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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武不觉点头称是:“所言有理,这才是上策。看来韩将军不只满身武艺,更有满腹韬略。”
“千岁过奖,末将不敢当。”韩安国建议,“殿下不妨去京城走走,试探一下虚实。”
“此言甚合吾意,太后处绝无问题,早就有意让我承继皇位。长公主与我亦姐弟情谊甚笃,想来也会倾向本王。”刘武满怀信心,“即刻返回国都,明日一早动身前往长安。”
梁国国都睢阳,正处于中原腹地。原本是个不足万户的小城,在刘武的野心驱使下,已扩建为周长七十里的大都会。城内还建有王城,宫阙凌云高耸,殿宇富丽堂皇,与京都长安毫不逊色,刘武的起居出行,几与皇帝毫无二致。这日一早,王宫外的校场上,已是人喊马嘶,旗幡招展,车骑拥塞。刘武留下国相监国,带着韩安国护卫,公孙诡、羊胜随行,派信使先行进京报送消息,之后,他浩浩荡荡向长安进发。
今日的五柞宫,笙箫悦耳,歌乐悠扬。栗姬去世后,王美人几乎是专宠了,景帝朝夕不离,在此与她厮守。因为昨夜贪欢,二人起得较迟,日上三竿方进早膳,帝妃边欣赏歌舞边进饮食,倒是其乐融融。
总管太监近前回话:“启秉万岁,太后派人传来懿旨,要万岁过去,有国事商议。”
窦太后是景帝生母,他为人又极其孝顺,闻报即放下匙箸,对王美人说:“爱妃且自用膳,朕去去就来。”
“圣上,何必急于一时,还当用完早膳再去不迟。”
“不,太后之事是耽误不得的。”景帝急步离开。
王美人也不想再用餐了,命宫人撤去宴席。这里刚刚收拾停当,长公主刘嫖就步履匆匆到了。
王美人立迎:“公主这样行色匆匆,想必是有急事。”
“我来问你,关于册立胶东王为太子事,万岁是如何答复的?”
“这……”王美人欲言又止。
“怎么,万岁他拒绝了?”
“不,是我尚未向万岁提及。”
“你呀,怎么把这天大事情丢在一边呢,要知道这是关系到你今后前程命运的大事。”
“我想,这事也不急在一时,再说,临江王与栗姬刚刚辞世,等过一段时间,万岁心境平和时再提不迟。”
“你呀,还不急呢,梁王刘武已启程进京,索取太子之位来了。”
“他?”王美人确实一惊,“他是皇上的弟弟,皇位应传与子,古往今来哪有传弟之理,这不是荒唐吗?”
“可是你还不知,万岁当年曾经许诺,而更为严重的是,窦太后极力想促成此事啊!”
“这,这该如何是好?”王美人当真慌神了。
“窦太后召去万岁,说不定就为此事。”
“长公主,而今我的方寸已乱,胶东王正位太子之事,这一切全都要仰仗你了。”她又补了一句,“谁让我们是儿女亲家呢。”
“不用说了,要不为阿娇着想,我会这样急切地找你吗?”长公主拉王美人入座,“来,让我们从长计议。”
窦太后居住的长寿宫,是景帝专为她修建的。位置在整个皇城后部,为的是让太后能够清静。可窦太后生性是喜欢热闹的人,对朝中之事也偏好说三道四,因而召见景帝也就是常有的事了。
景帝为人一向谦和,对生母窦太后更是孝顺有加。他乘便轿一路催促太监快行,到了大宫门即下轿步行。进了正殿,即向窦太后大礼参拜:“母后召儿臣来,不知有何吩咐?”
“皇儿不必拘礼,坐下叙话。”太后递过一简锦函,“这是梁王差人送来的表章,称他已动身前来京城。”
景帝心下便有几分不悦,接过来也未细看:“母后,按国法条规,梁王应上表予儿臣,等有了旨意后方可起程。”
“哎,何必挑那些细礼,他言道思念我心切,故而急切动身。”太后自小便溺爱刘武,这是尽人皆知的。自然时时为他争理,“这不,在表章中提及,让哀家同皇上过话,他就不再另具表章了。”
太后这样一说,景帝也就不敢再有微词了:“母后言之有理,儿臣惟母后之命是听。”
“皇儿啊,老身最为欣慰的就是,你们兄弟之间真是情胜手足呀!”太后又在向景帝灌输她的观点,“都说哀家偏向梁王,再疼爱他不还是让你做了皇帝吗?天子都当上了,对梁王便友好些又有何妨?”
“母后所言极是。”
“梁王久不入朝,皇儿可否屈尊迎接?”
“母后之命,儿臣怎敢有违,待梁王到京之日,定能出朱雀门相迎。”按理说哪有皇帝出迎臣下之理,但因是窦太后所说,景帝不敢稍有违逆。
岂料太后笑了一下:“皇儿,只出京城相迎还嫌不够,最好车驾能远些迎接,使梁王感受到兄弟之间的真挚情谊。”
“要儿臣去何处相迎,请母后明示。”
“皇儿到函谷关如何?”
“这……”景帝不能不犹豫,函谷关距京城二百多里,这样长途跋涉去接一个并无寸功的藩王,自己辛苦倒在其次,在百官面前总觉对颜面有碍,故而他沉吟不决。
“怎么,皇儿似有难言之隐?”窦太后显然是在将景帝一军,“皇上若有不便,老身自去迎接亦可。”
“母后,儿臣何曾说过不去,又怎敢劳母后的大驾。”景帝起身一躬,算是赔罪,“儿臣遵命就是。”
“这就对了。”窦太后脸上现出灿烂的笑容。
第一部分 公元前151年的盛夏第12节 弟承兄业,岂不美哉
景帝回到五柞宫,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满脸忧愁,闷闷不乐。
王美人柔情万种地靠近:“万岁,有何烦恼之事,缘何这样不开心?”
“咳!”景帝叹息一声,“都道是做皇帝百般自由千般快活,怎知朕也是身不由己啊!”
“兄皇,莫不是为梁王进京之事烦恼?”随着话音,长公主刘嫖闪身而出。
“皇妹,你缘何在此?”景帝更感兴趣的是,“你就怎知朕的心事?”
“因为梁王是母后的心头肉。”长公主颇为感叹地说,“我们兄妹三人皆母后所生,然备受疼爱的当属梁王。”
“天下父母莫不偏心,母后自然也难超越。”景帝不无感慨,“母后要我明日起程,去函谷关迎接梁王。”
“怎么?”王美人睁大吃惊的双眼,“叫一个堂堂君王,奔波数百里去远迎一个为藩的弟弟,这实在说不过去。”
“可是朕有何办法,母后之命难违呀!”
“你们哪,全是拣芝麻丢西瓜的主儿,同胞兄弟接接何妨。”刘嫖点明要害,“重要的是,谁为太子,兄皇百年之后谁来继位。”
“这……”景帝说时便无底气,“总不会让梁王为君吧?”
“兄皇处处按母后意志行事,母后之言从不敢有违,倘若母后要你立梁王为储君,兄皇当如何?”
景帝无言。
“怎么不说话呀?”刘嫖催问。
“怕是难违母后之命。”
“我的兄皇,你难道就不管自己数十妃姬子女的生死了?”
“万岁,我们母子将来依靠何人?”王美人依从刘嫖的主意,不由哭天抹泪,在景帝面前撒娇。
“朕果真要传位于梁王,他当思报答才是啊!”
“兄皇可曾想到,梁王如在皇位,对他最大的威胁就是你的子女,因为你的子女随时都会得到朝臣的拥戴,那么,他要稳固皇位,就要将你的子女屠杀殆尽,以绝后患。”
这番话句句如重锤敲击景帝的心灵,使他半晌无言。
王美人又靠在了景帝身上:“万岁,传位梁王等于是将刀交与梁王,那样圣上的亲人将会血流成河呀!”
刘嫖感到话已说透:“兄皇,依妹妹之见,尽快立胶东王为太子,以绝梁王之念。”
“这……”景帝看看王美人,“立储国之大事,岂可如此匆忙,且过些时日再议不迟。”
景帝不肯立即表态,刘嫖也不便再紧逼,确立太子一事也就暂时放下了。
次日早膳后,景帝便准时出京,经过三天跋涉,这日黄昏时分,在血红的夕阳残照中,到达了函谷关。景帝乘坐十六匹马的御辇,梁王也是十六匹马的锦车,随从仪仗,几与皇帝相同。景帝虽说心中颇不是滋味,但他毫无责怪之言,而是极其热情地将梁王请至御辇上,二人一路同车同住回到长安。
携手进入宫门之后,梁王对景帝略一低首施礼:“兄皇,臣弟思母心切,容先去拜见太后,再叙君臣之礼。”
“皇弟孝悌当先,理当如此。”景帝与梁王分手。
梁王急匆匆奔入太后的长寿宫,窦太后闻报已是迎至二门。梁王方要跪拜,被她双手拉住:“王儿一路辛苦,免却大礼参拜。”
“母后身体可好?”
“承蒙皇儿挂念,哀家是能吃能睡。”
母子二人手牵手到内殿落座,随从陆续抬进十个描金樟木箱来。
太后业已明白几分,故意问道:“这是做甚?”
“睢阳的土特产顺便带来一些,给母后添寿的。”刘武说着逐一打开箱盖,“这一箱是七色豫锦,这一箱是嵩山香毫,这一箱是黄河珍珠,这一箱是赤金酒器,这一箱是……
”
“皇儿,你这是何苦,为娘这里应有尽有,还用得着你劳心破费操办这些礼品吗?”
“母后一国之母,自然不在乎儿臣这点儿小玩艺,可做儿子的毕竟要尽一点儿孝心呀,请母后笑纳。”
“好,收下。”俗话是礼多人不怪,窦太后也不能脱俗,她禁不住喜上眉梢笑逐颜开。
十箱礼物收到后殿,刘武还没顾得喝上一口香茶,就迫不及待提出:“母后,儿臣获悉太子已病故,东宫虚位,该有儿臣驾坐金銮宝殿的机会了。”
“怎么,皇儿真有此意?”
“当年兄皇曾说传位于儿臣,母后是在场的证人,父皇留下的江山,兄弟都有份,轮儿臣做一回皇帝有何不可?”
“你既然认为有理,不妨当面向皇上提出。”
“儿臣言之,恐兄皇不允,此事还要仰仗母后一言九鼎。”
“好吧,今晚就在万寿宫设欢迎御宴,席间哀家向皇上郑重进言。”窦太后还是心疼她这个小儿子。
灯火辉煌,笙乐悠扬,皇家盛大的家宴在万寿宫餐饮正酣。宫女们穿梭般将菜果端上端下,乖巧的小太监为太后、皇上、梁王轮流频频把盏。酒已过数巡,窦太后感到气氛甚佳,便开口言道:“皇儿与梁王俱哀家所生,俗话说舐犊情深,为娘真是疼爱不尽哪!”
景帝、梁王齐声答道:“母后养育之恩天高地厚,永世不忘。”
“常言道,儿大不由娘,最难得是你兄弟二人,对为娘所说从来都是言听计从,堪称至孝。”
梁王抢先答曰:“没有母后哪有儿身,父母之命高过一切,如若不从,即为忤逆,这点道理还是懂的。”
“理当如此。”景帝已是有所警觉。
“今日之宴,使为娘想起前岁新春的家宴,你我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