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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声势动作,于这并不算偏僻的京城一隅,实有惊世骇俗天崩地裂之震撼。于深夜中汹涌而来,所向披靡,这般的规格级别,不是雪狼王那般简单,该是那视之为神,几百年不得一见的火狼王!
谁敢动用火狼王!哪里的御狼天人有这等本事!
一时间陆雪弃也是被震撼的。在那几乎被煮沸的天地间,人突然都显得如此渺小。
狼群来了,嗥叫着,奔跑着,陆雪弃听得懂它们的语言。
她突然热泪,横流。
一人惊慌地道,“不好了!狼群冲过来了!”
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惊骇,顿时乱道,“怎么办!”“怎么办!”
可是狼群奔跑的速度是极为可怕骇人的,一时间踏土而至,撕咬,冲撞,闯入重围。
护卫彻底乱了,拔出武器疯狂对抗。陆雪弃站在最中心,一时茫然地看着人狼激战!
然后一道人形的影子,电闪般倏而而至,一把抓了陆雪弃,又倏而而远去,天地间顿响起一声清越震天地的嗥叫。
转眼之间,无一狼恋战,几乎是突然间,群狼调转方向,骤然撤退,声势汹涌措手不及地离奔而去。
转瞬间如做了一场梦,月光,灯光,残损的院落,狼籍的机关,或狼或人的尸体,空荡荡的院子,没了陆雪弃的行迹。
护卫一时反应不过来。这是怎么了,如此荒诞,惊魂夺魄。好像那炙热凶残的气息犹在耳边,好像那狼牙茹血的质感犹在手底,好像那地动山摇的行迹尚未远去。
一切这么快,这么突然,掳走陆雪弃,撤得干净,撤得利落,撤得令人不可思议。
好半天才有人道,“愣着什么,快去禀告陛下!”
谢止胥冷然对临安王道,“齐恒打晕将他押入大牢的侍卫,返回大殿中,为了保护陛下?还是威逼陛下?”
临安王一时没说话。谢止胥扭头问地下的侍卫道,“他说,他是奉临安王爷之令,是吧?”
那侍卫也明白了这其中要害,事情不简单,一时犹疑,没敢吭气。谢止胥冷笑道,“是也不是?”
那侍卫一紧张害怕,说道,“平原王爷是这样说的,我们也不知道是不是。”
临安王却是笑了,对谢止胥道,“谢世伯是想说什么?”
谢止胥冷哼一声,扫了一眼齐恒道,“今夜你们兄弟,一个在宫外横行动兵,一个在宫内挟制君王,意欲何为,罪行昭昭!”
临安王没说话,却是笑意深浓。他看了众士族一眼,对乾贞帝躬身道,“手足相残,祸起萧墙,让夏皇陛下见笑。”
乾贞帝也是笑,“政见不合,有所误会,也是在所难免,王爷无需客气。”
临安王回视众士族道,“阿恒挟持父皇干什么,为何不逼父皇下道旨?我和众位回宫干什么,为何不拘禁各位,趁势逼宫?”
说完微微一笑,“便是如今,京城全部的兵力武装,尽在我手,陆定然曹峰备兵待令,我一声令下,仍是可发兵逼宫。便是阿恒,”他的目光看向齐恒,轻声道,“他要挟持父皇,还是手到擒来轻而易举。众位便是如今齐聚这大殿,我若真想做,哪一样便做不成?”
他的语音到最后,虽然轻柔,却也渐冷,他面上的笑容依旧如春风和煦,从众人的脸上静静地扫过,发声道,“还是众位以为,抓住什么把柄,就可以将我和阿恒诛杀治罪,你们真以为,凭你们这点人,这点私兵,站在这大殿上,就能号令京城?”
临安王此话一出,士族皆变色。
如若,临安王真的要反,他即便在这大殿之上,也一样可以反。撕破了脸,刀兵相见,他们绝不是对手。成王败寇,临安王给他们安上一个里通外国的理由,而率兵擒王,一样名正言顺。
想至此,众士族突然冷汗涔涔而下。造反这种事,从来比的不是道理,而是实力啊!
临安王复又很好脾气地说了一句,“父皇把军政大权,尽付我手,我还逼宫谋反,是想怎样?嗯?”
他问完众士族,回身在安兴帝面前跪下,叩首道,“儿臣冤枉,父皇明鉴!”
一时间,众人的眼都集聚在安兴帝的脸上。
安兴帝那一刻的表情,很静,可是复杂。其实临安王说的已经足够明白,他要反,齐恒要劫持皇帝,此时此地,一样可以。而且这绝不是威胁。而且这绝不是只给那些士族们说的。
安兴帝自然懂。而且他有点心痛。
被自己的儿子这般威胁,话说到这个份上,每个人都无路可退。
此时此刻固然难以面对,但更加难以面对的,是过了今夜之后,父子还要相处聚首。
他不知道乾贞帝会从暗道里出来,他不知道,乾贞帝除了索要一个女人,还想端掉他心爱的儿子临安王。
他也是乾贞帝出场后才渐渐明白的,明白自己上了乾贞帝的当,明白上了自己手下的士族的当!
即便临安王不说出那些威胁的话,他自然也知道该怎么说的。可难道在渊儿的心目中,自己这个父皇,竟是要害他废掉他吗?
安兴帝一苦笑,他陡然便想起,渊儿了悟事态的那一刹那,对他这个父皇是何等的失望和心痛!正如渊儿刚刚的强硬无情,将他刺痛刺伤!
强抑着胸口的剧痛,安兴帝抬头对众士族道,“各位爱卿误会了,确是朕令渊儿布兵护卫迎接夏皇陛下入京的!至于阿恒,”安兴帝顿了一下,声浅而语塞,“父子一言不合,他出言顶撞,朕恼怒而令人将他押入大牢,他于途中见刺客踪迹,打晕侍卫前来救驾,也是护朕心切,如此功过相抵,朕不想追究,众位爱卿也忒是疑神疑鬼了!”
他这话说完,便起身扶起临安王,转身对乾贞帝道,“夏皇陛下贵客远来,不想目睹这一闹剧,实在惭愧。”
乾贞帝只笑了笑,淡声道,“无碍。”
这时即便在皇宫,也感受到了外面的异动,那夜空中清越苍凉的狼嗥声,那惊天动地的奔跑脚步声,让殿上的人皆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只是很快消失,世界恢复平静。但那瞬间的悸动,却如心口上划了一刀般深刻。
乾贞帝回望了望黑鹰,蹙起了眉。不多时有侍卫进殿禀报道,“陛下!京城北门突然洞开,数以千万计的野狼横行闯入,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又骤然返回离去,未见有人伤亡!”
乾贞帝一听,陡然握紧了拳!
☆、第六十七章
京城依山傍水;富庶繁华,乡野虽有野狼,却从未成灾,更不曾有这般群狼夜袭井然有序的景象。齐恒却几乎是跳起来;眼睛也亮了;热切地询问侍卫道;“于狼群中发现人影了吗!看到了没!”
侍卫支吾道;“好;好像没有;狼群跑得太快;月色昏暗;没人看得清楚!”
齐恒的心依然是热的;顿时神采奕奕,忍不住欣然地想,雪奴儿会御狼,定是雪奴儿在危急之时,御狼自保的!
一时之间,齐恒的整个人都变得很轻盈,仿佛飘起来,美滋滋甜滋滋的。他这种惊喜的神态与整个大殿的气氛格格不入,可他也无暇计较更改了,当下恨不得马上离了大殿飞奔出去,好寻到陆雪弃的踪迹!
乾贞帝低头侧目,扫了齐恒一眼,唇边冷笑,没有说话。
临安王蹙眉对侍卫道,“你说宫门洞开,数千万计的野狼去而复返?”
被问询的侍卫有点紧张,只应了声“是”。
临安王让侍卫退下了,众士族面面相觑,毕竟这野狼千军万马地闯城,如此异象,不是小事情。
谢止胥道,“野狼闯城,自古以来没听说过,这,是不是天降灾殃?”
齐恒道,“天降灾殃?如今颢州大水,徽州大旱,百姓揭竿而起,四处狼烟,成群的野狼闯个什么城,又有什么好稀罕?”
庾熹道,“自古人道无德,天道失常,人主有过,天降灾殃。陛下,如今这朝廷失去纲常,导致天道异常,洪水大旱,野狼闯城,实让人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啊!”
齐恒反唇相讥针锋相对,“你是说这是我父皇有过,才弄得天怒人怨?我父皇在位近三十年,有何过?你是想说重用我三哥是吧?我倒是想起还没重用我三哥的时候,诸位世伯一手遮天,安兴十三年,大周出什么事情来着,洪水,地震,瘟疫,十户死了六户半,也没见你们哪个喊着人主有过,天降灾殃!”
庾熹一时语结,齐恒道,“再说野狼闯城算什么异象?到边地上打听打听,御狼天人的事,难道你们不知道?还都别给我玩这个装不知道,我出使东夏回来,你们不是寻了个御狼天人,驱赶狼群要将我生吞活剥吗?现在装什么无知,定是你们哪个狼子野心的,趁着乾贞帝来了,弄个天有异象天有灾殃的,逼父皇退位,将大周河山拱手相让,好侍奉你们的新主子吧!”
齐恒的话说的实在太直白露骨,众人一时都是又羞又怒。颜之卿指着齐恒切齿道,“你,你血口喷人!”
齐恒一声冷笑,“我血口喷人?那你们这是想干啥?乾贞帝一来,往我大周皇宫里一住,我三哥奉命准备护卫去接个驾,你们也要说他横行动兵图谋不轨,那我问问你们,不就是和乾贞帝打好了商量,好利用这事卸了我三哥的权吗?卸了我三哥的权为了啥?不就是记恨我三哥前阵子顺应民心,迫得你们这些士族的族长让了位,夺了你们的权吗?怎么,把权势给你,颢州就不发水了,徽州就不大汗了?东夏的雄师铁骑就都死绝了?从此这儿出个麒麟,那儿出个凤凰,全都是天降吉兆了?”
“阿恒!”临安王转头喝止他。齐恒却是不理,只一声冷笑道,“要说天降异象,我倒是觉得乾贞帝是个扫把星!怎么早不闹狼,晚不闹狼,他一来就闹狼?”
众人面面相觑,当着乾贞帝的面说这样的话,如此失礼的事,只有齐恒敢做,大概也只有他能。一时众人看向乾贞帝都有点小心,且讪讪的。
乾贞帝却是不以为意地一笑,说道,“平原王爷一向与我东夏刀兵相向,对朕有成见也是常见。”
临安王回头对齐恒轻声道,“胡说什么呢?还不退下去!”
齐恒巴不得快点离开,当下也不客气,与众人行了礼,便快步出了大殿,飞也似的往外边走!
一出了殿,他便唤临墨出来打听狼群的事,临墨也是听手下人禀告,不知道详情,让他去寻陆定然,陆定然备兵待命,是亲眼所见了的。
齐恒哪里呆得住,当下飞奔出宫,要了快马直奔陆定然的所在。他过去的时候已经是明月西陲,天有些微微的亮白,陆定然一身戎装,见齐恒飞马而来,迎上去问道,“阿恒,出什么事了?”
齐恒简略地把今晚的事情说了,陆定然做梦也没有想到乾贞帝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宫里,一时倒有些骇住了。
“你是说,陛下瞒了王爷,乾贞帝已经名正言顺住在宫里的事实?”
“谁知道他是瞒着,还是真的不知道,父皇只说他在毓秀宫底下,图的是雪奴儿!”
不想今夜竟如此惊险,陆定然只觉得心惊肉跳的,说道,“这计策当真歹毒,那群旧族长,竟真的做出里通敌国,祸国殃民的事来了!”
可再凶再险也总算是过去了,齐恒哪有心情再多说这个,不由调转话题道,“陆二哥,狼群过城的时候你看见了,有人影没有?看见雪奴儿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