注意力便集中在那晚死去的人身上,那天晚上一共死了三个人,一对姐妹侍女,一个是乳娘,姐妹侍女据说是张焕当年从凤翔奴隶市场买来,没有亲人,对崔宁一直忠心耿耿,而且从现场来看,她们舍命保护小主人,死后也身无余财,应该没有做内应的动机。
最后,崔连星的目光投到了另一个死去的人身上,那就是李的乳娘,她是死在外间屋子,而且还抱李跑出去,反应也似乎太灵敏了一点,抱着一丝怀疑,崔连星昨晚连夜找到了给三名死者验尸的仵作,从他地口中得知,乳娘一共中了五剑,前胸一剑致命,后背四剑,而死者是脸朝下,也就是说刺客唯恐她不死,又在她后背补了四剑,可当时孩子已经被侍女抱跑,在时机稍纵即逝之时,刺客不急去追赶,却如此重视一个无关紧要的乳娘,生怕她不死,是为什么?答案几乎就呼之即出了。
既然发现了这个重要线索,崔连星就决定对她追根问底,乳娘最早是在崔府伺候崔宁。所以她的数据崔府中都能查到,乳娘姓陈,家在长安通济坊,丈夫在墟市卖肉,家里还有一对儿女。女儿去年已经出嫁,儿子十四岁、在学堂读书,崔府的数据就是这么多,剩下的就需要上门的查访。
“头!就是这一家。”
一个大清早就赶来的手下指着一扇小门道:“我们运气很好,听隔壁人说,这家男人十几天都不见了,可我早上见到了他,进去后就再没出门。”
崔连星点了点头,抬头打量陈乳娘的家。这是一户极平常地长安人家,两进,一个小院子。房舍已经有点旧了,他给旁边属下努了一下嘴,“上去叫门!”
立刻有两人前去拍门,可是拍了半天,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更没有人来开门。
崔连星目光四下一扫,路人不多,他立刻令道:“翻墙进去!”
院墙很矮,除留两人放风外。其它四人一跃而入,院子里很安静,但地上却不干净,看得出主人很久没有打扫了,忽然,厢房里传来咔!地一声,声音极为轻微,崔连星立刻大步上前一脚踹开了厢房地门,光线立刻涌入了黑暗地屋子。只见屋子里堆满了杂物,屋子一角蜷缩着一个中年男子,正是陈乳娘的丈夫陈屠户,正满脸惊恐地望着他们。
“求求你们不要杀我!”陈屠户结结巴巴道。
“不要杀你。”崔连星冷冷一笑,“看来你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大白天说鬼话。”
长剑出鞘,冰冷地剑尖抵住了他地前胸,“说!你收了他们多少钱?”
陈屠户犹豫一下,一道血流已经从他前胸流出。他顿时吓得狂呼乱叫。“不要杀我,我说!我说!”
崔连星力道稍轻。又一声厉喝,“快说!钱在哪里?”
陈屠户浑身颤抖,他指了指墙角道:“都在那里。”
立刻上前一人用剑削开墙面,从夹墙内取出一个布包,放在桌上打开,全部都是熠熠闪光的金锭,少说也有四五百两,崔连星瞥了一眼黄金,又冷冷道:“钱没了,那你也该说实话了,是谁送给你们的金子,你们又出卖了什么?”
陈屠户翻身跪倒求道:“我确实不知是谁送的,这些都是二娘拿出来,让我收好,其它的我都不知道啊!”
“那你怎么知道有人会来杀你?”崔连星慢慢低下头,盯着他的眼睛凶狠地说道:“我看你还是说老实话的好,否则连你女儿也活不成。”
“二娘死了,我就知道这些金子肯定有问题,我前些天刚刚把儿子送走,昨天晚上才回来,听到你们拍门,我就以为是他们来了。”陈屠户已经意识到来人不是要杀他灭口之人,惊魂稍定,口齿也伶俐起来。
但崔连星却一下子听出了他话中的漏洞,手一挥,陈屠户的左耳刷地被削掉一半,血喷涌而出,他地左脸霎时变得一片鲜红,满屋子里只听见他哀嚎哭喊声,崔连星毫不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