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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父偃收好银子:“为了告状顺利,我也就不客套了。”
“主公子还要我做些什么,尽请直言。”
“我有一言奉嘱,就是在这段时间,你主仆二人最好另寻个安身之处,深居简出,莫抛头露面,以防王府杀人灭口。”主父偃说道,“我若能告准御状,你二人就是苦主和证人,万万少不了的。”
“那么我们日后如何相见?”
主父偃想了想:“聚宾楼酒家会面。”
三人分手,主父偃马不停蹄日行夜宿赶奔长安,一路奔波,受尽风霜之苦。这日下午,他终于进了长安城的朱雀门。也顾不得找店家下榻休息,他逢人便问,很快找到了宰相公孙弘的府邸。主父偃在马桩上拴好马匹,稍稍整理一下衣冠,随后拾阶而上。
门子早就注意到他,从懒凳上站起身:“你是什么人,受何人差遣,来相府有何公干?”
“门爷,烦请通报公孙相爷,我有机密大事求见。”
“你……”门子以疑惑的目光上下打量他几眼,“说说你的来头,姓甚名谁,是何大事?”
“门爷,实在是抱歉,这些都不能让你知道。”主父偃特意卖关子,“事关重大,你知道反而有害。”
门子冷笑一声:“不说姓名,不讲来处,恕我不能通报。”
主父偃也回报以冷笑:“耽误了国家大事,你可有灭门大罪,勿谓在下言之不预也。”
门子见他风尘仆仆,言谈举止不俗,心说万一有重要事情被误,自己受牵累不值得,还是禀报一声,让相爷拿主意,脱了自己的干系为上:“你等着,待我进去通禀。”
公孙弘正在书房中批阅全国各地报来的呈文,门子小心翼翼入内躬身说:“启禀相爷得知,门外有一陌生公子求见。”
公孙弘头也不抬:“莫非又是求官求财求助之辈,我说过多次了,无名之流一律挡驾。”
“相爷,此人落落大方,不像寻常之辈,且又声称有事关国家的重大机密事,故小人不敢不报。”
公孙弘不觉放下手中笔:“他从何处来,是何人差遣,他的尊姓大名?”
“来人一字不肯多讲,道是事关机密,一切不见相爷无可奉告。”
“啊,是这样!”公孙弘起身踱步沉思,想了片刻,对门子说,“来人既然一定要见我,说不定真有什么大事,且带他来进见。倘敢耍戏老夫,就将他送长安府治罪。”
门子尊命,很快将主父偃带来。公孙弘劈头便问:“你声称有机密大事,老夫便是当朝宰相,就请当面讲来。”
主父偃看一眼门子:“下人在场,须不方便。”
公孙弘挥手令门子退出:“没你的事了。”待门子走出后,公孙弘绷着面孔,“讲吧。”
“此事关系到国家的生死存亡,实在是干系重大呀!”
“什么!”公孙弘有些动怒了,“老夫国之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日理万机,国事皆由我做主,没有功夫陪你闲聊,有话快快讲来。”
“不是小人不肯明言,只恐说出来您也难以做主。”
“既是信不过我,又何必登门求见。”
“晚生欲请相爷引见,晋见当今万岁面谈。”
公孙弘鼻孔中哼了一声:“你未免太自不量力了,一介布衣书生,我堂堂宰相与你见面,已属格外破例,竟然得寸进尺,真是痴人梦想。”
“相爷睿智海怀,试想若无极为重大要事,晚生敢冒死求见吗?”主父偃不急不躁,“事关国家前途,望相爷莫因小节而误大事。”
公孙弘想,也是这个道理,便和缓了口气:“你且将事因透露给老夫,以便我做出决策。”
“事情委实太重大了,不敢走露半点儿风声,相爷千万见谅。”主父偃心想,如果说出一枝半节,那就休想见到皇上。
公孙弘将了主父偃一军:“你信不过老夫,也就恕我无能为力了。”
主父偃不退半步,反将公孙弘一军:“相爷当以国事为重,若实在不肯引见,晚生也就只好另寻门路了。”说罢,有意转身就走。
公孙弘迟疑一下:“公子且住。”
“怎么,相爷改变了主意?”主父偃头也不回。
“老夫便依了你,即刻随我进宫。”
“多谢相爷成全。”主父偃回转身来一拜。
肆马高车载着公孙弘来到未央宫,主父偃步行跟在车后。太监总管杨得意闻报来到宫门迎接:“啊,宰相大人,未经宣召进宫,有何大事面圣?”
公孙弘向身后一指:“这位是主公子,他声称有机密大事要面见万岁禀报,还说事关国家生死存亡,故而引他入宫。”
杨得意将主父偃上下打量几眼:“主公子,有话就同咱家说罢,自会为你转奏万岁。”
主父偃微然一笑,态度一如以往:“杨公公,此事干系重大,除非见到万岁,恕我不能相告。”
杨得意报以冷笑:“你可不要故弄玄虚,当心犯下欺君之罪。”
“倘若万岁认为在下是无理取闹,甘受惩处。”主父偃说得斩钉截铁。
公孙弘见状插言:“杨公公,这位主公子不像不知深浅之人,或许有机密大事,还是通报为宜。”
“好吧!”杨得意似乎不太情愿,“看在公孙丞相份上,咱家就为你上达圣聪,不过见与不见,就是万岁拿主意了。”
“小生恭候。”
杨得意步入内殿,精力充沛的刘彻正伏案作文章,卷首醒目的标题是《秋风辞》。杨得意近前略停片刻:“万岁,奴才有事启奏。”
“说嘛。”武帝心思全在文章上,头也未抬。
“公孙丞相引一布衣公子来见,口称有关系社稷安危的机密大事。”
“就命他向丞相禀明便了。”
“这人特别固执,不见万岁不肯吐露半句。”
武帝心说,一介布衣平民能有何等大事,莫不是危言耸听。反过来又想,普通百姓若无重大事由,谁敢冒险直面龙颜。
杨得意见武帝一时没有态度,便试探问道:“这人十有八九是个愣头青,送到长安府拷问,还怕他再装腔作势。”
“差矣。”武帝对人从不看出身贵贱,“此人既是口出狂言,想必是有些来历,待朕见过之后真伪即知,带他来见。”
杨得意没料到揣度圣意给弄拧了,赶紧说声:“遵旨。”
主父偃跟随公孙弘,在杨得意的引领下进入内殿参拜毕,武帝问道:“主父偃,有何要事定要见朕?当面奏来。”
“请万岁屏退闲杂人等。”
武帝挥了挥手,身边服侍的太监宫女们识趣地退下:“只剩下宰相和总管了,有话尽管讲来。”
“万岁,梁王刘武、江都王刘非、淮南王刘安、衡山王刘赐,他们串通一气,修兵治甲,密谋反乱,已是箭在弦上。”
武帝听着不觉坐直了身躯:“此话当真?”
“小民看来,决非空穴来风。”
“你是如何得知,又有何真凭实据?”
“万岁,容小民从头奏闻。”主父偃遂将路遇梁媛及刘建,被骗入江都王府险些丧命,多亏阿明相救,并把王府招兵买马阴谋作乱的过程讲述一番,“圣上,以刘非父子的作为,阿明之言决无虚妄。”
武帝沉思少许:“公孙丞相,如何看待此事?”
公孙弘对于天下诸王分权早已有意抑制,主父偃所说与他的政见恰好吻合,即不加思索答道:“天下诸王,多行不轨,各自坐大,蚕食皇权。臣以为,主父偃所奏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你看呢?”武帝又转问杨得意。
“奴才愚见与公孙丞相相同,这些刘姓诸王再不削掉权柄,实为肘腋大患。”杨得意察颜观色附和之后,又为自己留条退路,“不过诸王经营百余年,无不兵精粮足,也不是容易对付的。”
武帝今日格外倾听下情:“主父偃,你既奏闻诸王谋反之举,依你所见,朕当如何应对?”
“万岁,常言道,先下手为强,应趁诸王羽翼未丰,联手未牢,先发制人,一网打尽!”
“说得好!”武帝从御座上站起,双眼中发出灼灼光芒,他要向威胁自己皇位的反对势力发起进攻。
第三部分 江都王的天下第39节 决定结束自己的生命
铜壶滴漏“滴答滴答”不紧不慢响个不停,透户的微风将纱帘吹得缓缓拂动。阳光照在武帝那棱角分明的“国”字脸上,越发显出他坚毅果敢的秉性。他是个不愿受常规束缚的人,决策往往都有独创性。少许,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口传圣旨说:“主父偃,你虽为布衣,但能勤劳王事,其志可嘉。朕今即委你为钦差大臣,查办刘非父子抢夺民女阴谋作乱一事,可有此胆量?”
“小民蒙万岁信任,敢不以死效命以报皇恩!”主父偃叩谢。
“为了不打草惊蛇,朕要你微服出京私访江州,拿到把柄证据后再亮明身份,以免刘非销毁罪证。”武帝关心地说,“不过这私访风险甚大,那刘非父子独霸江州,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
“臣明白,”主父偃信心十足,“臣当努力不负圣望,为百姓申冤,为朝廷除奸,赴汤蹈火亦万死不辞。”
“好,朕给你一道密旨带在身上,一旦遇到危险,可以出示应急。”武帝说着,即手书了圣旨。
主父偃领旨出宫,杨得意也回到了自己的总管寝殿中,心中一阵阵不安地骚动。他打开抽屉,一只拳头大的金老虎仰头长啸的姿态令他不寒而栗。这是江都王刘非送他的生日礼物,他是属虎的故送金老虎。当然在收受贺礼时,王子刘建曾提出请他诸事多加关照,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嘛!俗话说,花人钱财替人消灾,方才这件事便令他坐卧不安了。如果通风报信,就等同于参与谋反哪。如果不通个信息,那日后刘非犯事还不把他给攀咬出来,还是脱不了干系。思前想后,他觉得作为皇上的至亲,刘非父子谅无大碍。莫如做个人情,让江都王事先有个准备,平安度过此劫,自己也就无事了,而且还能得到刘非的重谢。打定主意,他当即写好一封密信,派自己的心腹,连夜送往江州。
武帝处理完主父偃的密告,回到御书房中继续作他的《秋风辞》。但是却静不下心来,思绪总是难以集中。他时不时想起主父偃,凭他一介布衣出身,只身一人能否斗得过权倾一方的江都王?虽说身藏他亲笔圣旨,但江都王若故意不认该如何是好?再问主父偃一个假冒圣旨的罪名处死,自己就是追究也是人死不能复生,岂不是枉送了主父偃的性命?他越想越坐不住,吩咐侍从太监速召杨得意来见。
杨得意刚把心腹送走,心中未免忐忑,到武帝面前便有些失措:“万岁唤奴才有何旨意?”
武帝奇怪地问:“你为何举止失当,做了什么错事不成?”
杨得意加以掩饰:“奴才适才偷懒小寐,万岁一传猛然惊醒,故而显得有几分张惶。”
武帝且将疑心压下:“你去传谕金吾将军韩嫣,要他挑选五百铁骑,明日一早随朕出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