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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子又来了,小钢炮的炮弹在青纱帐里咣咣地爆炸着,稀烂的泥巴被炸得一团团崩起来。周锡文吓得跳起三尺高,拖起老婆孩子就跑。
老乡们又乱了,盲目地向青纱帐里钻。
哒哒哒……,鬼子扫来一阵机枪。
蓉淑急喊:“刘喜,你跟村长赶快带群众向东南方向转移!三豆子和归建队的同志都跟我来!”拔腿就向西南方向跑去,跑了一阵,掉头朝鬼子放了一阵子枪。
鬼子听到枪声,便立即转过身来,向西南方向猛追。哇啦一下,广田的骑兵小队冲过来了,三十几匹大洋马,在青纱帐里横冲直撞,三十几口马刀把刚出穗的高粱,一片片地削断,三十几个鬼子睁着吃人的血眼,纵马扬刀,嗷嗷叫地直向蓉淑他们冲来。
“转移!”蓉淑带起归建队和民兵向西一阵急跑,避开了鬼子骑兵,又转了几个弯,跳出了敌人的圈子,在一片乱坟地里休息下来。
叭!叭!鬼子在盲目地放枪。
“喔——!”鬼子在发疯地嗥。
蓉淑拔了把草,编了个伪装帽,戴在头上,走上坟头一看,只见那鬼子骑兵,人半露在青纱帐上,马全没在青纱帐里,还在前冲后杀,在他们的刀前蹄下,不时传来凄厉的惨叫。
蓉淑看到这里,睑变得苍白而焦黄,她紧咬着下唇,唇在微微地颇抖。
鲍三豆子也编了个伪装帽,戴好,站到蓉淑身旁。看到鬼子骑兵,气得他不住地骂:“龟孙子!龟孙子!要是许大队长在这,不要半袋烟功夫,就把你们全劈了!”
蓉淑听了,马上沉下脸来。三豆子自知说漏了嘴,黑黑的大圆脸顿时红得发紫。
“走!”蓉淑下了坟头,“到纪家庄去。”
大雷雨又来了,越下越大。蓉淑带着伤员和民兵们转到纪家庄和刘喜他们会合。清查一下人数,刘家郢的群众,跑散了一些,又收容了一些,现在还有四百多人转移在这村上安身。纪家庄的群众虽然也受了一天的大难,但还是热情地照顾刘家郢的人,尽力招待蓉淑和归建队的同志们。
吃了晚饭,蓉淑就召集干部们开会。为了适应斗争的需要,决定组织一个战斗队,一个掩护队。战斗队由伤员和一部分民兵组成,蓉淑亲自担任队长;掩护队全是民兵,由刘喜负责,掩护群众转移。这样组织好了以后,蓉淑就叫小蹦蹦领着两个伤员,化了装去区里找老洪,打听全面情况和请示工作。
开完了干部会,蓉淑把全体伤员集合起来,动员道:“同志们,鬼子骑兵的凶恶残暴,大家都看到了,他们的人马虽然不多,但成了我们当前的主要祸害。大家考虑考虑看,我们能不能消灭敌人骑兵?如果能,用什么办法消灭它?你们都是老同志,战斗经验都非常丰富,只要人人开动脑筋,我想,一定能想出消灭敌人骑兵好办法来的。”
“对这么几个敌人,要是没有办法了,那还称得起老八路!”伤员们骄傲地说。
“那好!”蓉淑欣慰地笑了。
第二天一大早,敌人又开始了大“清剿”。村里的人都跑光了,青纱帐无边无际,鬼子伪军搜来搜去,连个八路影子都没见到,也没搞到半颗粮食。
傍午,天又放了晴,异常闷热。鬼子和伪军折腾了半天,疲乏已极,都钻进临近的村庄休息去了。
广田带着一个鬼子步兵中队和骑兵小队在刘家郢东南七里地的吴家码头休息,周祖鎏带着他的半个团四百来人,在替广田放外围警戒。在一株有喜鹊窝的大树上,权着个鬼子,拿望远镜四向观察着。
“狗子,狗——子!”周祖鎏躺在村前小河边上,起不来了。“拿水来,水来,啊!妈——妈的!”
狗子慌忙给了周祖鎏一壶凉水。周祖鎏一阵驴饮之后,又有了点精神,半支起身子,吃糕点,和张团副说话:
“把我累死了,老弟,嗯,累死了!”
“当兵不自由,自由不当兵。小弟要不是靠耍枪杆儿吃饭,到这里来干屁呀!可凭团座的财势学问,受这份罪真是不值得!哪如当他妈拉巴子老太爷享福!”
“哦,哦,老弟,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兵为立身之本,唵,没有兵,哪里还有什么财势哟!唵?”
“唉,咱们别说这个。团座,你说那个朝鲜娘们,到底有多大的能耐,敢进村袭击日军?怕不止那么几个伤员吧?”
“哦,哦,老弟,八路总归是八路,莫看他们人少,又是伤号,唵!病老虎的爪子还能搭死健牛呢!”
“这话也他妈拉巴子有道理。”
“喔!”树上拿望远镜的鬼子叫了起来。
鬼子都被惊动了,广田也跑出来向树上的鬼子问话。
张团副急忙对周祖鎏说:“团座,日本人说,在小河南面发现一个女八路跟两个民兵。”
“啊!”周祖鎏一骨碌爬起来,“是那个姓安的吗?”
“那谁知道!”
周祖鎏急忙举起了望远镜。他在望远镜里看到:小河南边,三岔路口有一个女八路和两个民兵在东张西望,神色慌张,一会儿钻进了青纱帐,一会儿又跑了出来,象是在找人,又象是迷了路。
周祖鎏认清了那两个民兵:“那不是三豆子和大康么?老弟,那女八路准是那个姓安的!”
“我看错不了!”张团副也举着望远镜说。
“那边的是什么人?”广田来到周祖鎏身旁,睁着血红的眼睛问。
“刘家郢民兵的干活。”周祖鎏躬身答道。
“那穿军衣的是安蓉淑的八路?”广田举起望远镜问。
“哦,可能的,是的,安蓉淑的干活!”
周祖鎏的话音刚落,广田就哇的一声,抽出了指挥刀,迎空一晃,鬼子骑兵就一齐跃马下河,泅扑了过去。
鬼子步兵中队也泅过去了。广田对周祖鎏说:
“统统的过去,安蓉淑的快快的抓来!”
“哈依!”周祖鎏、张团副同声应令。
广田跳上马泅过去了,周祖鎏带着伪军在缓慢地过河。
叭!鬼子朝鲍三豆子他们打了一枪。
鲍三豆子、大康和化装八路的金凤,一看敌人过来了,就故作惊慌地钻进了青纱帐,一会,又钻了出来,在路上打转。
“哇——!”鬼子骑兵小队冲过去了。
三豆子他们只在两片高粱地中间的路上跑,却不向两边的青纱帐里钻。鬼子骑兵散开来包抄上去,马全没在青纱帐里,人只露出半截。这两片高粱长得太密,鬼子放不开马,只好放慢了速度,但来势还是很猛。鬼子步兵在骑兵之后半里来远,哼哼唧唧地前进着,伪军又在鬼子步兵之后半里地慢跑着。
蓉淑和伤员们埋伏在路左那片高粱地里,每个人手里都抓着几根绳头,每一根绳头都连接在一颗颗“灰雷”导火索上。蓉淑取跪姿盯着敌人,左手掌捂在左膝盖上,右手权住皮带,紧张地等待敌人入圈。
鬼子冲过来了,三豆子、大康、金凤一闪,闪进右边的高粱地隐没了。鬼子骑兵靠拢了,马都大步大步地走着,人都在马上擎起了刀,仔细地在马前和马下寻找目标,随时淮备劈杀下去。一个少尉小队长,立马于小队队形之后,挥舞战刀,连声嚎叫,指挥他的小队搜索。
蓉淑喊一声:“准备!”
她身旁的三个战士,各取跪姿,一齐举枪瞄准那鬼子少尉。看看鬼子走近了,蓉淑举起右手一挥:“打!”
叭!叭!叭!三枪齐放,那鬼子少尉哇的一声,倒栽了下去。鬼子们发一声喊,就向左面冲来。
蓉淑猛地一劈手,就听轰的一声,基淮雷爆炸了,升起了一大团烟雾。
轰……!灰雷连续地爆炸。大团大团的草灰,连同弹片、泥巴,遍地开了花,火烟大雾,腾空而起,象是整个大地在爆炸。三十几个鬼子骑兵,完全被淹没在黑烟浓雾里,跳着吼着。鬼子控制不住受惊的马,便纷纷给掀落下来。
“杀!”战斗队冲锋了,对这些盲人瞎马,杀得可痛快。一个个盲鬼子被刺翻,一匹匹瞎马被牵走,一件件武器被夺了来,广田的骑兵小队又完了。
咣咣一阵,鬼子打来了十几发掷弹筒弹,喳喳一阵吼,广田催着鬼子步兵,拖着伪军冲杀过来。
蓉淑大喊一声:“撤!”
战斗队带着鬼子的十二匹好马,一挺歪把子机枪,十五支马枪,向东一阵跑,撤出了战斗,隐入到青纱帐里去了。
消灭了鬼子骑兵小队,大大鼓舞了群众,战斗队一回到纪家庄,隐蔽在青纱帐里的老乡们都跑了出来,围着蓉淑、伤员和民兵们欢呼叫好。周锡文也乐得忧愁全消,对蓉淑和伤员赞不绝口,他那文绉绉的话,不时引起了人们的哄笑。
下午,蓉淑一个人在屋里,拿着一本油印小册子,聚精会神地在学习《抗日游击战争的战略问题》。太阳已经下山了,她还全神贯注在毛主席的这篇光辉著作上。这时,只听大门响了一声,院子里拥进一群人来。
“安大姐!”刘喜在院子里喊,“小蹦蹦他们回来了!”
蓉淑闻声,连忙放下手中的小册子,从屋里迎出来。小蹦蹦和两个伤员满脸汗水,头上还冒着热气。他们从区里带回来的消息是:刘家郢地区已经被敌人拦腰分割成了南北两块,并且被割断了同后方根据地的联系。敌人的总企图是想完全摧毁刘家郢地区的抗日民主政权,然后向东继续“蚕食”根据地。面对这一严重情况,县委在五天前就向区委发出指示,要求刘家郢地区各级党组织,充分发动群众,人自为战,村自为战,坚持斗争,准备配合主力,粉碎敌人“扫荡”。现在,上级正在多方设法支援刘家郢地区的对敌斗争,老洪带着区中队在本区南半部活动,准备从东南方向打开一条通往后方根据地的通路,以便同上级取得直接联系,大约还要过五天,他们才能转到这边来。
小蹦蹦和两个伤员把主要情况谈完后,他又焦急地说:“安大姐,教导员说,敌人现在主要搜索目标,就是你跟伤员同志。区委很着急,可暂时没有力量来支援,教导员叫你们赶快跳出去,归建。”
“归建?归到哪儿去?”蓉淑爽然一笑,“我们现在的建制关系,就是这儿的党组织和这儿的人民。不把敌人赶出根据地,我们绝不离开这儿!”
“对!”伤员们完全赞同蓉淑的意见。
正谈着,附近几个乡的村干部都来了,他们听说安大姐消灭了鬼子骑兵都很振奋,就主动找来请她指挥。经过一番研究,决定把几个乡的基干民兵和“战斗队”,统一组织成一个二百多人的游击大队,并公推蓉淑为大队长兼指导员。游击大队成立的当晚,蓉淑向大家介绍了敌我斗争形势,传达了区委的指示。第二天上午,在青纱帐里,她又向大家宣讲了毛主席的《抗日游击战争的战略问题》,提出了游击大队的战斗任务和战略战术。游击大队全体同志听后,受到很大的教育和鼓舞,斗志昂扬,决心大规模地开展游击战争,狠狠打击敌人。
“今儿夜里,咱们去袭击大朱庄。”就在游击大队成立后的第二天晚上,蓉淑决定了这一战斗行动。午夜时分,他们悄悄地摸进村里,一个突然袭击,打得敌人晕头转向,俘虏了二十几个伪军,缴获了三十支枪。那些被敌人抓在大朱庄修据点的群众,也都趁乱跑了出来。
第二天白天,游击大队在青纱帐里打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