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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多,这样的流言,实在是不值一提。
石将离登基为帝之后,虽然是由宋泓弛摄政,可她却不能再住在相王府,必须住进内廷去。这下子,她可就不干了,日日在寝宫里哭闹不休,上朝见着宋泓弛的面,就上去巴着他的腿,怎么也不肯放开分毫,令他甚为尴尬。
虽然也有朝臣建议宋泓弛搬入内廷照顾皇储,可那一瞬,宋泓弛才感觉到自己肩上的压力。他不能让她太过依赖他,他要让她学会独立,学会承受,这样,即便他某日猝死,她也能撑得起这庞大的帝国。
他开始对那自小受她宠爱的小人儿不假辞色地呵斥指责,他开始疏远她,待她甚为严格,有时,她背不下那些该背的,他便就板着脸罚抄罚跪打手心,还不准她哭。没有人知道,打在她的身上,痛在他的心上。
至于那悄悄长大的月央公主,直到会说话了也还没有名讳,天子家宴时,他看到那个神色怯怯的女孩,突然觉得就像是看到许多年前的自己,望着那随风纷纷扬扬的雪花,他微笑着替她取了名,唤她——
瑕菲。
他将她带进相王府,教她读书,习字,教她吟诗,弹琴,只是,她似乎也和她的母皇一样,对于这些没什么兴趣。他也并不强迫她,毕竟,她不是他的女儿。
她的一生,自有她的轨迹,轮不到他负责。
只是,他却没有想到,一次中毒的变故,使得自己的女儿迷上了那沈家的少年,八九岁的年纪,哪里知道什么是男女情爱,一生相守?可是,他明白自己女儿的脾性,那样的固执,那样的倔强,与她的母皇如出一辙。
开始,她暗暗关注墨兰冢的一切,他也还能忍作浑然不知,可后来,她竟然也开始像她母皇那般,那沈知寒需要什么,她便就想方设法地派人送去,却还不让那人知道真相。
宋泓弛终于忍无可忍了!
“天下男儿何其多也,怎的就偏偏看上那沈家的妖物?”他毫不顾忌她的掩面,声色俱厉地斥责,思及当初沈重霜与自己的纠葛,心中更是有太多说不出的辛酸苦楚。
可是,他那毫不知情的宝贝女儿,却是如同蛮牛一般倔强,还口不择言地驳斥道:“听说母皇当日正是因着那沈姓男子,才不曾兑现立相父为凤君的誓约……相父耿耿于怀至今,便就诋毁沈家男儿俱是妖物……”
狠狠的一巴掌扇过去,他的心在颤抖,手也在颤抖,那一瞬,他眼中的石将离仿佛变成了十数年前的石艳妆,那无法医治的宿疾,那无可避免的早逝,他不愿她成为宿命无辜的祭品,最终活在痛苦之中,可是,他却不知该要如何劝阻她的一意孤行。
那样的年纪里,叛逆无法避免,更何况是心高气傲的石将离,自然,这样的一巴掌隔阂了他与她的父女之情。
没有人了解他的伤口疼痛,没有人知道他的用心良苦。他忘不了当初的一切,甚至,这么多年了,他还能记得石艳妆当初的那句话——
朕身为这大夏女帝,可倾国可倾城,就不信这普天之下求不到医治那宿疾的法子……
一旦他说明,他是不是也会再一次听到同样叛逆的驳斥?
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两个女子,都无一例外地陷入了仿似刻意的诅咒与轮回,望着女儿负气离去的背影,他浑身冰冷,摇摇欲坠,最终颓然地倚着那水榭的栏杆,满眼姹紫嫣红,可心中却是一片废墟残垣,萧瑟出无边无际的荒凉。
费尽心血养育教导的女儿,最终还是要送到另一个男人的怀中……
只是,为何不是别的人,偏偏又是沈家的男儿……
那沈知寒,傲气凌人,若是单论品行才情,倒也配得上他的女儿,却可惜,注定的命薄早逝……
一双温暖的小手轻轻抓住他的手,他恍恍惚惚地低下头,却是看到那双怯怯的眼眸,就如同恍然间见到许多年前的他。那时,他也是这般事事谨慎,努力想要把一切做得更好,渴求哪怕一个不经意停驻的眼神,证明自己不是个多余的存在。
那样温暖的软软的小手,听那软糯的声音轻轻唤他“相父”,他下意识地紧紧握住,却浑然不知,自己也陷入了那逃不开的桎梏与宿命的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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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之后,石将离与宋泓弛开始势同水火,无意之中虽然达到了宋泓弛之前想让她独立的目的,却也使得石将离与他隔阂渐深。
为了一个男子,最终父女反目。只是,在父亲的心里,哪里会真的责怪他一直捧在手心里的小人儿?尤其是当石将离为了早日亲政,宁肯前往青州历练之时,宋泓弛能做的却只是站在那城楼之上,远远看着大内影卫护送着那个曾经给予他生存希望的纤细身影,一步一步走上属于她自己的那条路。
突然无力,突然空虚,突然没了生存的重心,宋泓弛难以言喻的疲倦,他搁下了所有的朝事,不想说话,不想面对任何人,只是将自己关在书房里,不声不响地望着那株在书房里精心养了十数年的芍药花——
那唯一心疼他的人,如今也不再心疼他了,他突然开始质疑自己继续活下去的必要。
而这些日子里,只有那个曾经怯怯拉住他手的女孩儿石瑕菲,静静地一直陪在他的身边,并没有多的话,可他却不知不觉开始眷恋那种相依为命的温暖。
后来,这个女孩儿长大了,褪去了曾经的胆怯与小心翼翼,她活泼开朗,热情奔放,开始有意无意地闯祸捣乱,想方设法妄图引起他的注意,即便是每每被罚也总是悄悄偷着乐,更多的时候,她仿佛他的影子一般跟着他,不纠缠,不吵闹,可却让他无法忽视她的存在。
他不是看不出,她情窦初开,看他的目光中倾慕渐浓,他也不是不知道,自己在她的心目中是神祗一般的存在,高不可攀,不可取代。他并不迷失,毕竟,年少的倾慕总有一日会消退,就如同那个曾经要他许诺一辈子的女子,再比如那曾经在他万念俱灰时给他最后一点希望的小人儿。她们长大了,年少的倾慕便就淡了,消失了,而她最终总会遇上一个令她真正明白男女之情的人,那时,她也会离开的。
这世上,最终也只剩下他一个人,形单影只,茕茕孑立。
只是,他却没有料到——
那时,石将离已经知道沈知寒的身体被他藏了起来,为了逼他就范,她竟然不择手段,拿自己的性命做饵下套。他自然震怒到了极致,恨铁不成钢地对她的意愿全然不予理会。
他明白,他的离儿是在豪赌,甚至拿性命做赌注,赌的是他对她一直以来的疼爱,只是,她却是否权衡过,这样不顾一切的沉迷,将会成为多么可怕的弱点?
当她认为自己想要什么都可以得到的时候,他要让她学会失去,唯有失去了一直梦寐以求的,才会懂得珍惜手中握住的。
所以,他任凭她胡闹,甚至命人将她送入皇陵等死。他也在赌,他知道,他的女儿,不会这么简单就被他扳倒。只是,那一晚,素来乖巧的石瑕菲却是一反常态,鲁莽地闯入他的书房——
“相父,沈知寒真的在你手里么?”她第一次这么严肃地质问他。站在他的面前,她扬起那一向笑意盎然的脸,却是敛了笑,神情中满是显而易见的失望。
失望么?
她在失望什么?
“是又如何?”宋泓弛平静地搁下手里的笔,倒也不加隐瞒,声音镇定得如没有风浪的湖面,只是挑起一边眉,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她:“你这架势,是要来替谁兴师问罪的么?”
早该要习惯的,即便是这丫头,最终也是要胳膊肘向外拐的——
他身边的女儿,都是替别的男人养的……
石瑕菲踌躇地咬着唇,颇有些为难地思来想去,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压低声音劝慰道:“相父, 不如,你还是将他还给皇姐吧……”
“还?”宋泓弛故意嗤笑一声,尔后,便就板着脸看向石瑕菲,语调里满是出乎意料的冰冷无情,带着极浓烈的嘲讽意味,连一丝人情味也不见:“从来都不是她的,凭何说得上还!?”
石瑕菲并不是个唇齿伶俐之人,如今面对着宋泓弛,更是处处居劣,唯有节节败退的份。闷了好一会儿之后,她才嗫嗫嚅嚅地继续开口,语气带着哀求:“相父……皇姐如今已是弥留……她说,生不可与玉琢同衾,唯望死可与沈知寒同穴……相父真的忍心连她最后的一点夙愿也无视么……不如就成全了她吧……”
听石瑕菲提起韩歆也,宋泓弛又怎会不知石将离是在利用向来单纯而冲动的她?
再者,自从韩歆也恰好出现在她开始,他便就知道韩歆也绝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背景身世复杂神秘,石将离难道会不知道么?
他教出来的女儿,哪会这般蠢?
只怕,只有若小菲这般单纯,才会相信石将离会“看上”韩歆也!
“她看上的,倒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将那本就蹙起的眉一横,他眼睑轻轻地一跳,眼底压抑着的讥讽不声不响地浮上来,森森寒意一分一分凝在唇上,低沉的嗓音骤然冷绝,与那斯文的面容上平添了一抹凛冽的肃杀之气:“她以为这样便能威胁得了我么?她若真死了,我便就将她葬了,说什么此生夙愿,同我玩那些心机……妄想!”
从来都只听说他面对朝事时心狠手辣,心肠极硬,如今才算是见到他斯文儒雅背后极怒极恼的另一面,尤其,他一旦发怒,并不会如莽夫那般暴跳如雷,只是,那平静背后掩饰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怒意,如同寒冰之中掩藏的火种,随时可能燎原焚烧,变作熊熊火海,将一切吞噬得干干净净。两相对峙之下,她一时愕然,竟口不择言:“相父,你当真冷血至此么?!”
“冷血?”他缓缓起身,嘴角勾出一缕极淡的笑意,犹如尖刀刻痕一般,刺出了些不动声色的嘲讽:“那你就当我是冷血无情罢,要我成全她,万万不能!”
这下子,石瑕菲倒真是没辙了。
她此时此刻想着的是皇姐弥留之际的哀求,不能同衾,但求同穴,不求同生,但求同葬,这样的愿望简单且微不足道,为何一向温柔心软的相父却不肯成全?若换作是她那一直隐匿的夙愿——
“相父,就当我求你吧……”她不肯死心,低垂着头,掩饰那满脸的黯然与心底的忐忑。
“今日,换谁求我都没用!”宋泓弛把眼一睨,眸中流转着显而易见的疏离,转身拂袖背对着她,似乎不打算再同她多说什么,语调除了拒绝,淡得听不出任何情绪。
石瑕菲望着他那颀长挺拔的背影,心里一直在暗暗燃烧的火苗像是被风一吹,没有孱然熄灭,反倒是迎风一下子窜高了火苗!也不知自己究竟是遭了什么魔障,她竟然斗胆上前,一把便死死抱住他那紧实的腰身,将脸颊也一并紧紧贴在他的背上:“相父!”
对于她这么突如其来的举动,宋泓弛实在意外到了极点!
“你!”她像水蛭一般贴着他的背,他一时便慌了神,方才所有的强硬一下便没了用武之地。因着没办法挣脱,他只能将身子僵成木桩一般,刻意板起脸来斥责:“马上放手,男女有别,这般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那一瞬,就连石瑕菲也不知自己从哪里借来这般包天的够胆,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