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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安拿着证件要走。
金鲁生拦住他道:“请把证件还给我。”
“我给局长看一下。”
“我这证件是不能离身的,局长来了我可以再拿给他看。”
公安还给他,出去。
安在天看着证件,感叹道:“这不等于是皇帝的尚方宝剑嘛。”
金鲁生说:“差不多。”
局长进到值班室,金鲁生又把证件掏出来,局长推辞着不看,和他握手。值班员带他们去了刑侦处……
有了“圣旨”一般的特别通行证,安在天他们受到公安局热情的善待和礼遇,然后几乎在任何环节上,他们都心想事成,并被别人刮目相看。最后,负责接待他们的是刑侦处黄处长和警员小钱。
安在天问:“你这里能打长途吗?”
“可以,你要哪里?”
“我需要和单位联系。”
黄处长拿起电话:“总机,要个长途……”
在铁院长的办公室,桌上三部颜色不一的电话,分别为红色、黑色、绿色。打出去的一般使用绿色,红色和黑色主要用来接听,红色代表上级机关来电。
这会儿,铁院长正在用绿色电话,华主任背对着他,在窗前看着外面,那里有人在架天线,像个猴子。
铁院长又不知在对谁发火:“……搞什么名堂?人下午就到了,你居然现在还不知道安排他们在哪儿住?哪儿不能住?有床的地方,都可以安排人住,没床也可以加床……那就叫后勤的人去买……你说什么?那好,你住树上,把你的床腾出来!”
黑色电话机响了,铁院长不耐烦地,接起来道:“谁?讲!”
铁院长忽然把绿色电话扣了:“安儿,到上海了?见到人了吗?怎么样?”
华主任忙凑了过来。
“特务怎么会知道我们的行动?”铁院长听到消息很吃惊,他又转过头对华主任,“罗山死了!”
华主任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
唯一的可能就是,罗山接了华主任的电话,听说要请他出山,觉得很光荣,很不了起,然后就跟人去炫耀,到处和同事告别呀合影留念的,被特务知道了。因为历史上有污点,他在上海音乐学院一直没有得到领导重用,好容易有了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他肯定得意忘形。这是他的命数。接下来,就要看他推荐的那个人有没有这个命了。
安在天继续在电话里说:“……人之将死,其言必善。罗山不会随便给我推荐人的,他临死都没跟他妻子孩子说一句话。铁院长,再给我一次机会。不是我们害了罗山,是我们的敌人害了罗山。我会注意安全的,我们现在就在上海市公安局,这里的同志会全力帮助我们……”
挂了电话,金鲁生问:“怎么说?”
安在天松了一口气:“同意我们先去看看。”
“我知道铁院长的意思,他怕抓鸡不着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别忘了,你同样是701的宝贝。出师不利,他担心你再出事。”
安在天问小钱:“有没有那个‘灰长衫’的记录?”
小钱还在翻卷宗,说:“没有。”
黄处长:“我们会发动所有的力量,在全城之内搜捕‘灰长衫’。”
金鲁生:“黄处长,需要你派一辆车,送我们去青镇码头。”
“这没问题。”
安在天:“还有,罗山是为我们的事被特务杀害的,你们能不能派人去医院,帮家属料理一下后事。”
黄处长:“这也没问题,我马上派人去。我派我爱人去,她是搞人事的,知道怎么说话。”
金鲁生:“我需要一支射程比较远的手枪。”
黄处长拉开抽屉,摸出一把手枪:“这把行吗?”
金鲁生老道地:“这是德国C5手枪,行。暂时借给我,多给我一些子弹。”
黄处长从铁柜里取出两盒子弹问:“够吗?”
金鲁生只拿了一盒说:“一盒就够了。请提供你们的值班电话,有事好联络。”
黄处长写了一个,递给金鲁生。
金鲁生收好了:“跟值班室说一声,万一有我们的电话要特级处理。”
安在天:“我们单位有事,可能也会通过你们来找我们,请帮忙转达一下。”
金鲁生:“那就这样,我们马上就出发。”
黄处长问:“要不再配些警力,跟着你们?”
金鲁生:“不用,人多目标也大。我说句不该说的话,你不能跟任何人说起我们的去向。对不起,我这是职业病,不相信别人。
黄处长理解地:“没关系,我也是这样,干我们这行的都这样,只相信自己。”
吉普车内,安在天和金鲁生换了装束,都是普通办事干部的样子,听小钱介绍乌镇的情况。
小钱开车,很是健谈:“……乌镇不远的,到了青镇坐船,一顿饭工夫就到了。”
“那得看是谁吃的饭,换了我,三顿饭工夫也到不了。”金鲁生回头看安在天,“这样的话,我们今天就能返回上海。”
安在天默默看着窗外,见金鲁生跟他说话,忙收回视线。
金鲁生:“哎哟,我都忘了,我们还没吃早饭呢,饿了吧?”
小钱:“哪里有小吃店?这一带,我不熟……”
安在天不假思索:“笔直走,前面大拐弯,有一个卖松糕的。”
小钱吃惊:“你这么熟?”
金鲁生一下反应过来了,他说:“你家就住在附近?”
安在天:“前面左手那栋红楼,二层,晒着小孩衣服的那间就是。”
金鲁生对小钱:“开慢一点儿。”
安在天眼睁睁地看着左手边的车窗外面……
金鲁生爱莫能助地看着他。
安在天一直看着那栋红楼,直到脖子转不动了,才回过身来。忽然间,他一下子愣住了——车的前方,一个少妇正蹲在马路边上给小男孩系鞋带。
小钱按了一下喇叭。
少妇站了起来,把小男孩护在身后。车子从他们身边开了过去。
透过车后窗玻璃,少妇拉着孩子的手过马路,越来越远了,安在天始终没有回头……
机要处办公室,丁姨正在暗自垂泪。铁院长骂骂咧咧地进来:“干什么?”
丁姨:“看见了还问?”
铁院长:“哪儿凉快去哪儿呆着,捣什么乱!安副处长是去执行任务,他是‘招人小组’的副组长。”
丁姨:“罗三耳已经死了,你就不怕安儿也被特务盯上?”
铁院长:“革命,就得有流血牺牲。你都是长征过来的老同志了,还要我给你补课!”
丁姨:“安儿的父母已经为革命流血牺牲了,他那么小就去了苏联,经历过二战,蹲过德国人的集中营,他身边的同学,死的死,残的残。我们要对得起死去的同志,他们没有看到解放的这一天,可我们得让他们的后代不光看到新中国的诞生,还能与共和国一起长大,好好地长大,好好地活下去!”
铁院长也难过了,他说:“这由不得你!”
丁姨一下子捂住了脸。
车子行驶在乡间路上,窗外,是江南水乡特有的风光。车内,金鲁生看着后视镜,不断过去的乡人、牲畜。没有汽车。
金鲁生对安在天说:“没事,我一直在看着!绝对没有尾巴。就是有尾巴,也被小钱甩掉了。”
安在天还在吃松糕,他说:“我小时候就爱吃松糕,吃了自己那块,还吃我爸的,所以老挨我妈说……”
不知是金鲁生这个判断,还是车窗外如诗如画的风景,抑或松糕意味深长的香味,当车驶出上海城区,安在天的情绪马上好了起来。
青镇是一个古老的小镇。
正是中午,码头上人不多,有四、五只小木船泊在水面上,有人在用临时搭的土灶烧饭。小钱去售票口买票,却发现里面没人了。一个四十来岁的船夫从船上跳上岸来,尾随着他。
船夫问:“是去乌镇吧,我送你们去。”
小钱没理他。
船夫又说:“轮船刚走,下一班要三个钟头后才来,我送你们去,半个钟头就到了。”
安在天问:“你是什么船?”
船夫一指自己的小木船:“没问题的,保管你上船好好的,下船也好好的。”
“多少钱?”
船夫伸出四个手指头。
小钱:“才半个小时的路,就要这么多?”
船夫又改成三个手指头。
小钱:“不行,两万块吧。”
船夫:“你们三个人,坐轮船还要三万块呢,我专门送你们一趟才两万块,没道理的。”
小钱:“你这破船哪能跟轮船比?”
船夫还想申辩,金鲁生也过来了,干脆地说:“我们只有两个人,你少要五千,我给你两万伍,行不行?”
船夫开心了,说:“行。”
小钱:“那我……”
金鲁生:“你跟着我们去了,车怎么办?”
“那我在码头上等你们,你不是说今天就能返回吗?”
金鲁生:“我们在乌镇,事不多,但也不会少。车停在青镇码头,目标太大了。你先回,到时我们再联系。”
小钱对船夫:“你好好把他们送到,我认得你的。”
船夫应着,前面带路往船上走,一路上都在喊着:“谁去乌镇,五千块,马上开船了!”
从河上远远地看过去,乌镇码头明显比青镇码头简易许多,也荒凉许多,只是一个用木头架起的小台子而已,加上三、两只停泊的破渔船,网子堆成一团,了无人影,像走进了一个被世界几乎遗忘的地方。
安在天和金鲁生下船,站在小台子上,举目望去,显得格外孤单。
安在天:“这就是乌镇吗?怎么看不见村子?”
船夫一边数着钱一边回答:“不会有错的,你顺着石板路往里走,就会看见村子的。乌镇沿河而扎,比上海城还要古老……”
安在天和金鲁生上岸后发现除了密麻麻、绿幽幽的桑林外,什么也看不见,只好顺石板路往里走。石板路泛着青光,一直沿桑林延伸下去。拐过一个弯,前方有一个像舞台一样搭起的井台,有妇女在打水洗衣服。
安在天用上海话问:“大姐,这是乌镇吗?”
妇女抬头,看是外面来人,热情地说:“你们找谁?”
安在天:“你们村里是不是有个人,他耳朵很好……”
妇女马上打断他的话:“你找阿炳?”
“……是阿炳吗?”
“那还用说,他的耳朵是风长的,尖得很,说不定我们这会儿说的话,他全都听见了。这个时光他肯定在祠堂,你们去那里找他就是了。”妇女说着,伸手往前指了一下。
安在天以为她指的是眼前能看见的一栋房子,说:“是这栋房子吗?”
妇女踮起脚尖,又指了一下:“你个子高或许看得见,有两个大圆柱,门口停了一辆三轮车。”
安在天惊讶地说:“这么远他能听见?”
“他什么听不见?他连鬼的声音都听得见。”
安在天和金鲁生都愣在那里,安在天小声儿地:“他怎么可能是人呢?老美的CR…60步听器还差不多。”
“就是说,我们马上就要见到鬼了。”
乡间的茅房,金鲁生站在里面解手,肩以上暴露在墙头。
金鲁生:“你先去祠堂找阿炳,我跟邻居打听一下他家的社会关系和政治面貌。”
安在天开玩笑地:“那我的安全谁来负责?”
金鲁生:“你是见鬼又不是见人……”
祠堂是乌镇古老和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