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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凤至不时有书信飞驰西安,她几乎每次都叮嘱张学良要小心行事,千万不要把天捅出个漏子来。没有谁比作为张氏结发夫人的于凤至更了解自己的夫君了,她知道,张学良早年在东北枪毙杨宇霆和常荫槐,就是个让世人大吃一惊的惊天之举。于凤至实在担心从骨子里反对日本人的张汉卿,到底会不会像蒋介石估计的那样,成为他派往陕西“剿共”的一只铁拳!
正是出于这种担心,于凤至除在伦敦抚育三个子女学业外,又把更大的精力投向国内。那时她在伦敦了解张学良和东北军近况的惟一渠道,就是香港发行的华文报纸。香港的报纸相隔一天即可到达伦敦,让于凤至感到遗憾的是,报上有关张学良的信息少得很。1936年一个炎热的夏日,有一天,她在泰晤士河边的别墅里,看到报载一条张学良在西安接见英国伦敦《每日先驱报》特派记者海伦·斯诺女士的谈话。她知道这个海伦就是从前在东北见过一面的美国记者埃德加·斯诺的夫人。此次她是作为英国一家大报的记者从北平飞赴西安的。而她与张学良的谈话整整进行了两天。头一次她和张谈中日关系,次日则谈到了东北军与抗日的关系。当然,最敏感的话题是涉及了那时张学良正在奉命“围剿”的“红军”。
其中有段话很让于凤至担心,就是海伦问张:“你是否认为,中国的真正统一也包括停止这样的战争?据说,东北军不愿意这样打下去,而是想同红军合作,协力抗日?”
张答:“如果共产党能够在中央政府领导下,诚心诚意和我们合作,抵抗共同的外敌,这个问题,也许会像最近的‘西南事件’一样,得到和平解决。”
……
于凤至看了报上的谈话,已经隐隐感受到了一种威胁。她知道张学良的个性,他痛恨日本而不喜欢将东北军投向剿杀自己人的战场。如果蒋介石始终不肯抗日,那么,会不会有一天,张学良真和陕西山野深处的共产党军队联合起来,共同对付外敌呢?如若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张学良又将蒋介石置于何吧?于凤至的心绪紧张,她正是因看了海伦与张汉卿的谈话,日夜地悬念起远在西安的亲人来。
令她不安的消息终于传来了。
最早是1936年12月13日英国《泰晤士报》上刊载的特大新闻:《张学良在西安发动兵谏蒋介石因拒绝抗日沦为阶下之囚》!
于凤至看到这个消息,忽然感到眼前一黑。她意识到果敢无羁的张学良,当真把天给捅了个大窟窿!她知道在当时的中国如果有人把蒋介石逮了起来,后果将是何等可怕!于凤至远在伦敦,日夜关注着事态的发展。她甚至后悔当年不该为了三个孩子而滞留在国外,如果她在西安的话,也许在事情发生之前,可能劝止张学良的行动。也许不会发生这让天下人大吃一惊的事来。然而如今一切都无济于事了。
1937年元旦,于凤至在伦敦忽然收到一封从上海寄来的快函。她认出是赵一荻的笔迹,这说明张学良已经不在西安了。她从赵一荻的来信中得知,张学良现在南京。她想起几天前的英国报纸上,曾刊载中共代表周恩来等人前往西安调停事变的消息。她原来想张学良在事变后会不会随周恩来去了延安。可是现在她才知道张学良不但没有去延安,反而陪同蒋介石夫妇一同去了南京。赵一荻的信是最直接的信息,她急忙拆阅,赵一荻这样写道:
大姐:
自伦敦一别,眨眼两年的时间过去了。西安事态的发展真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蒋介石竟然背信弃义,将汉卿软禁在南京宋子文的公馆里,从前的副总司令何以做楚囚?只因他寻求救国抗日的真理,竟然成了阶下之囚。如此,天理良心何在!正义与领袖的人格何在?事变发生后,东北军群龙无首,杨虎臣将军在危险之时保护我们母子顺利离陕,经重庆来到了上海。现在汉卿的处境危险,小妹虽在咫尺,却无力搭救,恳烦大姐尽早设法归国,鼎力相救,如能抢在军事法庭开庭前最为上策……
第二卷 夏第二章 天各一方(8)
赵一荻通报的消息让于凤至震怒,她万没有想到张学良发动的西安兵谏竟会虎头蛇尾,以如此被动的结局告终。她怨恨张学良不该轻信蒋介石的诺言,既然把这个蒋总裁抓到了手,就不该将他开释,更不该亲自陪同蒋介石同去南京,如此一来,他岂不是自投罗网吗?
于凤至早年虽然多次见蒋介石于南京,蒋也对这位有才学的大家闺秀恭而敬之。然而在这关键的时候,于凤至知道她不可亲自向蒋求情。万般无奈,她决计在英国亲自给从前有过
换贴之谊的干姐宋美龄写信求助。就在她提笔时,又从国内传来南京军事法庭对张学良判罪的消息。于凤至只好动笔向宋美龄求情了。
她写道:“听说张学良判罪,幸蒙特赦。但须严加管束。不知如何得了?学良不良,离开我以后发生这件事,甚为遗憾!可否把他交给我看管?我当尽力而为,以不负兄姐等一番好意!……”
然而她的电报发出后却如同石沉大海,杳无音讯了。
在伦敦于凤至空盼数日,又收到一封赵一荻发来的电报,期盼她早一天返回,以求共同搭救蒙难中的少帅。于凤至情知国内局势瞬息万变,如若继续拖延时间,恐怕夜长梦多。于是,她在伦敦安顿好三个孩子,就匆忙飞回祖国来了。忽然,她睁开双眼,从沉思中醒来,俯身下望,发现机翼下已经出现了波涛滚滚的黄浦江。想起张学良在国内遭遇的不测,于凤至的心情顿时紧张起来。待飞机缓缓降落在上海机场上时,她忽听一个女子的叫声:“大姐,大姐你可回来了!”于凤至发现在候机厅的门前,人群里出现一个女子熟悉的倩影,她就是赵四小姐!
赵一荻已到上海多日。
她就住在上海高乃依路1号那幢西班牙式的小楼里。这座别墅古朴典雅,满院广植着繁茂的槐树。她记得小楼是她随张学良赴欧洲考察军事回上海以前,由副官长谭海事前在这里买下的。小楼原来的主人是上海一位有名的银行家,此宅白色的外壁,黄色琉璃瓦层顶,三层楼里有若干大大小小的房间。东院墙外就是上海有名的法国公园,几棵桂树栽在院落的深处,不时会飘来一阵阵桂花的清香。
赵一荻对这幽雅的小院一往情深。当年张学良在武汉行营主任的任上,她就不时从汉口飞到这里来治牙齿。那时她的左牙有些松动,只要牙病一发,她就必来上海求诊。她记那时在这飘着桂花香味的小院里,时常会传来她和几位中学校友欢愉的笑声。赵一荻在北平定居的六哥赵燕生和六嫂吴靖,也曾多次来到这里相聚。西安事变发生前,她曾又一次飞到上海,那一次,她在这小院里和老友李兰云、陆静嫣等曾彻夜长谈。她们谈起在天津“中西女中”的往事,常常彻夜不眠。
如今,往日的欢笑声不见了。院里只有她和6岁的闾琳两人,显得空空荡荡。她们母子独住在二楼,平日赵一荻见到的,无非都是当年在这里奉命看守宅院的雇用人员。每当闾琳熟睡后,赵一荻就会倚在窗前眺望隔墙可见的法国花园。那里是另一个天地。她想起在西安发生的兵便,就感到一种紧张和冲动。张学良到西安后的变化,是赵一荻感到吃惊的。她万没想到从前一直对蒋介石忠心耿耿的张汉卿,在经历几次和红军的作战后,会渐渐从心里倾向了红军。
“绮霞,我很想见毛泽东!”她耳边响起了他的声音。她知道那是1935年张学良去上海见中共代表潘汉年归来后,有一次,突然对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她非常吃惊:“毛泽东不是共匪吗,你怎么敢说这吓人的话?”
“李自成当年也有人说他是土匪。可是,后来的李自成不是当了皇帝吗?”张学良的眼睛里充满着无限的神往。
赵一荻望着张的眼睛,忽然说:“毛泽东到底是什么人?”
他说:“毛泽东很了不起。虽然我没见过这个人,可是,我早就听到了民间的传说,他是湖南人,听说家境贫寒,从前做过教书先生。绮霞,毛泽东的长处就在于他善于了解民心。尽管他现在仍是个布衣,可他的号召力决不在蒋先生之下。当年蒋先生组织过那么多次大围剿,到头来又怎么样?毛泽东的红军现在隐藏在陕北的穷山沟里,可是这些红军却对整个中国造成了不可低估的影响!你说,这样的人不值得一见吗?”
“可是,毛泽东毕竟是蒋先生的敌人啊!”赵一荻心里惴惴,她听了张学良的话,尽管对毛泽东产生了兴趣,可她仍在担心,她担心一旦张学良和在延安的毛泽东见了面,那就意味他从此将会走上一条更艰险的道路。赵一荻说:“汉卿,你的精神可嘉,有见
毛的胆略,令人敬佩,可是,你就没想到见毛的后果呢?”
“什么后果?”
“见了毛泽东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对蒋先生的背叛啊!”
“绮霞,如果蒋先生继续坚持这种不抵抗的政策,那又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东北三省永远沦陷,意味着我从此将背叛我那九泉下的老父和东北三千万同胞!既然我不能背叛自己的父亲,为什么不可以另找一条打回东北的路呢?”
赵一荻不再多言了。知道张学良在1935年至1936年驻防西安期间,确曾萌发过到陕北窑洞面见毛泽东的念头。他对毛的好感,就源于毛泽东的神秘和他对毛的敬仰。这其中当然还有美国记者埃德加·斯诺在张学良和毛泽东之间架设的一条感情桥梁。1935年,当斯诺准备经西安秘密前去延安的时候,他曾在西安和张学良谈过自己采访毛的计划。早在1930年斯诺去东北采访的时候,这个美国人就和少帅成为了朋友。这次斯诺去延安拜见毛泽东和周恩来前,张学良自然向他提供了去陕北的方便。斯诺就在这次延安之行结束后,在西安停留期间向张学良描述了他所见到的毛泽东。
第二卷 夏第二章 天各一方(9)
斯诺告诉张学良说:“毛泽东决不是蒋介石、中央社宣传的那么狰狞可怕,他也不是共匪,而是个可以给中国带来新希望的伟人。汉卿先生,你最好去陕北见一见毛泽东,他会告诉你如何早日杀回东北去,为你那早年死在日本人手里的父亲报仇!”
正是由于斯诺的穿针引线,后来才有了张学良的陕北之行。当然,张学良最初的想法,是直接与毛泽东进行会晤。可是,1936年4月9日上午,当他在副官长谭海的陪同下,从西安
秘密飞抵洛川不久,他的部下将领王以哲就在前一天收到了一封从延安发来的电报,张学良一看,竟是毛泽东和彭德怀联名发给他的:
汉卿将军:
敝方代表周恩来偕李克农于8日赴肤施,与张先生会商救国之计。定7日由瓦窑堡起程,8日下午6时前到达肤施城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