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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春娇接话:“结果大半都是给我吃了,他也不过是喝了几口汤。阿昌这病来得奇怪,我记得那日上午还好好的,陪我玩牌呢,刚过晌午,便是又吐又泻的,到了晚上便发起了高烧,人也迷糊了。”
“怎么这么厉害?”庄善若大骇。
“可不是,全家上下可都是吓坏了,也诊不出个什么毛病,一柜子的药也不敢浑吃,只是熬了些清热退烧的药。”刘春娇皱起了眉头,大大的眼睛里还有惶恐,“第三天上就开始说起来胡话,把我们吓得不轻。爹请遍了城里有名的大夫,可是个个看不出个究竟来。”
刘昌唇角挂了笑,从薄毯中伸出一只瘦削苍白的手,重重地握住了刘春娇的手,然后轻轻一摇。
庄善若看在眼里,心中一暖。两人恩爱如此,其中一个垂危,另一个怕是会愁肠百转,备受煎熬。
刘春娇换了振奋的语气,道:“可也奇了,从第五天开始烧慢慢地退了下去,人也渐渐地清醒了起来,只是这身子虚弱得厉害。”
庄善若点头:“倒真是一场怪病。幸亏好了,身子虚弱也不怕,慢慢地调养总能调养过来。”
刘昌又温和一笑,看着自己的妻子,责怪道:“我也这么说,可她偏生不放心,吃饭睡觉都要亲自操劳。寻常也就罢了,偏生怀了孩子,若是累到了,有个好歹,岂不是罪过了?”
刘春娇红了眼圈,双手放在肚皮上,哽咽道:“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守着个孩子还有什么趣儿,倒不如……”
庄善若赶忙接口道:“春娇,都好好的,说这些话做什么?这肚里的孩子一定是个懂事的孩子,也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刘春娇这才收了泪,道:“善若姐说得是,瞧我,这好端端的倒抹起泪来了。”
刘昌想起身,可刚双脚刚一落地,还没将身子站起来,便晃了几晃,力不能支地又重新坐回到榻上。
刘春娇唬得赶紧搀住了他,道:“好好的,起来做什么呢?”
刘昌苦笑:“躺久了,这筋骨越发的酸胀了,也更没了力气。”
“爹都说了是病后体弱,你就安心好好地养着吧。”刘春娇将刘昌在榻上安置好,眉宇间却闪过一丝忧虑,又极力地露出微笑。
庄善若在一旁看着,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刘昌这病倒也是怪了,虽说是好了,可看那样子也是由急性转成了慢性。看他面色青白,气息不稳,才没说上一会话,便喘得不行,这身子怕是从内里垮掉了。
刘家老两口都年纪上去了,即便是想照顾也是有心无力;春娇这时候月份不大,身子不重,若是再过上三两个月,也难拖着沉重的身子去照料刘昌了——若是强撑着,伤及胎儿更是不好。
这可怎么好?
庄善若心里正想着,房门被人从外面敲了两下,有个平板的声音唤道:“叔叔,弟妹?”
刘春娇赶紧打开了门:“大嫂!”
有个穿着一身素的妇人低了头端了两盏什么东西进来,熟门熟路地将手上的东西放到几上,这才抬起了头。
庄善若起身陪在刘春娇的旁边,打眼一看,原来是刘昌的寡嫂。上回她来的时候见过两面,只觉得她有些古怪的,可又说不上到底哪里古怪,只当是年轻守寡的女人的通病。
刘昌的寡嫂依旧板着一张容长脸儿,脸色虽白却涩,嘴角还是往下撇着,看着便是苦情。她抬了抬眼皮看了刘昌一眼,道:“补品炖好了,你们趁热喝了吧。”
刘昌撑坐起来,道:“有劳大嫂了。”
刘春娇亲亲热热地挽了刘昌寡嫂的胳膊,道:“大嫂,这段日子可多亏了你,要不然还不一定能撑过来。”
刘昌寡嫂脸色不变,不过是嘴角略动了动,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声音干巴巴的,不带一丝感情。
刘昌习以为常,问道:“我刚才恍惚听到玦哥儿的声音了,今儿没上学堂?”
提及宝贝儿子,刘昌寡嫂的脸上才带了丝笑模样,道:“先生家里有事,放假一天。这会玦哥正在房里临帖呢。”
刘春娇收回被刘昌寡嫂忽视的胳膊,道:“才六七岁的孩子,别太辛苦了。”
刘昌寡嫂收了脸上那丝笑,面上依旧是不显山不露水,冲着几上的两盏补品抬抬下巴,道:“趁热喝了吧,叔叔的是当归炖鸡子,弟妹的是银耳莲子羹——都是娘吩咐下来做的。”
“辛苦大嫂了。”刘昌再次道谢。
刘昌寡嫂略一点头,目光从庄善若脸上瞟过,只停留了半分,便转身打开门离开了。
刘春娇将那盏当归炖鸡子送到刘昌手里,道:“阿昌,你赶紧趁热吃了。”当归能提气,也算是对症食补了。
刘昌却端着补品,对着庄善若道:“大嫂就是这个性子,每天就帮着娘操持家务,督促玦哥儿读书,也不大见外人。”
庄善若点头表示理解。
刘春娇感激地道:“善若姐,我原先只当她淡淡的不大爱搭理人,原来竟是个外冷内热的。阿昌病了,我也体力不支,倒是有大半时间都是由大嫂来照顾,衣不解带不眠不休好几天,也不是寻常人能做到的。”
庄善若道:“那也是你们全家上下和睦。”
刘昌也道:“我这大嫂着实不容易。原先大哥在的时候就不用说了,后来年纪轻轻就守着玦哥儿,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我娘看不下去,好意劝她多走一步——反正我们家也不是迂腐的,哪里能白白耽误别人青春?可我大嫂却是给我爹娘磕了头,发了重誓,只一心要将玦哥儿抚养成人,孝敬公婆。”
“也算是难得。”
刘春娇接口道:“更难得的是,阿昌病好后,大嫂是天天按照爹的方子给炖补品,一天也没曾断过,还顺带给我炖些安胎滋补的。你别看她不爱说话,可我知道她心地是极好的。”
庄善若知道刘春娇善良单纯,只要是别人对她一分好,她总要还回去三分。
三人再说了一会话,庄善若便要走了。
推开房门,庄善若下意识地将目光掠过小小的天井看向对面的房间,有道审视的目光从窗子后一晃而过。
“玦哥儿倒是用心,就是不像个孩子,也不爱出去玩儿。”刘春娇低声道。
庄善若留意到在窗下临帖的玦哥,长着像他母亲一样的容长脸儿,老成地皱着眉头,有着超乎年龄的成熟。
☆、第197章 包子的十八个褶
“许大嫂,你若是早来半个时辰,倒是还能吃上新鲜的兔肉包子。”贺六将庄善若带到里面的一张桌子上坐了
庄善若含笑,和一对母子共用一张桌子。
那个儿子*岁,正是会吃会闹的年纪,一听兔肉包子没了,嘴巴便撇着了:“娘,我要吃兔肉的,我要吃兔肉的!”
做娘的为难,只得安抚道:“我们明天早点过来,一准能吃上。”
儿子不依,耍赖道:“娘,你是故意慢慢腾腾,就是舍不得给我买野味包子吃!”野味包子十文一个,普通肉包四文一个,菜包两文一个,这个孩子倒是会算账。
做娘的大窘,抬眼飞快地看了看对面坐着的庄善若,干笑道:“你这孩子,尽瞎胡闹,娘答应你了的,一定会做到。”
儿子还是咕嘟了嘴,怏怏不乐。
一只修长丰腴的手将一盘包子放在了母子面前,芸娘笑眯眯地道:“明天做包子的兔子更肥更嫩些,我偷偷地给你留两个,即便是迟了也还有的吃。”
儿子这才高兴了起来。
做娘的不住嘴地道谢:“多谢老板娘。这孩子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你家的野味包子好吃,吵着闹着来吃。这没吃上,还闹了脾气。”
芸娘笑笑,将脸转向庄善若:“许大嫂,你可总算是来了,贺六天天念叨,可要把我耳朵念出老茧来了。”
庄善若看着芸娘白白嫩嫩的一张满月脸,没由来地觉得喜气,道:“贺三嫂,生意可好?”
“好,好。托你的福!”芸娘笑得舒心,整间铺子坐得是满满当当,还有些客人见没位置便干脆买了边走边吃。
靠门的蒸笼散出腾腾的雾气,庄善若闻着那味,肚子不由得有些饿了,道:“我要一个肉包,两个菜包。可还送茶水?”
“送,送!”芸娘一愣,又打量了庄善若两眼,拍了手笑道,“我原先便觉得许大嫂有些眼熟,这下算是想起来了,前两个月就来过我家小店,只不过是我还不认得你呢。”
庄善若含笑默认了。
贺六正从后房扛了袋面粉过来,闻言。道:“许大嫂,你可太不够意思了,来了也不说一声。”
庄善若只得道:“那日来得匆忙,也没碰上贺三哥贺六哥,见贺三嫂正忙,也就不好意思去打扰了。”
“这话我可不爱听!”芸娘将庄善若要的包子送过来。道,“我原先便听我家那口子提起过你,许大嫂的性子可是极投我脾胃的。还想着早点结识呢。谁想到竟坐在对面都不认识?”
庄善若被说得微微有些脸红,也不知道贺氏兄弟和芸娘说了些什么,反正碰上贺氏兄弟的时候都是她最狼狈不堪的时候。
“老板娘,来三个肉包子!”有人喊。
芸娘应了一声,歉意地朝庄善若一笑,双手擦着围裙,急匆匆地朝门口跑去了。
庄善若一边吃着包子,一边打量着这间包子铺,生意果然是比上次好了许多,一屉包子蒸出来。很快便能卖光了。芸娘一边揉面包包子,一边卖包子收钱,忙得是团团转。贺三只会帮着收拾收拾桌子。烧烧火,做些力气活。
同桌的母子吃好了,正准备走。
儿子心满意足地道:“娘,这里的包子真好吃,可比得月阁的包子好吃。”得月阁是县城里有名的酒楼,吃一顿饭可要花费数两银子。
做娘的笑道:“就你嘴刁些。”
“娘,我们给爹和妹妹带些包子回去,他们一定爱吃。”儿子央求道。
“行!”
他们付了帐,果然又带了几个肉包子出去了。
得月阁?庄善若只听人说过这家酒楼,可是没机会也没钱去吃。既然那个孩子说是芸娘的包子比得月阁的还要好吃些,那自然也是*不离十的。只是酒楼的肉包价钱在芸娘这儿能买上两个半了——毕竟在酒楼吃的是个面子。
包子铺最热闹的时候过去了,店堂里也只剩庄善若和另外一桌客人了。
芸娘抹着汗,看了看剩下的包子,嘱咐道:“贺六,这会子得了空,赶紧的去院里再劈些柴火,再过一个时辰就是晌午了。”
“好嘞!”贺六收拾了桌上的碗筷,往里面走,刚一掀帘子,又冲庄善若道,“许大嫂,你可别又偷偷走了!”
“放心,我帮你看着她。”芸娘笑道,然后又拎了一壶热茶来放到庄善若面前。
庄善若问道:“贺三哥和两个孩子呢?”
芸娘抱怨地一笑,重新回到灶台旁揉面,道:“这两个半大小子闹得我头疼,铺子本就小,哪里容得他们像泥鳅似的窜来钻去的。听说前头两条街有家私塾的先生教得认真,我家那口子刚刚把那两个小子送去,看看他们的猴子屁股能不能坐得住。”
庄善若想起那对机灵的双胞胎,也是五六岁的样子,差不多也到了启蒙的时候了。
“贺三嫂好福气,双胞胎儿子可是旁人羡慕也羡慕不来的。”
“啥福气?这几年可把我累得够呛,若是由我选,宁可选两个闺女,乖乖巧巧的,还能给我打个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