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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里昆边走边向吴所长介绍阿迪力案的情况。
“我在阿迪力家门口等,守到第三天,我也慌了,恰好他家来客人了,是阿迪力的相好,我等她出门,一直跟在后边,果然这小子在他相好的家里养伤。那天太晚了,我就没惊动他。唉,这几天刚好我弟弟娶媳妇,一忙起来,我居然把这事给……,唉!”
来到吉普车前,吴所长坐进副驾驶位,一脸疑惑地问:“你怎么会知道阿迪力没死?”
多里昆上车笑道:“瞎猜的。如果阿迪力死了,案子就复杂了,嘿嘿,我、我一般都是往好的方面猜。”
“这小子要是死了,我这所长可能就真的当到头了。”
吴所长见多里昆瞥自己的眼光有点儿怪,又说:“啊,现在我就是给撤职了嘛!啊,我最担心背后挑唆的人可能还会生事,那麻烦就多了。”
多里昆打火启动:“嗯,幕后肯定有人捣鬼。”
吴所长坐立不安地说:“所以呀,这么重要的事儿,你早该通知我。今天陈队长不来电话,我不去找你,还不知道睡到什么时候呢。现在去,说不定阿迪力已经跑了呢!”
多里昆摇头:“不会,他还能跑哪儿去?所长,陈队长电话里说什么?”
吴所长点燃一支烟才说:“陈队长说,要把你借调去市局刑侦队,叫你准备去报到。”
多里昆一怔,喜上眉梢:“真的?啊,陈队长太……。”兴奋得双手脱离方向盘,车子晃了一下。
“喂,开好车来!”吴所长瞪了他一眼,“别高兴太早,要是等下找不到阿迪力,你就惨了!唉,但愿你运气总是这么好,总能猜得准!”
多里昆咧开嘴笑。
地处沙漠边缘的万喀村,是由几块小绿洲组成的。围墙残缺的村公所小院内,两棵红柳枝繁叶茂。几只鸽子在平屋顶上安静地觅食。
老艾买江站在红柳下不停地看表,一脸疲态,领口开得很大,露出胸口上尽是汗粒。他不是赶路赶累了,而是等人等累了。
“抽了半包烟了,一个人也没来?我说,要么是你们瞒着我什么,要么你们压根儿没派人去通知。”艾买江抬头发问,额上的皱纹显得很深:
一个比较年轻的乡干部委屈地说:“艾买江镇长,我们确实通知了,昨天就挨家挨户去说,还在村头贴了通知,你进村的时候都看见了。”
艾买江道:“那总有个原因啊?村民都哪儿去了?现在不是农忙嘛!哦,支书,村长呢?村长也不见了,去把他找来。”
村支书支吾道:“大叔,他、他这几天病了,下不了床。”
艾买江疑惑地望了村支书一眼:“那好,我们现在先去看看他。生病了?生病要找医生嘛?”
几个村干部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蹲在原处不动。
艾买江拿起手提包催促道:“走啊!还等什么?”自个向院门口走。
村支书急忙站起身:“艾买江大叔……其实,啊,其实,村长病不是很重,他、他在清真寺,做乃玛子……”
艾买江像是明白了什么,回过身走到一个石辗子上坐下,抽出一支烟,慢慢点燃说:“嗯,那这样好不好,我们去清真寺,等他们做完乃玛子,顺便开个会。”
村支书又是一脸为难:“艾买江大叔,我说,你能不能把要传文件给我一份,我、我和村干部找时间分头向大家传达。”
艾买江瞪支书道:“要是这样就可以了,我带工作组来你们村干吗?现在看来,你们村的基层组织形同虚设,连组织一次村民大会也做不到。我来得已经太晚了!走,我们这就去寺里。”说完起身拿提包。
村支书还是一脸不情愿,嘴动了动,但没有讲什么。
村公所所在地是最大的一块绿洲,绿洲中间的一小块空地上,有个简易的清真寺。刚刚做完乃玛子的村民正三三两两地涌出寺门,在清真寺对面等候多时的艾买江迎向村民们,村干部们则拖拖拉拉走在后,显得很勉强。
艾买江靠近清真寺门口时大声喊道:“乡亲们,大家先不要走,我有话要说。”
村民慢慢停下脚步,茫然地看着艾买江。
艾买江道:“耽误大家一点时间,我是镇里来的艾买江,上点年纪的人一定认得我。我今天来,带来了中央和市里的重要指示,既然大家都很忙,我就在这里给大家传达。”
这时,人群里骚动起来,有人小声说:“买买提阿訇来了。”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表情傲慢的买买提从寺里走出来,身后跟着几个面带敌意的年轻人。
“都站在这儿干什么?清真寺又不是巴扎,都回家去吧!”买买提先是对艾买江视而不见,“啊,原来是艾买江镇长。”
艾买江意外地说:“买买提,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买买提反问道:“这才奇怪了?我不能进清真寺,不能做乃玛子吗?没听说过做乃玛子也要向乡政府请示。”
艾买江正色道:“买买提,我告诉你,你到处流窜讲经,是违反宗教政策的。你别以为我老糊涂了,不知道你在讲些什么东西。”
买买提翻个白眼:“我全家都搬到这里来了,违反什么政策?你们不是主张信仰自由吗?怎么,是不是政策又变了?不过你们说话不算数,这倒也不是头一回。艾买江,你要是看我不顺眼,抓我去坐牢好了,不用找借口。”
艾买江尽量压住火气说:“我问你,你搬了几次家?你所到之处,打着宗教旗号,骗取钱财,欺男霸女,还宣扬反动思想,难道这些是安拉要你做的?你这样迟早会被绳之以法!”
买买提突然举头向天,张开双臂高呼:“万能的安拉啊!我是你忠实的仆人,穆斯林兄弟们,你们能允许一个安拉的仆人受到这样的侮辱吗?”
“不能!”买买提身后几个年青齐声叫道。
买买提再次高呼:“清真寺是我们的圣地,是做乃玛子和讲古兰经的地方,穆斯林兄弟们,你们愿意在这儿听一个不信古兰经的镇长胡说八道吗?”
“不愿意!”这一次回应不单是买买提身后的青年,还有一部分村民。在买买提身后几个人的带动下,人群开始向里靠拢,将艾买江等几个工作组干部团团围住。不过,也有不少上了年纪的人面带忧色慢慢向后退。
从镇里到万喀村,多里昆只开了一小时的车。刚进村就把吉普车停下来,顺着村道小跑到一座小院前。
“没错,是这家。”多里昆在院门外确认后,举手敲院门。
门里有个女人问道:“谁呀?”
多里昆瓮声瓮气地答:“给阿迪力送钱的。”
门开了,一个戴面纱的维族姑娘站在门里,身后的阿迪力一探头,惊叫一声就往屋里跑,多里昆一个箭步把他揪住。
“多所长,我、我……不是我打架,是我给人家打了,那几个人见就砍,我又不认识他们,不信你看我身上……”阿迪力说着想脱衣服。
多里昆道:“不用看了,我专门来接你回家的,回去再好好养伤。”
阿迪力还是不愿走,说:“我求你了多所长,有人要杀我,我在这儿养伤行吗?”
多里昆摇头:“不行。哦,你记住,这才是所长,我是副所长。”
所长也来拉阿迪一边手。
戴面纱的姑娘却拦住院门喊道:“你们不能带他走,他会被人杀死的。求求你们,让他留下吧,这里很安全。”
多里昆松开阿迪力,干脆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来,拿出烟来点上,耐心地说:“阿迪力,我能找到这儿,那些人也能来。明着和你说,放你走的那天,晚上我差点儿被火烧死,他们不是冲着你。你看着办,要在这儿等死随你。”
阿迪力和姑娘一时茫然。
所长也点了一根烟:“阿迪力,你不会打算在这儿躲一辈子吧?”
姑娘进屋拿了一个袋子出来,阿迪力捏了捏她的手。
多里昆扔掉烟头,抓住阿迪力的手:“走吧!”
所长也抓住多里昆另一边手,向姑娘告别:“谢谢,谢谢你照顾阿迪力,我们一定保证他的安全,走,阿迪力呀,总算找到你啦!”亲热地搀阿迪力出门。
三人走到吉普车旁边,多里昆晃眼远处清真寺门外聚集了许多人,驻足观望,发现有个人像是艾买江。
“喂,阿迪力,那边出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多人?”、
“刚做完乃玛子吧,那边是清真寺。”阿迪力也停脚看。
多里昆向前走近几步,自言自语:“奇怪,做完乃玛子,一般人就散了啊?阿迪力你过去瞧瞧,我马上开车过来,我们从那边、走。”
所长已打开车门,不耐烦地说:“可能今天是什么节日吧。天色不早了,赶紧回吧。”阿迪力本已拨脚,听所长这么说,又扭头看多里昆的眼色。
这时,远处的人群好像鼓噪起来,多里昆跳上了一堵矮墙望去:“不对头,好像是艾买江大叔他们。阿迪力,你快过去看看!”
所长关上车门:“唉,是镇里工作队开会吧,你不信我去看,阿迪力伤没好呢!”
多里昆跳下矮墙拦住所长:“不,不,所长,这回你听我的,那边肯定出事了,你、你是汉人面孔,这个村子听说比较复杂,咱们小心点。快去!阿迪力,我跟后就到。”
清真寺外,工作队的人已被团团包围。
艾买江大叫道:“买买提,你煸动群众围攻政府干部,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买买提:“艾买江,别忘了你也是维吾尔人,你拿了共产党的好处,就一心一意替他们卖命,和他们一起来对付我们维族人,我真为你感到害臊。穆斯林兄弟们,惩罚这个民族的败类吧!”
人群与工作队身体就要碰到一块了,一个年青干部挡在艾买江身前:“乡亲们,请你们散开,这样做是违法的,你们……。”没说完买买提身后有人朝他下巴打了一拳。
又有几人握起拳头,跃跃欲试。买买提狞笑道:“收起你们的手,不要被这些民族败类弄脏了。对不信神的人,安拉自有他的方法。”
人群像是似明白了什么,一下子散开了,很快有人从地上捡起石头,高高举起,准备投向艾买江等人。
正在这时,“叭,叭!”两声枪响,人群被枪声所惊,高举的手全都镇住了,纷纷转身寻找枪声传来的方向。
多里昆提枪从远处跑来,边跑边喊:“往哪跑,阿迪力,你给我站住!大家帮我拦住他!”
快走近人群的阿迪力苦着脸回头道:“哎呀,多里昆所长,是你叫过来看看的,我没跑呀?”
多里昆赶了上来,边喘气边大声说:“谁叫你走这么快。没跑就好。啊,艾买江大叔,你也在这里,哦,你们开会呀,对不起,打扰你们了。”
艾买江叹息道:“唉,也该散会了!”
多里昆的声音大得有点儿夸张:“散会了?正好,坐我的车回去吧!”
艾买江的眼睛悲凉地扫过人群:“多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