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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小六推了一下发呆的德旺,“你可进去呀!”德旺这才走进里屋,小四德子脑袋埋在一份卷宗里,显得他公务很忙,进来人故意装作不察。
德旺小声打招呼:“小四德子,是我,你师父。”
小四德子抬起头来,“哎呀,是你老啊,怎么跑到城里来了?”马小六都看出,这也装得太假了,忍不住偷着抿嘴乐。小四德子眼珠子一瞪,“滚出去,该干嘛干嘛去!”马小六赶紧收拢笑脸,退了出去。
小四德子也不给德旺让座,靠在椅子背上数落德旺,“我现在是警察局长了,以后别总是小四德子长小四德子短的吆喝,我说行不行?。”
德旺为难的说:“当初捡你的时候,没捡你的姓。你不让叫小四德子,叫嘛玩艺儿?”
小四德子告诉他,“小字下面加个年月的月,念个肖字,懂吗?大号我叫肖四德,后面那个‘子’就不要了,他们都叫我肖局长,剩下的你老看着办吧。”
德旺非常不解,“我纳闷,怎么一夜的工夫,你怎么会成了局长了呢?”
小四德子……不,现在就得改口,管他叫肖四德了,记住,打这开始小四德子没有了,脱胎换骨新生了一个肖四德,再称呼小四德子,肖四德不乐意,而且往后叙事也不方便。
对于德旺的疑惑,肖四德给予解释:“凡是坚持敌后抗战有功的人,国府都委给了差事。”
德旺忘了自个儿干嘛来的了,站在这儿跟他找死卯子,“那你说说,你有嘛功?”
世界上最不要脸的,就是贪天之功据为己有的人,听他怎么说,“师父,你老这话可外道了!端杨柳青炮楼那会儿,咱可是端着机枪冲锋陷阵,跟鬼子汉奸真刀真枪拼出来的功名。”
德旺并没忘当时的情况,更正他,“老铁端着机枪,怎么变成你端机枪了?我记得你是扛着子弹箱子呀!”
肖四德不懂嘛叫不要脸了,胡搅蛮缠,“没我扛着子弹,他那机枪能响吗?别说这个了,快说你老这趟有嘛事吧,我现在官身不由已,实在是功夫贵。”
德旺也不想跟他再费话,直接说正事:“日本降服这么多日子了,你师兄还关在监狱里边,这事儿你扔到脖子后头了?日本人关他,国府来接管了怎么还关他?你师兄那才是真正抗日的功臣哪!”
肖四德挠挠头皮,“我托人打听了,人家说师兄在党派,身份择扯不清,不好放人。再说,到了上边,我这芝麻官儿说话,还不及人家放屁响,你让我怎么办?”
德旺忘了他是局长了,急不择言,“我看你现在就是放屁!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你师兄嘛时候在过党派?”
肖四德多少还怵德旺一鼻子,“你别急呀,你说没用,我说也没用,人家得查。再说了,在他们那个党派的人,上不告父母,下不告子女,你就敢担保师兄不在党不在派?”
德旺不听那一套,满不论地说:“在党派又怎么了,没干犯歹的事,净干利国利民的正经事,也能关监狱呀?”
没想到,这个肖四德一点情面也不讲,满嘴官面话:“这个你老就外行不懂了,在了乱党就算犯法,就是匪!”
说到这一步,德旺只好拍老腔,“你说这个理儿不对,我是师父,我让你赶紧找人,给我把小德子放了!”
肖四德身子往后一仰,“我找谁能把他放了?要找你找去吧,我没那么大的能耐,真拿我当三孙子了。”
德旺忍无可忍,眼珠子一瞪跟他急了,“好小子,好你王八羔子,六亲不认啦!你告诉我谁管事,我这就找他要人去。”
肖四德“啪”地跟德旺拍桌子,“你怎么这么说话,我怎么六亲不认了?我这是公事公办!你的本事大,下卫去天津问问就知道了。”
德旺的脾气上来,天王老子都不在乎,“现在天津卫又不是小鬼子的天下,你还以为我不敢去,我现在就去。”说罢,一跺脚转身便走。
正文 四十七回庆胜利歌舞升平;迎大员五子登科一
天津卫又恢复了当年的繁华景象,张扬起来不亚于十里洋场大上海,就说现在吧,眼前是霓虹灯闪烁,游人来往如织。天津卫最负盛名的登瀛楼,张灯结彩披红挂绿,马路上,轿车、马车、三轮车、胶皮车云集于此,人声鼎沸甚为喜庆。由于交通堵塞,古兴远远地下了马车,步行来到登瀛楼前。掏出请柬,抬头望望过街标语。但见布幛子上面写着:天津商界欢迎国府接收大员联谊聚餐会。古兴确认无误没走错地界,这才兴致勃勃进入饭店。
二楼大厅宾客满堂,酒席挨着酒席,他来晚了,已经没有古兴的立足之地。跑堂的来来往往的上菜,更没人理睬古兴的询问。亢奋的人们甚至忘记了斯文,外圈的人为了看清主宾席,竟然站在罩着丝绒套的椅子上,伸着脖子向前张望。
人声嘈杂跟蛤蟆吵坑一样,听不清都在说嘛。不知什么缘由,众人“噼里啪啦”拍响巴掌,多数人莫名其妙地站起来举杯。
主宾席上,一位佩有司仪红绸标的人大声喊叫:“各位雅静,各位雅静,下面请警察公署欧阳专员讲话,鼓掌!”
欧阳亮一身笔挺的制服,满面容光地站了起来,嗓门儿清脆洪亮,“尊贵的商界同仁,大家晚安!(长时间的掌声)借此光复庆典之日,能够跟今天到场的各位天津父老共度良宵,兄弟不胜荣幸。出席今天晚宴的诸位商界同仁,均为抗战做出了不朽贡献,兄弟谨代表国民政府和蒋委员长,表示衷心的慰劳(掌声)!同时也表达本人的十二万分的钦佩(热烈掌声)。”
听到这亲切的话语,古兴感动地直流眼泪,有几位席面上的老者竞失声痛哭。
有人憋不住心中的激动,引头高呼口号:“中华万岁!蒋委员长万岁!”大伙跟着举胳膊,跟着喊口号,会场气氛一下子沸腾起来。
沸腾完了,欧阳亮继续讲话:“兄弟借此机会,请诸位允许我。介绍一下本人的恩兄,津门父老敬仰的,家喻户晓的民族豪杰、抗日英雄,也是江湖好汉,刘广海先生。”众人又一次站起来热烈的拍巴掌,伴有口哨和欢呼声。古兴个子矮,加上外圈的人全都站着,完全看不到主宾席,只能听到欧阳亮的声音:“……现在请诸位举杯,为刘广海先生荣任警备司令部缉察处主任,干杯!”听到熟悉的名字,古兴跳起来想看看刘广海嘛模样,可惜,最终也没能如愿以偿,急得满脸淌汗。
古兴赴宴居然没吃一口饭,甚至连筷子都没模,这不算笑话。不当亡国奴不知自己的政府有多亲,沦陷区的人民见到国府的人,就跟失散的孩子见到亲妈一样,光顾激动了谁还惦记着吃!古行提着大饿肚子回来,一点都不后悔,只是浑身没劲了,回到家好歹吃了一口,躺下说歇会儿竟然睡着了。
英豪本想问问宴会的情况,见古兴歪着身子睡过去了,便趁着机会指导石头写大字。石头照着柳公权的《玄秘塔》一笔一划地写着,英豪给他讲解柳体的书体风格和特点,“柳体讲究结体布局平稳匀整,左紧右舒,天复地载。俗话讲,颜筋柳骨,别人学写大字都是从颜体练起。为嘛先让你先练柳体呢?我的意思就是先让你把骨头练硬朗了。”怀揣大学问的人教学,就是跟普通教书匠不一样,教会学生手上的功夫,捎带脚把道德品行课也搀和进去了。
燕子的学问也见长,看到哥哥用功,自己在一边背诵陆游的《示儿》诗:“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英豪高兴地夸她,“燕子真是好记性,教一遍就记住了。”
燕子问:“英豪叔,嘛叫‘乃翁’啊?”
石头抬起头来瞧不起地教给她,“乃翁就是爹,这都不懂。”
燕子明白了,“噢,就是爹呀,我还以为是大老鹰呢!”
孩子们说话,把古兴吵醒了,看见英豪马上来了精神,穿鞋下炕延续宴会上的兴奋,“英豪,你猜今天的接收大员是谁?”
英豪漫不经心地说:“天天欢迎接收大员,管他是谁?是谁也跟咱没嘛关系。”
古兴一骨碌坐起来,“这个人可跟咱有关系,而且有大关系!这个大员,就是你们经常念叨的那个欧阳亮!”
英豪兴奋地转过身来,“真的?真的是欧阳亮!”
古兴千真万确地说:“没错,我全都打听明白了,现在人家是天津警察公署的专员,打重庆坐飞机飞过来的,派头可足了。”当时主宾那张桌子围着一堆人,古兴压根就没看清哪个是欧阳亮。虽然没看清楚谁对谁,古兴精细,打听得清楚。所以,当英豪问他:“知道他现在住哪儿吗?”古兴张口就来,“就在吴家大院,原来侦缉队总部那处宅子。”
英豪兴奋劲也上来了,“好,明儿我就去找他,就这么着了。”
乡下人性子太直,德旺脑子一热,真地下卫到了大天津。他自己并未预料到,要办的事情不跟他想的那么简单。不过,凭着他的钻劲也没有白来,让他见识了嘛叫监狱。监狱被国军接管了,监狱大门口的戒备程度比日本人还森严,站岗的全是一水儿的美式武装国军装束。带着钢盔往那一站,心虚一点的,瞅一眼都会肝儿颤。
德旺蹲在大铁门外头焦急地等待着,小便们终于打开了,慢腾腾走出一名狱警,德旺赶紧迎了上去。
“嗨,老家伙,又给你查了一遍,没有你要找的那个人。日本时期关的犯人,接手以后过了好几遍筛子了,要是在这儿绝对跑不了。别磨蹭了,上别处找去吧,再不走可就把你关进去了。”狱警说完扭头回去了。
德旺还想追上去问个明白,大门前面地上画着一道白杠,追过白杠站岗的过来干涉了,“站下!想劫大狱呀?摸摸脖子上面长着几颗脑袋。”不摸也知道脑袋就一颗,留着还有用呢!德旺望望高墙上的电网和红灯,这个地界儿不适合动粗耍横,只好无可奈何地离开了。
德旺出门最丰富的经验,就是到镇子上最远到县城赶集,出门从不带干粮,他认为道上吃东西容易消化,糟践粮食。今天,走了差不多一天的旱路,这工夫他有些饿了,后悔没带上几张金裹银的烙饼,那是白蝴蝶特意为他烙的。金裹银实际应该叫做银裹金,白面裹着棒子面烙成的饼,通常不遇大事庄户人舍不得这么铺张,细米白面那不是随便动着玩儿的。
肚子越饿,偏巧还来了一个不懂事的,挎着提盒沿街叫卖:“戗……面……馒头!”
垂头丧气地德旺咽了一口唾沫,紧了紧腰带匆匆离开卖戗面馒头的,不知不觉街灯亮了,把他的身影拖得很长。他没有想到,在监狱找个人会耽误这么长工夫,他现在首要解决的,必须找个地界添草加料才能往回赶路。终究岁数不饶人,已经不是当年了,提个大饿肚子往回赶七八十里地,弄不好会扔在半道上。
他唯一能去的地方就是到古联升,找二东家寻口吃的,凭着德旺的名声那是一点问题没有的。可是,当他辗转到了古联升的时候,估计已经到了小半夜。这个钟点麻烦人,说嘛也不符合德旺做人的准则,耽误人家睡觉不合适。于是用衣襟裹紧前胸,靠在铺面的门板上睡着了,他想忍一宿等天亮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