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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七十七回美金女神唱悲调、铁杆汉奸进囚笼二
趁着刁福林不在的工夫,李元文乔装打扮,像只老鼠似的悄悄溜出了王府。吴贵一去不见回转,便知出了麻烦,他深知古宅是龙潭虎穴,至今吴贵杳无音讯肯定凶多吉少。但是他不后悔,吴贵做了替死鬼,他倒毫无牵挂了。他不想在古典那里再耽误工夫,自己在心中劝慰自己,生死关头不要贪得无厌,他决定见好就收,保命是第一位的。这几天他心里想的只有一件事,搞到船票筹足美金,尽快溜之乎也,甚至连花筱翠也不惦记了。
李元文今天的打扮特别隔路,他把白老头在监狱当差的那身行头借来穿上了,上身是油渍麻花的警服,下身却着家做面丏裆棉裤,足蹬一双鹿皮大头皮靴子,脑袋扣顶帽刺儿。帽刺儿,就是曾经介绍过李三戴的那种,远看跟个大号驴粪蛋子差不多。最可气的,这种打扮还嫌不俊,又从怀里掏出一个菱形的日本黑口罩,把鼻子嘴捂了个严实。对着镜子照了照,依旧不放心,把在侦缉队的时候,经常戴的墨镜找出来,贼眉鼠眼也给遮挡起来了,直到这时他才放心地上了马路。
蔡老板正在屋里听电匣子,忽听小蔡在院子里嚷嚷,“嘿,你这人是干嘛的,怎么低着脑袋闯人家账房啊?”蔡老板起身关掉电匣子,撩开窗帘朝外观看。只见那人袄袖揣着手,一言不发只顾往里闯,小蔡怎么拦也拦不住,蔡老板只好开门迎了出去。看见蔡老板迎了出来,李元文摘下墨镜低声说道,“进屋说话,别让你儿子嚷嚷了行不行,求求你老让他闭嘴。”
蔡老板见是李元文,不由心中暗喜,“兔崽子,终于露面了!”于是紧走几步开门,把他让进屋里,回头对小蔡说:“住声吧,看着外头别让人进来。”
李元文进屋抱着煤球炉子的烟筒焐手,对着蔡老板呲牙一笑,“少见吧,早跟你说了,老子必有东山再起的一天,实话告诉你,我李元文现在是堂堂的国军少校啦。”
蔡老板以质疑的目光看看他,“堂堂国军少校,何以打扮得这个德性?你老人家东山再起了,肯定又是人五人六了,大冷的天,怎么有闲工夫跑到车行串门来?我是个规矩人,真不想跟你这道号的打交道。你这一来叫做夜猫子进宅,我这心里就七上八下的,准没有嘛好事。你老歇会儿暖和会儿身子,赶紧请吧,我是真怕招灾惹事。说句实在话,你老的名声实在不咋地,就算当上总统,在下也不敢恭维。”
李元文憨皮赖脸的劲头又上来了,“别介呀蔡老板,怎么说咱们也是老相识了,再者说,你曾经救过我的命,抽时间看看救命恩人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有恩不报非君子嘛。”
“得啦,我那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也不是特意救你,你赶紧忘了这份恩德吧,实在不敢领受你的报答。这个日子口,你不会没事滥溜达,说吧,又有嘛事让我办?”蔡老板拿抹布擦着桌子,显得十分不耐烦。其实呢,心里巴不得等着李元文开口,生怕他提的事情,不是事先估计到的事情,蔡老板已经眼巴巴等他多日了。
“蔡老板,高人呐!你老真是能掐会算的小诸葛,我还是真有件小事跟你老打听。”李元文凑近蔡老板,喷着一口臭气神秘地问:“最近天津卫冒出来一个美金女神,你听说了吗?”
蔡老板不由得心花怒放,这些日子策划的把戏,终于见了成效。这个家伙今天打扮得神头鬼脸冒险前来,果然为此事找上门的。听李元文问这个,蔡老板把抹布扔往桌子上,“怪了,美金女神是你的老熟人,怎么跑到我这儿来打听?你是拿我寻开心呀还是怎么的!”
李元文闻听此言,当时愣住了,“你说嘛,我的老熟人?她……是谁呀!”
蔡老板故作诧异地望着他,“谁?除了花筱翠那个能耐女人,还有谁!”
听到花筱翠的名字,李源文神经质地差点蹦起来,“怎么,她,花筱翠!还在天津市里?美金女神就是她?她,哪来的资本倒腾美金?莫不是……”莫不是嘛,他也不知道,这个消息太具有刺激性了,太富有传奇色彩,太振奋人心啦!李元文急不可待地抓住蔡老板,结结巴巴地问:“求求你老,快,快告诉我,她,她,她在哪儿?”
“无精打采发乜呆,长吁短叹手托腮,人常说红颜多薄命,这句话儿从来未说白。父亡母寡家业败,亲友宾朋都少来,当初我父他老人家在,就是那家奴院公人高抬。我看起来呀,真正是人在人情在,人若是不在情也掰咦……”这是评戏《盗金砖》的唱段,花筱翠唱将起来,还是那么有滋有味儿,比现而今的那些大牌唱的好听多了,她唱悲凋也带着甜口儿。
花筱翠在公寓已经独自呆三天了,她等的人还没有露面,但是她相信玛丽这些人的判断,于是她想尽一切办法制造影响。从早上起来,花筱翠就搜肠刮肚地想那些老唱段,想起来一段唱一段,唱得老门房连午觉都没有睡。一则花筱翠唱得确实好听,另外,一向沉稳的花筱翠,突然间反常的张扬,老门房担心出什么意外。
花筱翠忘情地唱到拖腔处,自己不经意地被带入剧情之中,不由得在房间里摆起了身段。拖腔没有唱完,只见房门“吱扭”一声推开了。紧接着,探进一颗油头粉面的脑袋瓜,花筱翠浑身一激灵,没来得及问是谁,就听那人开口说话了,“谁说的人在人情在,人若是不在人情掰呀,俺这不是来了吗!”
花筱翠看清了,进来的正是等候多日的李元文,但见他西服革履手里拿着礼帽,打扮得活赛个人似的,愈发地让人见了止不住恶心。花筱翠强压怒火却柳眉倒竖,厉声问他,“你来干嘛,现在不是小鬼子的年头了,小心我把你送进局子!”
听出来这话茬子的劲头来了吗?这口气完全符合美金女神的腔调,再看花筱翠的打扮也是不俗,简单说吧,分明是有身份有背景的贵妇人打扮。加上年龄的关系,在李元文看来,眼前的花筱翠,没有一丝一毫往日的痕迹,成熟老道圣洁高雅,做派上有种居高临下的气势,再也不是弱女子的形象了。
李元文敢于找上门来,也是做了充分准备。得知花筱翠孑然一人住在公寓,靠在香港带回来的积蓄,以倒腾美金为业。当即决定,舍弃所有非分之想,不论采取何种手段,必须把花筱翠劫持到海外去。他从大通车行回来,马不停蹄紧着忙活,首先把他搜刮来的全部积蓄,通过花旗银行汇到香港。回到王府收拾剩余现款,然后满院子到处寻找刁福林。由于刁福林去了美军顾问处还没回来,他怕生变,把要办的事项交待给白老头,匆匆忙忙赶到公寓。当他发现了花筱翠的变化,心里更是如饥似渴地想把花筱翠带走。
按照他事先想好的策略,不管花筱翠如何拿他不当人,他也要忍住。眼下,花筱翠是他唯一的精神寄托,没有花筱翠,即使再有更多的财产,他也是行尸走肉。他下定决心,要耍尽全部的手段,暖化花筱翠冰冷的心,只要答应跟他上船,那就万事大吉。因此,他向白老头交待的大事,就是让刁福林无论如何给他搞两张船票。只要搞到船票,让他喊三声亲爸爸都行,这是他的原话。
花筱翠见李元文还带来一只皮箱,就判断出他的心思了,那只箱子他认识,是小岛一郎送给他的那只牛皮箱子。只见李元文放下箱子哭丧着脸不言声,花筱翠怒不可遏地数落道:“你这个不知廉耻的狗汉奸,人人恨不能食你的肉,喝你的血!顶风臭八里地,还有脸满世界到处乱窜。别不服气,你只要敢大模似样的公开露面,人们不把你撕成碎片才怪呢!”
李元文耷拉着脑袋嗫嚅着小声说:“你数落吧,这样我心里倒舒坦一点,那些年我的确太不像人样了,回想起来,我自己都想拿刀子把自己剐了。你可着劲骂吧,抽我几下也行,对不起谁我都不在乎,唯独对你,亏欠得太多了。回想起来对不起你的地界,我能把肠子悔青了,好不容易找到你没有别的想法,只求见上一面。现在就是让我死在你跟前,我也心甘情愿,心满意足了。”说着,好像真的动了真情,“吧嗒吧嗒”掉开了眼泪。
这可真是乾坤倒转太阳打西边出来,这种人还会掉眼泪?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花筱翠住嘴不言声了,像是动了恻隐之心的意思。
房间里面一时鸦雀无声,唯有钟表摆动钟摆的声音,李元文默默地坐在那里,嘛要求不提,嘛话也不说。花筱翠也是默不做声,扭过身子像是思考什么,俩人就这么干坐着。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忽听有人敲门,李元文及花筱翠全都一愣,最后还是花筱翠小心翼翼拉开房门,只见门外站着两个国军打扮的一男一女。花筱翠起初一愣,待仔细辨认,又似曾相识,原来是马小六和芦花,化装成国军模样立在门外。看见花筱翠,二人“啪”的立正,齐声报告:“奉警备司令部刁处长命令,我们前来报到,负责你们二位勤务。”
花筱翠吃惊地看着李元文,“这是怎么档子事,你怎么跟警备司令部连连上了,你是不是还想害我,告诉你,现如今的花筱翠不吃这一套!”
李元文看见马小六和芦花,真以为是刁福林派来的,顿时喜出望外,站起来跟花筱翠解释,“姑奶奶,你老小点声,我不会再害你了,他们是来伺候你的。”他怕一时解释不清,像模像样地给马小六和芦花敬个礼,“你们先在外面候会儿,这个刁处长也是,怎么今天这么麻利,我这儿还没有说通呢,倒把勤务兵派来了。”自己叨咕着关上门,离得花筱翠远远地坐在床沿上,过了好一阵子才吞吞吐吐地说:“姑奶奶,你老别误会,听我慢慢跟你解释……”
正文 七十七回美金女神唱悲调、铁杆汉奸进囚笼三
让李元文慢慢解释着,刁福林该从玛丽那里回来了,现在说一说刁福林。
神父的撤离等于美军顾问团的解散,因玛丽是做情报工作的,原机构的全部人马归属了警备区,刁福林的情报处成了玛丽的属下。刁福林看到玛丽并没有跟着神父撤离,对玛丽陡生一种敬意,玛丽在跟他交谈的过程中,没有查问他的具体工作内容。对于这点,体现出玛丽的职业素养,尤其令刁福林尊敬。对此,刁福林也不能不懂事,既然人家成了自己的上司,关于自己的工作应该有个交待,哪怕说的再简单再笼统,也不能闭口不谈。于是,他简单明了地说道:“眼下只有一件事情没有眉目,我怀疑静海县那个土财主古典,窝藏着日本人留下的物资。可是经过漫长的侦察,至今没有查到下落,我猜想,那批物资应该藏在他的宅院里面。前几天,李元文派去的吴贵到了那里就失踪了,这就更增加了我的怀疑。现在静海全县已经陷落,这就增加了查清的难度,这件事情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玛丽见他说到这里,随口问道:“这件事情可以让地下军去查,不论付出多大代价,这批物资不能落在敌人手里。”
刁福林说:“我已经派人去了,这批物资查到后,我想就地交给地下军使用,这是南京方面交待的。至今我也不知道这些物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