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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着晨雾的掩护,在这座军营以南三里外也出现了一支军队,约两万人,他们仿佛做贼一般蹑手蹑脚地向柳林旁的军营快速行去,李师道手执一支铁枪,立马在一座小丘目光冷肃地凝视着远方的军营,雾气缭绕,他只能隐隐看到几处黑点。
这时,一名斥候飞奔而来,他翻身下马禀报道:“启禀将军,属下一直在观察军营,至今没有什么动静。”
“你离军营有多远?”李师道忽然有些诧异地问道:“难道没有被敌军的巡哨发现吗?”
“敌军的巡哨只在两里范围内巡逻,属下没有进入他们的巡逻区,而且敌军搭营时属下也亲眼看到,他们十分疲惫,只草草支了营帐便休息了。”
李师道的心中忽然有一种不安起来,如此草率地驻营,就算是自己也不会这样做,对方可是威名赫赫的安西军啊!击败吐蕃及大食的军队。怎么可能这样马虎,这和占山为王地草贼又有何区别?难道是
李师道想到了一种最可怕的后果,他立刻高声令道:“后队变前军,给我速速后退!”
但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只见南面和西面已经开始有士兵鼓噪起来,一名军官惊惶地跑来禀报:“将军,大事不好,南面和西面皆发现有敌军。”
李师道大吃一惊。他立刻回头探望,果然,在南面和西面的地平在线,各出现了一条黑线,此刻大地已经开始微微震动起来。天际传来了隐隐的闷雷声。
“混蛋!”李师道怒不可遏,他翻手一枪刺死了眼前正惶恐的斥候,厉声高喊:“大军准备从南面突围!”
他的大铁枪一挥,数百名亲兵护卫着他,向南面疾冲而去。
万马奔腾,三个巨大的黑色骑兵方阵从北、南、西三个方向向李师道军同时收拢。三杆金边黑底的大旗上绣着巨大地白色的李字。在骑兵阵中迎风飘扬。
这是一支可以堪称大唐最精锐的骑兵,马上骑兵人人披挂黑色明光铠,一手执长槊,另一手平举圆盾,头盔之下是一双双冷漠而残酷的眼睛,充满杀机地注视着前方纷乱的敌军。他们速度不快,但队列整齐,就仿佛黑色地铁流,以摧枯拉朽般的气势,向李师道军掩杀而去。
中计的恐惧之心早已经弥漫在李师道的军中,闻名不如见面,当三万陇右骑兵奔腾而至时,他们看到是仿佛天兵天将般的军队,黑色更凝重着死亡的气息。没有抵挡心已胆寒。李师道军中士气低迷,没有一个人愿意拼死抵抗。李师道大声怒骂,连联手刃数十人后,勉强稳住了部分军队地阵容,可就在这时,西南角忽然出现了一个喇叭型地缺口,李师道军先是小股逃窜,随即便引发大规模的逃跑,两万士兵争先恐后地向缺口逃去,李师道刚刚整顿起的队列,在乍现的一线生机面前瞬间便崩溃了,士兵互相践踏,哭声哀嚎声响成一片。
在北方骑兵阵中,张焕目光沉静地注视李师道军向西南奔突,敌军阵脚已呈乱相,他手握战剑缓缓出鞘,战剑向敌军划出一道利芒,他口中冷冷地迸出了一个字杀!
忽然间,鼓声大作,惊滔裂石般的鼓声在天地间回荡,三万将士大呼一声万岁!犹如平地一声惊雷,骑兵阵陡然加速了,“杀!”长槊舞动,黑色大阵宛如奔腾狂啸的大潮,激起数十丈高地杀气,一个又一个激浪将敌军掀翻、撕裂,血雾蓬起、尸首分离,人头滚滚落地,职业军人从来就没有什么手下留情,无论对方是胡虏还是唐军,他们的任务就是屠杀,忠实地执行统帅的命令,哪怕对方已经崩溃,哪怕对方哀声求饶,但没有接到停止杀戮的命令前,他们就会斩尽杀绝,不会留一个活口。
西南面的缺口只突出了几百人便轰然合拢了,留给李师道军的是黑色,无边无际的黑色,黑色中弥漫着死亡的气息和刺鼻的血腥,生机消失了,地狱地大门已向他们敞开。
当第一抹血红色地朝阳照耀在这片白茫茫的盐碱大地时,战场上已经安静下来,大战结束了,大地上躺满了阵亡地士兵,空气中血腥之气迟迟未能散去,柳树站满了闻腥而来的乌鸦,嘎嘎地叫着,此一战,斩杀一万二千人,投降八千人,侥幸逃脱者寥寥无几,而陇右军连死带伤加起来还不足两百人,这已经不是战役,而是一边倒的屠杀
一群群垂头丧气的俘虏坐在北面的一片空地上,个个目光带着惊恐,而在远处,三支黑色的方阵已合并为一支,矗立在二里地之外,正静静地等待着下一道命令,战场上,数百名士兵正在翻查尸体,寻找李师道的下落,这时,一名俘虏被两名军士带上来,向正在奉命寻找李师道的中郎将李国珍道:“将军,此人知道李师道的下落。”
李国珍的目光立刻投向那战俘,“你若能带我们找到,赏你十贯钱!”
“我、我不敢要赏,只求将军饶我一命。”战俘战战兢兢一指远方的小土丘道:“我见他是在那里中箭落马。”
他话音刚落,已有数十人向小土丘跑去,这里战死的士兵最为厚密,陇右军也是在这里死伤了数十人,很快,土丘那便传来一声高喊,“找到了!就在这里。”
李国珍拍马赶去,只见士兵们搬开了百具尸体,在最下面找到了一个头戴金盔的中年男子,他被一箭穿胸而死,手中还握着大铁枪,死不瞑目地瞪着天空,有人认出来,此人正是李师道。
一名士兵一刀剁下他的人头,双手献给李国珍,李国珍将人头挂在鞍桥之上,随即调转马头,向骑兵阵驰去,片刻,李国珍来道张焕面前,行一军礼,将人头献上,“都督,属下已经找到李师道,特来交令!”
张焕用剑挑过人头,放在眼前注视了片刻,他冷冷一笑道:“李师道,你在洛阳就该死了,却让你活到今天。”
说罢,他立刻下令道:“留下两千人善后,其余大军向临淮郡进发!”
黑色的洪流迅速调头,在一片紫红的朝霞下向临淮郡浩浩荡荡疾驰而去。
广陵楚府,一名黑色人在楚府侍卫的带领下,匆匆穿过一道月门向楚行水的书房走去。
此时,楚行水的书房里一个有三人,除了楚行水外,其余两人都是楚家的主要成员,一个是楚行水的亲弟楚行云,他年纪约五十岁,长得仪表堂堂,眉眼颇有几分和张焕的母亲楚挽澜相似,他负责楚家的日常事务,楚行水在长安时,族中之事就由他说了算,目前他是楚家的第二号人物。
另外一个人的年纪也大致相仿,但长相却和眉目清秀的楚行水兄弟大不相同,他阔脸紫面、狮鼻豹眼,身材高大魁梧,他叫楚惊雷,虽也是楚家人,实际上是楚行水父亲楚檀收养的义子,武艺高强、性格勇烈,当年就是他手刃贺兰敬明,夺取了三万淮西军,几十年来,一直深得楚檀和楚行水父子的信任,在楚家中地位崇高,无人敢将他当外人,他目前掌握着楚家的水军,一直驻扎在长江边,昨晚连夜从金陵赶回来。
楚行水的疲惫来自于盐城的消息,据逃回来的士兵报告,张焕亲率三万骑兵,在盐城大败李师道部,李师道本人也在军中阵亡,但让他更心惊胆颤的是明明李师道军队愿意投降,但张焕仍然不肯收回屠杀令,大半士兵都被屠杀而亡,这显然是杀给自己看的。
从这一战中,楚行水看到了自己外甥的狠毒,就算楚家是他的母舅,他恐怕也绝不会手下留情,楚行水心中一阵黯然,这一次恐怕是自己低估了张焕消灭世家的决心。
他长长叹了口气,对两名兄弟道:“你们说说看,现在我们楚家该怎么办?”
第三百七十七章 江淮风云(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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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十分寂静,良久,楚行水见二弟楚行云保持着沉默,便又问楚惊雷道:“惊雷,现在你有什么想法?”
楚惊雷虽然外表粗鲁,但内里却是个精细人,他一直便极力主张楚家绝不能放弃军队,否则楚家巨大的财富将会成为张焕砧板上的鱼肉,为此他极力去说服楚家的族人,赢得了许多支持,现在张焕出兵了,可他依然不肯言输,他冷哼了一声便道:“张焕出兵恐怕并不是针对楚家,而是为了趁势消灭李师道,我还记得当初张焕特地写密信,要求杀了李师道,由此可见他对此人的重视,所以他痛下杀手,事情应该还没有到最坏一步,实在不行,我们可以收缩兵力,若张焕觉得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他就会坐下来和我们谈判。∞云?轩?阁↑ yuNXe?СΜ”
“惊雷把张焕想得太简单了。”一直沉默的楚行云开口了,“如果他只是要杀李师道,为何又要纵兵屠杀,这分明是杀给我们楚家看的,若我们不识时务,他就将屠尽我们楚氏家族。”
“什么叫屠尽楚氏家族,难道他连自己的母亲也要杀吗?”楚惊雷有些不满地道。
楚行云斜睨他一眼,心中冷笑一声,便反驳道:“正因为我们是他母舅,所以他才会更要下杀手,他就是要让天下人知道他的决心,连自己的母舅都敢杀,何况别人。”“你危言耸听!”
“好了!”楚行水打断了他们的争论,“你们先停了停,好像我要等的情报来了。”
这时,就听门外有侍卫禀报道:““大帅,王连江带到。”
“进来。”楚行水疲惫地吩咐道。
门开了,那名黑衣人进门长施一礼,“属下参见大帅!”
黑衣人是楚行水专门派去监视赵严的密探,叫做王连江。直接受楚行水的指挥,前几天他发现有一人秘密来寻找赵严,立刻报告了楚行水。楚行水命他不要打草惊蛇。盯住此人的行踪,这几日他一直在跟踪此人,但昨天晚上这个人却突然失踪了,就像泡沫一样破灭了,没有一点痕迹,楚行水恼怒之下命他查清来人的身份,否则就要他的小命。
楚行水瞥了他一眼,冷冷道:“你查清来人地身份了吗?”
王连江取出一本客栈用的登记簿。硬着头皮道:“属下找过所有能查的地方。只有这本客栈登记簿上有一点线索。”
“什么线索?”楚行水不接他地簿子。
“这个人一直用秦泰这个名字登记,可是他最后一天名字却变了,叫做什么陇右杜梅。”
“杜梅!”楚行水腾地站了起来,他一把夺过簿子,果然在最后一行写着陇右杜梅四个字,楚行水当然知道杜梅是谁。张焕曾经地首席幕僚,裴俊就曾经对他称赞不已,说他善于以小见大,他居然来广陵了,一时间,楚行水的心中冒出无数个疑问,“他来广陵做什么?为什么要留真名?难道他不怕出卖了赵严吗?”
楚行水站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时。旁边的楚惊雷砰!地狠狠拍了一记桌子。咬牙切齿道:“好一个赵严,我们让他做了这么久的代刺史。不知回报也就罢了,竟然还背叛楚家,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吗?待我去灭了他全家。”
“惊雷,不要冲动。”楚行云一把拦住正要起身的楚惊雷,又连忙向楚行水道:“大哥,既然杜梅敢留真名,恐怕临淮那边形势也不妙了。”
一句话提醒了楚行水,他颓然地坐了下来,手捂着脸一言不发,楚行云见大哥已经乱了方寸,便沉声道:“大哥,不如我亲自跑一趟,探一探张焕的底线。”
楚行水长长叹息一声,“原以为朝廷会派重臣来协商解决,但没想到是张焕亲自来了,更没有想到的是他一来便开了杀戒,连善于带兵的李师道也败得那么惨,更不要说我们楚家其它人了,事情已经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恐怕我们楚家凶多吉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