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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演习一样,边搜索边前进,也向北走去。又过了五六分钟,一阵得得的马蹄声,吊桥上跑下二十几匹马来,马上的兵也是荷枪持刀如临大敌,三匹一组,九匹一队,列开阵势慢步轻走。
这小小的马队走不出百步,城门楼下又有十几匹马簇拥而出,过了吊桥,列成团阵。团阵之中是一匹青马,青马上端坐着肥胖臃肿的周祖鎏。
“团座保重。”张团副站在城楼上送行。
“你也留神!老弟。”周祖鎏策马而行。
周祖鎏走下去二百步左右,城门里又出来了一百多个伪军,也摆开了阵势,尾随周祖鎏马后而去。
“收吊桥!”张团副下令,“闭紧四门,戒严!”
伪军前呼后拥,保护周祖鎏到古镇去开会。周祖鎏骑在马上,又怕又乐,怕的是新四军伏击,乐的是这一阵他因扩充队伍、抢粮食、修据点有功,受到了广田的表扬。他觉得自己的地位,显然是在牛子汉与林三瞎子之上了。
“妈妈的!只要扩编,旅长是周某的了。”周祖鎏骑在马上,走着想着。他仔细算了算自己的实力,又有些腿软:全团总共官兵一千二百七十三人,除了守老营的,看家护院的,能出阵打仗的顶多不过八百人。“这个……这个……太少了些个……妈妈的!想当年,周某率兵三千,领地百里,何等威风!……莫愁、莫愁,有了招牌莫愁货,当了旅长莫愁兵!”
周祖鎏一路在盘算如何能抢到旅长的头衔,如何能兼并牛子汉团和林支队,想得脑子裂了缝,不知不觉走了十五里。
“老爷,春天就是在这碰上姓许的骑兵的。”狗子对周祖鎏说。
“唔!”周租羹举目四望,苦力被劫和双岭大战那些惊心动魄的场面,仿佛又出现在眼前,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姓许的,我要抓住你,抽筋,扒皮!”
“周老兄,无恙乎?”
周祖鎏抬起头来,才发觉自己已经到了林支队驻地鲍圩子了。干柴棒一样的支队长林三瞎子,戴着眼镜,仰起干瘪的老脸,翘起稀疏的小胡,站在路旁迎接他。
“哦!林老兄,久违,久违!”周祖鎏跳下马来。
一肥一瘦,两个民族败类的手握在一起了。
“啊,共军真机灵啊,你不打他,他天天揪你胡子,真打他,又躲得影儿也找不到。我天一亮就带着队伍出来搜,想抓几个活的到古镇去给会场上添点光彩,哪知一上午连个共军脚印也没看见!”
周祖鎏真会吹,他不说带兵保护自己,反而说带兵打新四军。他的副官狗子也真个儿机灵,接上去就说:
“可不,河西就是一个也没。在小半晌时候,看河东有百把人,大约是一个连,可一看到咱们团长的青马就跑得连鞋也丢了。要不是团长怕误了开会,没准我过河追,我真想窜过去逮几个来。”
一刻钟后,林三瞎子也带了个大队,也说是扫荡“共军”的,随周祖鎏一道去古镇。
走在路上,周祖鎏对林三瞎子道:
“林老兄,听说你这会子运气很不好哇,前些日子叫共军吃了一个中队?”
“哎——”林三瞎子长叹了一声,“狠心狼专咬瘸腿猪,我越是家底薄,越他妈的遭天火!”
“那怕是你没打出中央军的旗号吧?”周祖鎏捉弄地问。
“别提了。”林三瞎子愁眉苦脸地说,“那中队长是他妈的混蛋,要他弄粮,他偏穿上黄衣服冒充日本人,结果被共军包围了,再想换军装打中央军旗号来不及了。哎——倒霉又出败子。”
“我说林老兄,”周祖鎏话入本题,“你全身都湿了,何必还留一顶干帽子呢?谁不知道你林支队跟日本人合了伙,何必还扛着蒋介石的招牌?你还想留后路当抗日英雄?”
“谁见过我抗过日来?”林三瞎子急了,“哪回我没听你们使唤?这不是有个难办的事吗?交涉了好几回,广田只给了我一个团长门面,那我不赔了么?虽说杂七杂八的,我现在也还凑合有八百来人。按和平军的编制,怎么着也该给我个旅长啊!”
“哦!”周祖鎏暗吃一惊,心里说:“闹了半天,这老瞎驴还想当旅长!你当旅长,我当什么?还能他妈妈的归你管!老狗日的,卖肉我也比你多五十斤。走着瞧!”
周祖鎏和林三瞎子并马同行,各怀心肠地说笑着,走到了古镇。
古镇比三道沟大,街道很小,民房很散,稀稀拉拉一大片,长有五六里,宽有三里多,半个鬼子大队和牛子汉伪军团,只分散地守在五个独立的圩寨式据点里。
“这就算后方了!林老兄。”周祖鎏言外之意,是说这里不如他的三道沟严。
三瞎子点了点头,跟周祖鎏一道下了马。两个人,肥的在前,瘦的在后,走进了广田的大碉堡:
“报告!”
“来的!”
周祖鎏和林三瞎子听到广田的回答,一齐跨进了他的办公室。
牛子汉早来了,互相寒暄一番之后,会议开始了。先是广田说话,他表扬一通周祖鎏,小小的责备了一通林三瞎子,然后说:
“上峰的命令:周、牛两团和林支队统统的编成旅……”
广田一说到“旅”字,周祖鎏、牛子汉、林三瞎子都咧了咧嘴,响起了得意的笑声。
“慢慢的!你们明年的旅长的干活,……”
广田说,扩编成旅是一定了,不过要到明年旧历正月初一才能宣布。现在要三位未来的旅长报告各部官佐名单,提请大太君加委,再扩充兵员,大太君发枪来,然后统一成立一个师。师长当然是他们三个人中的一个,至于谁?那要看谁对“帝国圣战”的功勋大,当前,就是谁对消灭许方部共军的战功最大,师长就是谁当。
三个伪军头子都用贪婪的眼光看着广田,尤其是周祖鎏,他本来只想当旅长,现在居然还有可能当师长,“舍我其谁?”他觉得无论如何,比牛子汉和林三瞎子要有把握得多。他仿佛自己已不是未来的旅长,而是未来的师长了。因此,当广田要他们三个伪军头子发表“战策”高见时,周祖鎏头一个站起来发言:
“报告!卑职说几句。”
周祖鎏诚惶诚恐地对天皇、对太君歌功颂德了一番,然后,走到壁前,看了一下军用地图,指到刘家郢以东三公里左右的一条叫刘公河的南北大河说:
“依卑职之见,今冬推进到刘公河一线。刘公河河宽、水深,共军很难回窜,如此,势必全歼许方部。但得太君令下,祖鎏万死无辞!”
“唔——好,好的。”广田笑了。
牛子汉和林三瞎子想不出比周祖鎏更高明的“战策”,小小的会议只好围绕着周祖鎏的提案讨论了。周祖鎏春风满面,觉得自己的这一着棋下得不坏。于是,他又补充道:
“用兵之道,须智勇兼之。依愚之见,现在应以逸待劳,等共军兵力全部暴露时,瞅个破绽再给他个回马枪,把共军势力赶到刘公河以东去,那时便进可以攻,退可以守了。”
“唔——好,好的。”广田又笑了。
散了会,周祖鎏很得意,听了广田的几句赞扬,觉得自己当这个师长已是十拿九稳。于是,对牛、林二人也就格外的亲热起来。
“嗯哼!不对,广田这狗日的心胸狭小,我别他妈妈的太那个了。”老奸巨滑的周祖鎏已经出了门又转回去,对广田一躬腰,说了一大堆逢迎拍马的话,恳求广田多加栽培教导。
广田一阵得意的大笑,一挥手,说:
“好的!皇军会帮助的,我会教导你的,去吧!”
周祖鎏这一手又成功了,他心里很高兴:“在日本人面前要比牛还笨,在同僚面前要比鬼还机灵;在共军面前要比泥鳅还滑。妈妈的!”
周祖鎏爬上了马,带起他的护兵,兴高采烈地回三道沟去。走在路上,他又想道:“牛子汉,守财奴,笨牛;林三瞎子,没断气的死尸,瞎驴!这等人,只可与共小利,不可与图大业,早晚得剪除之!”
当晚,凤很大,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刘家郢民兵做不了几个动作就收了操。
回到村里,鲍三豆子解散了民兵,派上了流动哨,然后对刘杰说:
“小虎子,你把警卫斑同志先带回去,我跟班长有点事。”
人都走了,三豆子才对小朴说:“小朴兄弟,有件事跟你商量一下。”
“只要我能做的我一定做,还商量什么?!”小朴不知鲍三豆子要说啥。
鲍三豆子压低了声音说:“你跟我到汪家去一趟,行吧?”
“什么事?”
“汪大娘病了,老人家要你去看看她。”
“哦!”小朴吃了一惊,“汪大娘病了?”
三豆子说:“已好几天没起床了,你不见金凤请了几天假么?老人家要我带你去看她一趟,她说只要你去看看她,病就好了。”
“嗬!”小朴笑道,“我又不是医生!”
“我也不知道她说的啥意思。”鲍三豆子抓住小朴的手,“好兄弟,我答应了老人家,你不能塌我面子。”
“行啊:”小朴爽当地说,“汪大娘待我这么好,她病了,我应该去看看。走吧。”
鲍三豆子领着小朴,高高兴兴地朝汪家走去。离大门老远,鲍三豆子就叫门了:
“五婶!开门,小朴兄弟来啦!”
汪大娘一听三豆子叫门声,就急慌慌地开了门,一把将小朴拉进后屋,又心疼又埋怨地说:
“好孩子,你怎么这么多天不来了?”
“工作忙,没顾得上来看大娘。你的病怎么样了?”小朴关心地问。
“好孩子,你来看我,我的病就好多啦。快歇着,烤火,烤火。金凤,金凤!”汪大娘里里外外的跑,忙得乱了套儿。
金凤提来一大筐玉米瓤子,放下筐,对鲍三豆子和小朴不安地说:“娘病了,我好几天没参加学习,可不知要落后多远了?”
“不碍事。”鲍三豆子说,“我带小朴兄弟来看看大娘,也顺便来给你补补课。”
“那敢情好。”金凤笑笑把玉米瓤子垒成一堆,在中间扒个洞,再拿麻秸在洞里升着了火。火一升着,屋里顿时就暖和起来,把三个青年人的脸都照得通红。
“班长,请你给我补课吧。”金凤对小朴说。
“叫豆子哥讲吧。”小朴伸手取暖,一面说,“讲给别人听,也是检查自己学习成绩呀。”
“不行,不行!”鲍三豆子直摆手,“我还要请你补课哩,你这几天讲的射击学理,什么这点那线的,我都忘了。”
汪大娘在厨房里忙了一阵,看鲍三豆子跟金凤都蹲在小朴面前,小朴拿一截烧焦了的玉来瓤子,在地上划了许多道道跟许多圈圈,正有声有色地向他俩讲着。大娘一句也没听懂,可心里很乐:“小朴这孩子,肚子里有这么多文化水哩!”紧跟着她又暗自忧伤了,“唉,小贵要是活着,也一准当了八路,那也一准有文化。”老人家不忍打扰他们,就又到厨房里忙去了。
小朴讲完了,鲍三豆子十分遗憾地说:
“小朴兄弟,我要是早学会了这套本事,夏收反‘扫荡’那回,我那一枪,不打中狗子心窝,也能打中他脑瓜。嗨!打枪这玩艺,还有这么多名堂哩!”
“吃饭啦,孩子。”汪大娘用锅盖捧来了三碗鸡扬挂面,“吃罢,趁热。”伸手把小朴拉到桌旁坐下来。
鲍三豆子老实不客气,不用请就坐到席上了:“五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