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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一彪:“那好,你们负责把他们都拉过去。废话少说,就说是刘司令安排的,你们什么也不知道。”特务跑了出去。
黄一彪继续翻找。他从公文包里找到一本通信簿,认真地看着。
黄一彪:“江文书,马上把通信簿上所有本市的人员名单、通信地址和电话号码列出来,我有用。”
江文书应着。
“还有,你马上给报馆写篇稿子。”
江文书掏出笔来记。
黄一彪思忖着:“事情是这样的……”
黑黢黢的家属区,阴影幢幢,风声瑟瑟。不同的电话铃声,从一个楼里响起。又从另一个楼……随着电话铃响,楼里亮出一窗灯光,在办公区至家属院的路上,神秘出现了一束一闪一闪的光亮,如鬼火一般。
光亮如鬼魔潜行不已:光点在增大,亮度在增加,鬼魔的阴影也在魔法般变大。一辆车趁着夜色驶了进来。
唐一娜正在打电话,床头有她和男朋友亲密的合影,还有一个嵌着她父亲相片的镜框,从相片上看,她父亲是个中将。
唐一娜流着眼泪:“……妈,现在前线的战况你是知道的,我真担心朱安,自从去年在长沙分手后,一年多来我连他的声音都没听到过……妈,我求你了,让爸跟我们刘司令说一说,帮帮我,把朱安调到上海来……我,实在是太寂寞了,我们这里下午还死了人,我不要过这种生活……这里的男人,都是把枪揣在口袋里来追求女人的……”说到这里,唐一娜忽然诧异地抬起头来,她听到有车停在了她的楼下。很快就有人来敲门了。
唐一娜:“谁呀?这么晚了……”
黄一彪:“唐参谋,刘司令找你有急事,麻烦你跟我走。”
唐一娜开门,只露出一个脑袋,身子躲在门后:“去哪里?”
“去了就知道了。”
唐一娜犹豫了一下,缩回头去:“我换一下衣服。”
这会儿,童副官和妻子争着在看报纸,童妻是个乍呼的女人,相比之下,童就显得有点“妻管严”。童妻看罢报纸,丢给童副官:“看看吧,你们的前线将领又吃败仗了。”
童副官把报纸丢在一边,迂腐地:“胜败乃兵家常事。”
童妻牢骚满腹地:“哼,我看……”
童副官不耐烦:“行了,你看?你看见什么了?”
童妻毫不示弱,回敬道:“我看这样下去,你们消灭不了红军!”
童副官紧张地:“姑奶奶,你小声点行不行?隔墙有耳,没人当你是哑巴。你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
童妻阴阳怪气地:“干什么?没干什么,你不是早就说过了,我一个女流之辈能干什么?生孩子都生女的……”
童副官无言以对。
钱之江无意中往窗外看去,只见一个人影一闪,隐匿在黑暗之中。他急促地回身,迅速抓起电话,可话筒里没有了任何声音。突然,他屏住呼吸,放下电话,慢慢向门边挪去。
门没锁上,他突然一把拉开,一个特务应声冲了进来,摔倒在地。
天天已经上床,正在黑暗中和罗雪说话。
罗雪:“天天,听妈的话,以后我们不能让老师再留下了,很丢人的。”
天天:“所以爸爸去上班了,他不知道,我很高兴。”
“但爸爸明天早上就回来了……”
“妈,我实在不喜欢背《长歌行》,我不会‘老大徒伤悲’的。我喜欢背《游子吟》。”
“《游子吟》?”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罗雪的眼睛突然间有些潮湿,她伸手摸了摸天天的脸。
一缕雪亮的车灯直直地照进了房间,在快速地往墙上爬,有点魔幻。
天天好奇地坐了起来:“妈,这是什么?”
“这是汽车的灯光。”
“它怎么在动?”
“因为车在动。”说着,灯光逝去。
罗雪:“好了,睡下吧,别感冒了。”
天天钻进被窝。
罗雪听见车子停在他们楼前,便去窗口张望,看见有人进了隔壁童副官家。
天天问:“爸爸回来了?”
“不是。”
“是童叔叔回来了?”
罗雪摇摇头,眼睛依然盯着车子,她听到车子里传出唐一娜的说话声,唐一娜好像挺生气,在说怪话。
“妈,你在看什么?”
罗雪“嘘”了一声,过来劝儿子:“睡觉吧,不早了,你明天早上还要去接爸爸下班呢。”
“然后爸爸带我去看电影。”
“对。所以你更要早睡。”
“那咱俩不说话了?”
突然,隔壁传来童妻的声音,好像是骂谁。
“不说了,以后日子长着呢。”说完又去窗口看,刚好看见黄一彪和童副官出来,上了车。
童妻骂道:“你最好别回来了!一天到晚不着家,在外头野来野去的,我跟守寡有什么两样?”
接着是一声猛烈关车门的声音,连这边都感觉到震动了一下。
罗雪一直看着车子消失,才回到床边。天天对母亲不和他说话,有点生气了,背过身去。
罗雪拍拍他的背:“好,晚安。”
天天没回应。
“嗳,怎么这么没礼貌,我跟你道晚安呢。”
天天没回头,潦草地,又像程序化地一口气说道:“妈妈晚安,爸爸晚安。”罗雪笑了:“爸爸在办公室呢。”
她开始拨电话,听筒里没有回应的声音,放下电话,罗雪有些心慌意乱起来。
钱之江跟着特务从办公楼里出来,周围隐匿的特务,身影时隐时现。上车后,发现车内已经有两个人了,是汪洋和一名年青特务。
汪洋不安地问:“班上有事吗?”
钱之江平静地回答:“没事。这是去哪里?”
“刘司令叫我问你一下,下午收到的南京密电,你有没有跟别人说过?”
钱之江反问:“说它干吗?”
“没说就好。”转对年青特务,“没人了。”
特务叫司机开车。他们的车子刚走,司令的车又来了。陈司机打开车门,刘司令下车,直奔办公楼而去。
司令刚进办公室,有人像在等他来似的,随即敲门进来,是特务处的江文书,他向司令递上一份稿子,说:“这是我按照黄处长要求写的稿子,明天要见报,请司令过目。”
司令随即扫了一眼——
两辆车一先一后地行驶在街上。
车上,汪处长显然有太多疑问,很是焦虑不安,问话多多。钱之江虽然心有疑问,但表面上还是保持着沉着和冷静,他一边听着汪处长和特务谈话,一边在紧张地思索。
汪处长再三地问:“我们到底去哪里?”
特务:“我也不知道,前面的车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有什么事吗?要三更半夜地把人从被窝里拎出来……”
“当然有事。”
“是什么事?”
“重要的事。”
“那什么时候能回来?明天是礼拜天,我答应太太陪她去缝旗袍,那个裁缝店铺离的很远,没有我陪,她去不了的。她的旗袍都是几年前做下的,缩了水,穿身上紧了……”
特务干脆道:“不知道。”
汪处长急了:“这……你们在搞什么名堂,莫名其妙的,去哪里都不知道,就让我们跟着走。”
“汪处长,请你安静一点好不好?我再跟你说一遍,我这是在执行刘司令的命令,你有什么问题别问我,问我我也不知道,到时你亲自问司令。”
汪洋欲言又止。
特务也许觉得刚才话重了,笑了笑,又说:“我们这是跟司令行动,又不是跟共匪行动,你怕什么?”
钱之江虽然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已经预感到“不妙”。适时,他突然大大方方地掏出一个本子,写着什么。借着路灯一闪而过的光亮,他在写“特使”“频率”“毒蛇”一类的字眼。然后,他撕下两页,其中一页悄悄地藏了,另一页递给特务,说:“刚才跟你出来的时候,给家里也没打电话,明天早上我要回不去,太太和儿子会着急的,麻烦你给我家里打个电话好吗?这是我家的电话号码。你找钱太太就是,太太要不在家,给老保姆说一声也行。”
特务接过纸条:“行。”
钱之江:“谢谢。”
车子离夜市近了,钱之江一直在专心地朝窗外看着,当他远远地看见“耗子”时,突然打了一个喷嚏,然后掏出那张纸,佯装擦了擦鼻子,揉成一团,待车子从“耗子”身边开过时,探出头,就势把纸团扔了出去,同时大喊了一声:“耗子!”
“耗子”下意识地一愣神,一辆车从他身边开了过去。
钱之江回过头来,装腔作势地对车里人说,还比划着:“刚才我看见这么大一只耗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这会儿人都睡了,老鼠自然就敢明目张胆地招摇过市了。”
钱之江看着外面,似乎默默地在记路。车里无人响应,显然大家各怀心思,没有兴趣听他说这个话题。
“耗子”听到车上的喊声,不知这是同志在喊他呢,还是一个路人确实刚才看见了一只”耗子”而发出的惊呼。他疑惑地看看远去的吉普车,又看看身边,却没有注意到地上滚落的那个小纸团。
纸团停在离“耗子”有点距离的黑暗之中。
“耗子”清扫完了,骑上车准备走。角落里突然窜出一个人来,叫了一声:“老伯伯,请等一下。”就是下午跳窗逃走的“飞刀”。
“飞刀”迎上来:“你好,我打问个事。”
“耗子”见怪不怪地,点了一下头:“问路吗?”
“飞刀”走近了,悄声儿问道:“你是‘耗子’吧?”
“耗子”一下子警觉起来,很生气的样子:“谁是耗子,你才是耗子!”
“我是‘飞刀’,听说过吗?”
“耗子”装起糊涂来:“我一个收垃圾的,饭再吃不饱,也不想杀人放火,买飞刀做什么用?拿我开心,走开!”
“我的线断了,‘断剑’叛变了,我需要组织上的帮助。”
“耗子”吓得转身就跑。
刘司令在对黄一彪发火。
刘司令:“像什么话?这么大的事,你不请示就妄自行动,杀了那么多的人,你就不怕天塌下来!”
黄一彪:“我这还不是为了党国利益,这么秘密的事,万一有人听到传给共匪,我们不就功亏一篑了。”
“那也不能滥杀无辜!”
“什么无辜,我怀疑那就是一栋黑楼,里面的人全是共匪,连看门的都是。”
“怀疑……我怀疑你做的手脚不干净,明天报纸就会把你们干的蠢事全都抖露出来,那样的话,你说我怎么向市民交代!苏州河的事还没有平息呢。”
“不会的,司令,这你绝对相信,不会出现那种情况。苏州河的事,是闫副参谋长一手造成的,他想跟我们抢功,没有按计划行事,才落得如此被动的下场。但这次我做得非常干净,不会有后遗症的,明天见报的将是我叫江文书写的稿子。稿子你看了吗?那消息一旦发出去,全市人民都要感谢你的,共匪成了过街的老鼠,人人要喊打。”
“我真不知道你葫芦里装的是什么药。”
“迷魂药。”
“大家都死了,就他吴秘书一个人没死,这可信吗?”
“所以需要你配合我呀。只要我们把谎撒圆了,没什么不可信的。”
刘司令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