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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遭人恨的独眼龙跟塌鼻子死后,管界不能没警察,有人撺掇他,“穿上黑皮不等于心黑,再说,你不在这块地面支应也有别人来,干脆白拿小鬼子一份薪水,不给他办事不就结了!”紫心萝卜听着言之有理,也着实生活所迫无奈,只好又穿上这身衣裳。
民国年间,他这类警察只拿棒子没有枪,给他枪也不会放,现而今不行,巡逻必须带上枪。警局明明知道他不会打枪,照旧发给他一杆汉阳造,反正吓唬老百姓呗。他的枪里从来不装子弹,他也不会装,子弹放在口袋里。上峰检查弹药,到他这儿最省事,掏出来数数一粒不少,又一粒不少的放回去。因此拿过“最珍惜弹药警员”的赏金。另外,自从紫心萝卜负责这片治安以来,从来没有发生任何案件,连抓街、打劫的都没发生,发生了也是就地解决,因此他还是本管界的“敬业楷模警员”。
今天晚上,赶上紫心萝卜当值,溜达到古联升附近的时候,细麻杆儿肉墩子全都戴着独眼儿眼罩,打黑灯影里出来拦住他。看样子,细麻杆儿的眼睛被生石灰拿得够呛,一只手捂着眼罩说:“嘿,老东西,俺们是侦缉队的,在这办案子,帮帮忙行吗?”
紫心萝卜早就发现他们了,把大枪背顺溜了满口答应着,“都是自家人,这么客气干嘛,说吧,嘛事?”
肉墩子见细麻杆儿眼睛疼得说话费劲,为兄弟分忧地抢着说:“其实不麻烦,帮我们进去看看,古联升家里有几个小子。”
紫心萝卜立即回答:“甭看我也知道,这户人家几口人都在我肚子里装着。不算临时雇工帮忙,平素就俩小子,一个伙计,还有一个半大闺女,外加老公母俩。”
肉墩子说:“不是问他们家的户口,是现在屋里的有几个,白天俺们俩差点出了大纰漏,都没敢让俺们队长知道。麻烦你进去看看,现在是几个小子?”
紫心萝卜跟谁都好说话,“行,你们等着,我进去给你们瞅瞅去。”说着拐进胡同,真的进了古联升后院。紫心萝卜进去不大会儿,福子赶着古联升那辆讲究的轿式马车,停在了店铺门口,随之门灯却关闭了。
福子停好车又返了回去,这是怎么回事,大黑晌的把车停哪儿干嘛?两个便衣正纳闷儿,紫心萝卜慌慌张张地跑来了。
细麻杆儿赶紧迎上去问:“老家伙,到底怎么着?”
紫心萝卜十分神秘地说,“快,有情况,你们要办的小子,是不是那个秃瓢?”
肉墩子抢着回答:“没错,秃瓢怎么着,是不是要跑?”
紫心萝卜抬起脚跺着地,“不愧你们是干这个的,真让你们说着了,你们快麻利点吧,说话这就出来。”话音未了,只见福子嘀嘀咕咕出了胡同,紧张的东张西望了一番。然后,朝身后一招手,只见赖五背着包袱匆匆拉开车门钻进了马车。
细麻杆儿肉墩子见此情景就要冲上去,被紫心萝一把拽住,“二位且慢,行行好别在我的管片动手。咱都不容易,远点动手出人命跟我无关,咱都互相照顾着。”
细麻杆儿跟肉墩子说:“老家伙够意思,咱不能不懂嘛,咱前面等着去,豁亮地界还好动手呢!”
肉墩子问紫心萝卜,“出了路口还算你的管片吗?”
紫心萝卜回答:“出路口马路对面就不算了,你们自己盯住了,我得驳回头往那边溜达了,二位千万别把我卖出去,我这把岁数地面官面都不惹,还得保住自己的饭碗哪!”
福子点亮车灯,牵着牲口走了几步跃起身子坐在车辕上,毫无顾忌的上了马路。到了西门刚拐过弯去,细麻杆儿和肉墩子从马路对面窜到马路中间,厉声大喝:“停下!”
福子“吁”了一声跳下来,“怎么了,今天又没戒严?”
细麻杆儿掏出枪来比划着,“没戒严也得查查!”
肉墩子还记着白天那碴儿,“臭小子在茅房扣了我俩一身白灰,想上哪儿溜?”
福子感到莫名其妙,“你们认错人了吧,俺们少东家一天没出门,小姐整天在家念书,谁招惹你们二位啦?”
细麻杆儿不听解释,把福子扒拉到一边,“别装蒜!你以为我们俩吃饱了撑的,大冷天给你们守家护院来了?车里的人,滚下来!”
燕子推开车门从车上不耐烦的下来了,“干嘛呀这么横,俺跟同学们约好补习日语去,耽误了时间,我们老师可饶不了你们。知道吗?俺们老师是日本人,她男人可是宪兵队的!”
两家伙朝车内看看,里面没别人了,自己跟自己纳闷,“咦,明明看见是那秃小子上了车,怎么狸猫换太子变样啦!”
福子帮他们分析:“黑灯瞎火的,兴许二位看花眼了。”
正文 四十回银钩手野招正骨;铁衙门暗道土遁一
细麻杆儿肉墩子两个便衣儿……总提便衣儿,干脆在这儿说说对嘛人才称呼便衣儿,要不,老是让人没个具体形象。书写到这种地步,怎么才想起来说这个?看官都看见了,连篇累牍天天都是紧要的事,总也没有空闲的工夫。再一个,便衣儿相对制式服装而言,提这个话头还要涉及服装打扮。规矩的说,鬼子有鬼子的穿戴,皇协军有皇协军的装裹,警察又有警察的捯饬,杂牌汉奸更是五花八门,三言两语根本说不清。
再细分,平时和打仗的服装,以及武器装备也不一样。更何况,这些属于汉奸的种群,嘛样的货色都有,有投降的国军败类,有汪精卫组建的杂牌队伍,再有就是鬼子搜罗的。如袁文会之流的地痞流氓混星子,归了包堆嘛东西都有,即使有明文规定的制式服装,也不可能统一起来。
鬼子在中国开打,越打越挠头,正经事都顾不过来,到后来,也就是眼下这时节,已经日暮途穷,还管汉奸们嘛穿戴,没那分心思了。
刚才说的那些都是书面语言,老百姓说话,不跟书中写的这样咬文咂字,什么日本鬼子、伪军汉奸,有时候还罗里巴嗦,什么鬼子的警备队、伪军的警备队、驻哪儿的皇协军……其实越说越糊涂。到咱这边的乡下,老百姓对日本鬼子就是直呼鬼子、各类汉奸统称白脖儿,就这两样。
关于白脖儿的来历有两种版本,据白洋淀那边的人说,伪军不知出于嘛目的,脖子上总围一条白毛巾,故而称呼白脖儿。德旺他们见王警长跟他的手下,黑色的警服缀着两块白领章,跟带丧孝一样,因白领章挨着脖子,所以叫白脖儿。到后来,干脆跟干伪事的一律都叫白脖儿了,其实王警长他们那帮人应该属于警察身份。冀中地区,也有跟白脖儿叫白箍儿的,那是因为伪警不仅领章是白色的,他们的大壳帽子上面,还缠着一圈白箍的缘故。
实际上,汉奸们着装是没有规矩的,拿杨柳青来说,老百姓所见,这些人都穿日本式制服、戴日本战斗帽。细分起来,这里面有:皇协军、自卫团、铁路警、新民会成员……乱七八糟嘛都有,不研究它,谁知道都是嘛玩意儿。日军在杨柳青还把居民每十余户组织一甲,几个甲组成一保,几个保组成联保,甲有甲长、保有保长,联保有主任。按说杨柳青正式管治安的,是天津县警察局第三所。警察都有武装,再有就是武装自卫团,李元文撤走后,他们主要负责杨柳青土围子北门及运河桥口。他们全都是日本人打扮,不知道的还以为,小鬼子遍地都是一样。
整个日伪时期,鬼子最缺的就是兵力不足。在调用兵力的时候,他不分什么皇协军还是警察,想调谁就调谁,这就说到李元文带领的这帮便衣儿了。
假设一定让他们人模狗样的穿制服,应该跟王警长他们一样,可是他们不能穿,穿上不方便。因为他们不属于作战部队,严格的说他们是特务,专干跟踪、盯梢、渗透、策反、侦察这类偷鸡摸狗的勾当,所以他们不穿制式服装。
但是他们也随心所欲的自己统一做衣裳,不论冬天还是夏天,多以黑色为主。譬如,那年头人们常见这些人,夏天穿身拷纱裤褂戴顶白凉帽,冬天虽然穿得杂花,往往统一套件羊皮坎肩戴顶礼帽。说是便衣儿,跟老百姓的穿戴怎么也不是一路。他们的行动坐卧邪儿不正,加上他们的打扮格色,走在街上谁都能一眼看出来。便衣儿,专指他们说的。
便衣儿的话题就说这么多,接着说怎么“狸猫换太子”吧,俩便衣儿真他姥姥的能糟践戏出儿。
福子把车停在铺面门口,上车的确实是赖五,细麻杆儿跟肉墩子两个混蛋,他们也不想想,车门一边一个。赖五这头上去,就不许从那头下去?赖五跳下车立即钻进店堂,燕子趁机上了马车,就这么简单。
赖五通过门脸回到后院,绕了一圈马上从后门出来,在胡同口等着。等马车把俩便衣引开,紫心萝卜小跑着又回来了,“秃小子,快,跟着我走!”一直把赖五护送到高原胡同附近,紫心萝卜才放心,“没事了,溜边儿走吧,我再回去给你挡着去,说不定俩混蛋发现上当,还会折回来。”
赖五真想谢谢这位好心的老警察,紫心萝卜推着他赶紧走,“嘛话别说了,赶紧抓工夫走,仔细脚底下,别让便道牙子绊着。”说罢,背好他那杆不上子弹的大枪,驳回头又朝古联升那边溜达去了。
赖五沿着马路一溜小跑,经过高原胡同时,何太厚突然伸手把他拉了进去,“别说话,咱去看看花筱翠。”谁也想不到爷俩会合之后,老何带着赖五并没有急着出城,反而奔市中心重蹈龙潭虎穴奔了吴家大院,这是何等的气魄、何等的胆量!
老何这个钟点带着赖五去吴家大院,不能走明道,这个时候,主要街道不是巡逻的就是暗探在哪儿眯着。所以,他们必须绕着走,这样一时半会就到不了。趁着他们在路上的这点工夫,正好见缝插针,说说吴家大院的情况。
话说小德子把李元文的膀子踢得耷拉着,当即开着电驴子去了北郊韩家墅。韩家墅是青光镇附近的一个村子,当年,李鸿章袁世凯曾在天津建立了诸多军事学堂,其中北洋陆军讲武堂就设在韩家墅。随后几十年,各种番号的军队不断在此安营扎寨,眼下,老营盘的土围子里面,就有二三百名伪军驻守。有当兵的就有打打杀杀,韩家墅专门出正骨大夫就不奇怪了,现而今韩家墅最有名的骨科大夫,莫过年近七旬的马大夫。
马大夫自幼学医,《本草》、《伤寒》、《灵枢》、《内难经》、《医宗金鉴》这些医书,到今天这么大名气了,照旧每日研读不辍。马大夫在不惑之年曾经远离家乡去湖南,在张敬尧的督军府中当过医官,因不满旧军队的腐败,不久便毅然辞职还乡。
马大夫成名,赖于他的正骨科,他师从双口村的花枪赵。赵师父年轻时,在东北结识了一位精于正骨的山中道士。道士将医术传给赵师父时,曾约法三章:不许赚黑心钱;看病不收脉礼,治病时先穷人后富人,马大夫至今遵从师爷的约定。
马大夫还不出名的时候,本村有个姓杨的村民,盖房拉运土坯的时候,不小心大腿被马车轧断了。出了这么大的磕灾,乡民们齐帮动手拿着乡绅马援的名片,找到大名鼎鼎的骨科神医苏先生。可是治来治去总也不见好,这才就近求助马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