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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包括安在天在内,都倘佯在诗歌的激情澎湃之中,谁都没有留意阿炳的离开……
阿炳走到外面,忽然跪倒在地上,打滚儿,痛苦地呻吟着……
胖子赶了过来,吓坏了,他问:“阿炳,阿炳你怎么了?”
阿炳像见到救命稻草一样,一把抓住了胖子,结果把胖子也带倒在了地上。
胖子急得“哇”地一声哭了:“阿炳,你到底怎么了?”
阿炳满头大汗,疼得牙齿直打架,说不出话来。
胖子爬了起来:“阿炳,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去喊安同志,你等我回来,你可要活着等我回来啊……”
阿炳抱住胖子的腿,胖子一跑,拖着他往前了好几步……
婚礼上已经群情振奋到达极点,几乎所有人都在齐声朗诵:“……暴风雨!暴风雨就要来了!”
胖子跑了进来,他叫着安在天,可他的声音被众人的声音一下子淹没了,他无助地扬起手……
新郎、新娘、安在天等人发出了最后的声音:“这是勇敢的海燕,在闪电之间,在怒吼的大海上高傲地飞翔。这是胜利的预言家在叫喊——让暴风雨来得更加猛烈些吧!”
等人们冲出食堂的时候,只见阿炳面色苍白,已经奄奄一息了。
安在天和金鲁生一前一后抬着阿炳,冲了医院,那时阿炳已经昏厥过去,似乎没有了鼻息。安在天、金鲁生抱着阿炳在走廊里狂跑,后面跟着好些人,胖子落在了最后,“呜呜”地哭。
阿炳的胳膊垂了下来,像一片无声无息的树叶……
自从有了给阿炳找对象的想法,安在天就坚信,阿炳终归是要跟某个女人结成良缘的,但这个女人是谁,这个从开始到结束的距离还有多远,他不知道,就像人难以想见自己的生死一样,睡觉前把鞋搁在床边,不知道明天一早是否还能穿起它来。在这个夜晚,阿炳遇到了他生命中的一次劫难……
阿炳躺在手术台上,医生给他做手术,旁边还有一个护士。
手术刀、止血钳、纱布、消毒棉……
走廊上,安在天从窗户往里看去,医生很冷静、沉着;相比之下,打下手的那个护士不知是因为胆怯还是别的什么,一直紧张得手在发抖。她戴着口罩,看不清脸。
手术室的门口,金鲁生在来回巡视着。
安在天揪过胖子,问:“阿炳有没有吃什么东西?”
胖子哭得嗓子都快哑了,他说:“吃了……”
“吃了什么?”
胖子不住地抽泣着,他说:“一个香瓜……”
“你吃了吗?”
“他让我吃,我没舍得吃。”
“哪儿买的?”
“是……老马的闺女带来给阿炳的见面礼。”
安在天指着胖子的鼻子:“胖子啊胖子,你什么时候学会做内线了,不熟的人送的东西绝对不能收,什么都敢吃,要是毒药怎么办?”
胖子又“哇”地一声哭了,他说:“阿炳要是死了,铁院长和你会叫我也死吗?”
安在天斩钉截铁地说:“会!”
太阳从山岭边冉冉升起……
医院走廊的过道上,一位穿着白大褂的护士,手里拎着盐水瓶走了过来。她就是昨晚在手术室的那位护士。因为还没上班,药房的取药窗口关着。她径直走到药房门前,门是半开的。她敲敲门,里面无人应答,只好推门进去,喊了一声:“李药剂师……”她的声音甚至有些懦弱。
里间立刻传出一个热烈而爽朗的声音,带有山东口音:“嗳,小芳,我在里屋呢。”
林小芳退回到门口,把盐水瓶放在取药窗前的木搁板上。她中等身材,长相普通,神情中有一种怯生生的东西,目光总是含蓄在眸子里,人显得很安分。
老李打开取药窗,冲外面:“小芳,你在哪儿?”
林小芳把头探进取药窗,客气地:“要下班了?”
老李笑吟吟地:“你呢?也该下班了吧。跟你说好几次了,叫我老李就行,大家都是老乡。”
“我还有病人要照顾。”说完,递上一页处方笺。
老李扫了一眼处方:“陆家炳,他没事了吧?”
“阑尾炎。”
“手术后正常吗?”
“麻醉醒了,现在伤口很疼,余大夫交代过,如果他太疼,就用这个药。”
老李关注地看了一眼:“小芳,你脸色可有些不好。进来等吧。”
“我就这儿等吧。”
老李转身去拿药。
两人在交谈中,林小芳是一种羞怯的客气,而老李是一种热心的客气。
病房里,阿炳躺在床上,疼得哼哼叽叽的。这是一间单人病房,墙角临时支了一张行军床,是陪护的胖子睡的。此时,胖子看到阿炳这样,也束手无策,急得原地团团转。
胖子忽然把胳膊递到阿炳的嘴边,说:“阿炳,你咬我胳膊吧,咬了我的胳膊,你就不疼了。”
过道上响起脚步声,林小芳拎着药瓶进来。
胖子被阿炳咬得龇牙咧嘴,见到林小芳,如获救星,对阿炳说:“医生来了。”
阿炳松了口。
胖子的胳膊被咬出了一圈牙印。
胖子:“医生,他疼得很。”
林小芳上来摸了一下阿炳的额头,安慰道:“没发烧,没事儿,我已经拿药来了,输了这药就不疼了。”
阿炳本来就在输液,林小芳只是将药瓶换了一下。
胖子问:“这是什么药?”
“止疼的。”林小芳一边给阿炳掖好被子,一边说,“病人做完手术第一天都会疼,你睡一觉,醒来就不疼了。”
安在天认识这个林小芳。从一定意义上说,她在701也是知名人物。她哥哥曾经是金鲁生的前任,701刚搬到这里时,在一次与土匪的交锋中牺牲了。她也正是作为烈士的妹妹被701破格招收,又保送到护校学习,回来就提了干,在医院当护士。
过道上,铁院长、安在天、李秘书提着一篓水果以及医院院长、给阿炳主刀的余大夫一行人过来。
阿炳躺在床上,刚醒来,一脸的茫然。
林小芳已经不在了,只有胖子还倒在行军床上呼呼大睡。见阿炳已经醒了,进来的人开始还是轻手轻脚的,这才放松开来。
铁院长大着嗓门,带点儿取悦阿炳的口吻说:“阿炳,我可是第一个来看你的啊,怎么样?”
鼾声立刻停止了,胖子翻身爬了起来。
未及阿炳作答,院长说:“陆家炳同志是小毛病,没事,手术很成功的。余大夫是医院最好的主刀医生。”
阿炳:“他把我的肚子切开了……”
安在天:“那是因为你的肚子坏了。”
铁院长:“阿炳,安同志见你躺在地上,叫你的名字你也不答应,他急得声音都变了,我还没见过他有这样失态的时候呢。”
安在天笑了笑,说:“我是担心他食物中毒。”
余大夫:“食物中毒首先要呕吐,痛的方位和方式都不一样的。”
铁院长对胖子说:“以后给阿炳吃东西一定要注意,不熟的人送的,不能给阿炳吃。”
安在天开玩笑地:“要吃你也得先吃。”
“对,就应该这样,小心为好。我跟你们说,现在县城里还有残余的特务,这是解放军从俘虏口中问出来的,据说还有一部电台。部队挨家挨户地盘查,至今也没有结果。情况还是很复杂的,我们不能麻痹大意。” 铁院长对院长说,“阿炳住院期间,你一定要派专人看护,不能让什么人都能进这屋。我也会和金鲁生说,让他保卫处派人来。”
铁院长正说得起劲,阿炳却忽然放了一个响亮的屁。
众人忍俊不禁。
余大夫没有笑,说:“放屁了就好了,通了……陆家炳同志,没事了,休息几天,让伤口长长,你又可以上班了。”
阿炳:“我现在上班也没事可做……”
安在天:“你可以学学盲文,听听广播……”
铁院长:“阿炳,你这个病生得还真是时候,你要一个月前生病,我这把老骨头就交给阎王爷了……”
阿炳刚才的话其实是还没说完,被安在天和铁院长打断了,这会儿他又打断了铁院长的话:“我现在也有事做……安同志说,我现在的任务是找对象……”
铁院长半真半假地:“对,阿炳,你现在的任务就是找对象。这医院里可有不少的女医生、女护士,一句话,有喜欢的跟我说。”
阿炳认真地:“我跟安同志说……”
铁院长笑着:“好好好,你跟安同志说……”
铁院长他们刚走,阿炳就迫不及待地告诉了安在天。当时,阿炳还有点不好意思地,忸怩了一下,说:“我喜欢……林护士……”
林小芳从一条小路上走来,她走路的样子很老实,不东张西望,不昂首阔步,而是尽量把自己收起来,怕打扰了谁似的。
老李打了个照面,问:“要接班了,吃了吗?”
“吃了。”
林小芳碰到熟人也是目不斜视,她浅浅地笑了一下,马上又收敛住,走了过去。
林小芳和另一位护士在交班。
护士:“病号还是只有陆家炳同志一个人,领导交待了,要重点看护,谢绝探视。”
林小芳问:“他没事吧?”
“体温量过了,正常。他问了我好几次,你什么时候上班,快去看看吧。”
林小芳从过道里走来,见阿炳病房的门口果然加了岗。
阿炳半躺半坐在床上,胖子正在给他喂饭,安在天一边在削苹果,一边在说:“你要多吃些水果,水果里有维生素,对长伤口有好处。”
阿炳忽然不吃了,对安在天神秘地:“安同志,她来了。”
安在天一抬眼,见林小芳已经走了进来。林小芳空着手,完全是来看看的样子。
阿炳和安在天心里因为有秘密,所以对她的到来都显得非常不自然,安在天甚至下意识地站了起来。林小芳毫无察觉,她点点头,见桌上堆着削下的苹果皮,忙过来收拾。
屋里一下子变得无声——安在天看到林小芳麻利地收拾起苹果皮,回身丢在门口的垃圾桶里,脸上始终挂着羞涩的笑容。
安在天眨了眨眼,重新在阿炳身边坐下了,阿炳扯了扯他的衣服后襟,安在天若无其事地说:“你是林小芳同志吧?”
林小芳丢完苹果皮回来,颔首称是。
安在天:“我认识你哥哥。”
林小芳又颌首称是。
“你来医院多久了?”
“三个月。”
“习惯吗?”
“习惯。”
“昨晚是第一次手术吗?”
“不是,好多次了。上次解放军打国民党残匪,我是救护队的。”
安在天奇怪了,说:“那昨天晚上,我看你紧张得手都在抖,还以为你是第一次进手术室,害怕呢。”
“昨天晚上我是害怕……”
“为什么?”
林小芳干脆地说:“陆家炳同志是我们的英雄,不一样的。”
正如阿炳能从树叶落下的声音中听见秋天来了,安在天从林小芳的这一句话中感觉到阿炳“爱情”的来临……
安在天专门把林小芳约了出来谈这件事。
安在天看了一眼林小芳,郑重地说:“林小芳同志,你要想好,这是你的终生大事,不要随便就答应了。”
“我不是随便答应的。”
“我不是代表组织来跟你谈的,我只代表个人。”
“我知道。”
“所以,你不要有任何思想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