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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仔细想过了。大郎是不消说了,小妹终究是要嫁出去的姑娘。”许陈氏将目光落到许家宝的脸上,道,“二郎呢,我自己生的孩子自己知道,若是交给他一家铺子,由他媳妇从旁看紧着,怕也是能行的。不过操持田地,他恐怕连稻子和野草都分不清,怎么能当起这个家来?”
一番话说得许家宝羞愧地低了头,心里服气了几分。
“还有我妯娌,她比我年长几岁,又做事利落,比起我来怕是更合适吧。”庄善若听得许陈氏将家里的几个分析得不差,赶忙抓住了童贞娘。
“二郎媳妇?”许陈氏从鼻子里嗤了一声,道,“她哪里经历过这些苦,还没过几天苦日子,倒就怕了。再说了,她这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说不准,也有可能一去不返。”
许家宝心中一震,当了许陈氏的面却不好表露出来。童贞娘虽说的确是过分了,不过他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一日夫妻百日恩,要他真舍了她去,他可是一万个舍不得的。
庄善若沉默,她总不好说自己也根本没心思在许家过下去。她不比童贞娘,一有不顺心就可以不管不顾地跑回娘家。如今王大姑不在了,榆树庄不待见她,她也失了底气,总得慢慢地在许家挨下去,再想办法了。
许陈氏见庄善若不说话,知道她是心里不愿意,赶紧朝许家玉许家安使眼色。
许家玉是真心欢喜,道:“大嫂,你莫要推辞,我们这家也就这几口人,说是管家,不过也是管些吃穿用度罢了。”
许陈氏也道:“大郎媳妇,你也见了,昨儿让二郎去买东西,他倒没个划算,这银子散漫地使着,哪里像是会过日子的样子。当家,还是得靠女人精打细算着才行。”
许家宝也陪笑道:“大嫂,你少不得多担几分累。”
许家安却不说话,只瞅着庄善若笑笑。
连小小的元宝也喊道:“大伯娘当家好,大伯娘当家了,元宝就有肉吃了。”
童言稚语说得众人都笑了,只有庄善若依旧是抿了嘴不作声。
许陈氏又道:“大郎媳妇,你莫要有什么顾虑,你是许家长媳,当这个家是天经地义的事,若是有谁不服,尽管找我来说。”
长媳?
庄善若听得一怔,她竟然是许家长媳,公公不在了,婆婆身体欠佳,于情于理她都该接下这个当家的担子。可是……
“罢了罢了,还得我这个老婆子再求求你!”许陈氏说话间,竟然离了椅子,竟作势要朝庄善若拜下。
庄善若吓了一跳,赶紧伸了双手扶住许陈氏的身子,总算是没让她拜下去。
“大嫂,你就答应了我娘吧。”许家玉喊道。
“媳妇……”
许陈氏目光灼灼地盯了庄善若看,见她面有犹疑之色,便道:“大郎媳妇,你就是不看我这个老婆子的面,大郎小妹元宝这般央求,你也总该勉为其难答应下来吧。”
庄善若扶了许陈氏,一时竟有些骑虎难下。
☆、第128章 谁是贼偷
庄善若脑中电光火石般地想到,当家也好,怕是行事都要方便些;既然有许陈氏在堂,这个当家也不过是担个虚名,若是有机会离了许家,也不会成为羁绊。
“大郎媳妇,你可允了?”
庄善若这才点了点头。
众人皆大欢喜,唯有许家宝分明是笑得勉强。
许陈氏这才放了心,盈盈笑了重新落座,嘱咐许家玉道:“小妹,去把我房里的那个黄铜锁边的小匣子拿来。”这是要交代家事了。
许家玉很快取了那个匣子回来了。
庄善若认得这个匣子,是许陈氏贴身收了用来装些要紧钱物的,往日里都是上着锁,今儿却是没有上锁。
许家玉手脚麻利地将碗筷堆到一起,收拾出半张桌子,许陈氏将那匣子放在桌上,嘴里说道:“说来也是寒碜,我们家能用的银子也不过是十几两罢了。”说话间她用手拨开匣子的盖子,往里一瞅,却是呆住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
庄善若往那小匣子里一看,里面哪里有十几两,分明不过是一些散碎的银角,总不过是三四两罢了。
许陈氏呆住了,脸色煞白,忽而又转红。半晌,她才用手掌捶了桌子喊道:“天杀的,家里竟然出了个贼!”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何意。
许家宝小心地问道:“娘,你可是记错了?”
“记错了?统共就这十几两银子,当宝贝似的收着,哪里能够记错?”许陈氏冷笑着道,“倒是你那媳妇,看着是体体面面,竟然甘愿做贼!”
许陈氏这一句不啻是往水里丢了个炮仗,众人都吃了一惊。
庄善若觉得不大可信,童贞娘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眼皮子浅的,不过就是十来两银子,哪里看得上眼。
许家宝涨红了脸。道:“娘,怕是不能吧。这个院子有个豁口,别是什么人趁不注意偷偷溜进来偷了也说不定。”
许陈氏狠狠地在桌子上捶了几掌,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帮那个小蹄子说话?我早上和她争执,她偏生说我藏了银钱。我实在是气不过,将她叫到房里,取了那匣子给她看了,那时候分明还有那锭大银子在。我即便是记性差了,也不会糊涂成这样。”
许家宝低头沉思了一阵。道:“娘。定不会是贞娘拿的。若真是她拿的,那岂不是让自己没脸?”
“你当你媳妇还有什么脸?没脸没皮臊得慌!公公热孝没过就涂脂抹粉起来,是打扮起来给谁看的?”许陈氏一到气头上便口不择言。
许家玉也道:“娘,现今二嫂不在。总不能就这样诬了她,总要等她回来再当面问个清楚才是。”
“哼,我知道她的心思,就想看我们许家过不下去,好去求了她姑奶奶,呸!做梦!”
庄善若偏了头思索,是怎么想也想不通。按理说这么点时间也不会让歹人钻了空子,即便真的进了什么歹人,这么点大的地方。也是藏不住人的。难道真的是童贞娘干的?那她又是何苦呢?
“好个贼婆娘!”许陈氏恨恨地骂着。
“哇——”在一边专心听着大人说话的元宝突然哭了,哭得伤心,“不是不是,我娘不是贼,不是贼!”
许家玉赶紧抱了元宝。道:“元宝听错了!来,小姑抱你外面玩去!”
元宝依旧是嚎哭着,拿了短肥的两条腿去踢许家玉,挣扎着要下来。
“我要我娘!我要我娘!”
“你娘都不要你了,你还喊她做什么?”许陈氏不耐烦地道。
元宝闻言,哭得更厉害了,更像是鲤鱼般在许家玉怀里打着挺。
庄善若看不下去了,道:“娘,当了孩子的面莫说这些。”
许陈氏这才叹了口气不说了,她见元宝在许家玉怀里是又踢又闹,一张小脸糊满了鼻涕眼泪,忍不住也是一阵心疼。可这银子又没长翅膀,自己不会飞,如果不是童贞娘拿的,还有谁呢?
庄善若款款安慰道:“娘,别是我们眼错不见,真的进了什么歹人也说不定。我看别的倒还可以放放,那倒了的一截子围墙怎么的也得将它尽快修起来。”话虽这么说,可庄善若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如果那银子真的是歹人拿的,为什么不一股脑儿拿走,反而剩了三四两散碎银子呢?
许家安感激地看了庄善若一眼,接话道:“大嫂说的是,这围墙是要赶紧了,我们这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的,总要住个安心。”
“那到时要请叔叔卖把力气了。”
“只要大嫂吩咐,别的不会,这力气我还是有的。”许家宝拍了胸脯,一心只想把话题引开。
许陈氏也略略镇静了下来,见庄善若不作声响地便把家事管起来了,心里颇觉安慰。她将那个黄铜锁边的小匣子推到庄善若面前,道:“大郎媳妇,我是不能了,这个家从今往后就交给你了。”
庄善若倒也不急着接那小匣子,道:“趁着现在人都在,把这银子盘算仔细了。”
许家宝道:“大嫂,我们还能信不过你?”
庄善若却想着的是当家最忌讳的是银钱不清,往日许陈氏掌家还好,总不会有人去置疑她。如若她今儿稀里糊涂地接了这一匣子银子,往后若是有个不妥当,怕是会被人说嘴,还是弄得清楚明白些才好。
“银钱上的事,还是算清楚了好些。”庄善若将散碎银子倒到桌子上,道,“银子实不算多,大伙儿看了,心里也有个数,往后总要节省起来。”
许陈氏点头道:“大郎媳妇这话我爱听,你们是从小没过过苦日子,随手散漫惯了。”
庄善若细细地将银钱算了一下,道:“统共是四两银子三百八十钱。”
“这钱能经什么用?”许家宝一呆,“往日里下馆子请客一顿吃掉的也不止这些。”
许家玉也不语,这些银子也只够她去两趟布庄的花销。
只有许家安却是笑嘻嘻地看着自家媳妇板了张俏脸,皱了眉头算账。
许陈氏也发愁,道:“就这么点银子,满大家子的人,可怎么过活?若是还有原先的那十两倒还能略撑过一段时日。”
庄善若又用双手将银钱拢回到匣子里,道:“有钱是有钱的过法,没钱又是没钱的过法。”
“大郎媳妇,你说说,那咋过?”
“我原先在榆树庄的时候,吃的菜蔬粮食都是自家地里种了,每年做两身衣裳,逢年过节再添些荤腥,一年下来一家子总不过是六七两银子罢了。”
“六七两?”许家宝犹不相信,道,“这么说我昨日随便逛了逛,竟花去了半年的费用。”
“那还是过得算宽裕的,若是再俭省点,四两银子也就足够了。”庄善若淡淡地道。
许家玉道:“大嫂,你的意思是我们能靠这些银子撑过一年?”
庄善若摇摇头,道:“怕是不能,元宝还小,娘和大郎身子都不算好,总不能太过苛俭了。再说我们家那五亩田还荒着,没个收成,还要花钱买粮食,现在又是腊月,也没法子种什么当季的菜蔬——这些可都是要使银子的。”
“那怎么办?”许家人的目光都聚到了庄善若的身上。他们本没过过苦日子,不知道俭省的日子是该怎么过。
庄善若若有所思地道:“老话说,开源节流。可一味的节流也不是个办法,这银子总有使尽的那一日。倒是该想想,做些什么营生,得些收益,好把这几个月熬过去。若是等开春了播上种,等着田里的收益,怕是会活活饿死。”
这话说得不错,许家人都开始思索起来。
许陈氏也暗自点了点头,想着老头子眼光不错,幸亏把这个家交给了大郎媳妇,若是由她来当,还不是等着坐吃山空,找人伸手借钱。只是,那个二郎媳妇也颇可恶了些……
许家宝讪讪地笑道:“我竟什么也不能,往日跟了爹学了些铺子里的生意,总不能去别人铺子里当伙计去吧?”
这可是他万万不愿意的,当伙计哪里是那么好当的,被人呼来喝去还要陪笑脸,一不小心碰上恶东家还会故意找茬随意解雇你。更重要的是,他也实在是拉不下这个脸来。
许家玉微微羞红了脸道:“大嫂,我倒是抽空能做些绣活。如意绣庄的林二嫂和我相熟,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怕是也能收些绣品换几个零钱。”
许家安也绞尽脑汁想了半日,道:“媳妇,快过年了,要不我设个摊子给人写春联?”许家安的字写得很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