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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下跪著的男人闻言如风中落叶抖动。
「你指的‘有些人’是真心关心你的人,你差点遭到袭击的帐我还没跟你算。」都受过一次教训还不知道怕,率性地不当一回事。
这也算到她头上?
「外公,你别看得太严重了,只是几个不长眼的小混混而已,瞧你胡子都气歪了。」
乔品真像是没长大的孩子,笑咪咪地坐上老人家的椅子扶手上,「胆大包天」地拉扯他最宝贝的胡子,还就著他的手喝杯里的乌龙茶,一点也不惧怕他森严如阎王的神情。
在众人眼里,冷戾狂狷的老爷子是绝对不可侵犯的神祇,他脚一跺就去了半片天下,再一哼,水淹总统府,随便打个喷嚏就能掀掉一座山,当然要敬畏有加,不可有一丝怠慢。
可是对他疼爱的外孙女来说,人人畏惧的外公不过是装腔作势的老顽童,跟肯德基爷爷一样和蔼可亲上毫无杀伤力,是个没脾气、好欺负的老人家。
「什么叫只是小混混而已,你的危机意识埋在工水废料下呀!对方明明是针对你而来,你还睁眼说瞎话,想要蒙我这老头子。」
他气呼呼地弹开她的手,赌气地把茶喝光,不分她一口。
人都有弱点,他唯一的牵挂就是这个宝贝外孙女。
「哪有,谁说我是别人的目标来著,这道上有谁敢碰你老人家的心头肉,道听途说的谣言当不了真的。」她矢口否认,无赖得很。
「有没有你心里清楚,别人或许不了解你在想什么,可你瞒不了外公这双眼,它还很管用。」他冷哼了两声,抽回手不让她玩他掌中的铁球。
语塞的乔品真只是笑,视线往下看向沾了泥的鞋,难得未加以辩解。
她忘不了鲜血像花似地在她面前绽放,喷向她的脸、她的耳、她的发,洗也洗不掉地深烙心底,如同沾染圣血的十字架。
那是为了保护她的人所流的血,他们一个个毫无生息地倒在她四周,其中还包括她的亲人,她再也没有能力承受死亡,让爱她的人为她牺牲生命。
「阿雀,你来告诉大小姐你查到什么。」她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把事实摊开,她只会佯装无事。
矮了半截的曲文雀并未起身,他跪著转膝面对乔品真,表情一如对老爷子般敬畏。
「大小姐,姓全的小子真的要对你不利,他认为全老头的死是你一手主导的,而且他也知道有很多兄弟还是挺你到底,所以想利用你来使兄弟为他效力。」
狼子野心,其心可诛。
乔品真轻嗤一声。「你的消息倒是很灵通,几天前的事都了若指掌。」跟凤姊儿所透露的内容一致,简直可以去结拜了。
没什么神经的曲文雀把她的讽刺当赞美,欣喜万分地以为自己的能力受到肯定,一时兴奋过头,大声说起探查情报的经过。
「大小姐的车停在‘嫉妒’酒吧前的空地好几天,一直都没开走,我们不放心就进去找九穹来问个明白,他是店里的保镖兼打手,最清楚客人的动向……」
尤其是大小姐更不能待慢,九穹说看她那天一个人走向幽暗的巷道,于是他们一一调出路口的监视画面,找出她当天行经的路线。
他们当然也瞧见几条鬼崇的人影尾随其后,手上明显拿著致命武器,当时他们的脸色全变了,差点要砸了监视萤幕好救人。
幸好后来出现一个男人救了大小姐,两人一直跑一直跑,跑出了监影器范围,接著就不见人影了。
「对了,大小姐,那个拉著你跑的男人是谁?我们要不要送份厚礼答谢。」江湖儿女要懂得感恩图报。
你敬人一分,人敬你三分,这是道上的规矩。
乔品真的神色忽地一变,不太自在。「送什么?送你去打杂如何?」
还厚礼呢!她连人都赔进去了。
莫名其妙多个男朋友,还是强迫推销,她根本来不及说不,他已经登堂入室,宣布主权,让为之傻眼的她没有拒绝的余地。
然后他就像风火轮似地卷进她的世界,用顶级神户牛排收买将军和夫人,摆平这两头凶恶得连贼都怕的大獒犬,接著问她家里的钥匙摆在哪里,他好检查安不安全。
凡事喜欢慢慢来的她怎禁得起他的快节奏,脑子都还没开始运转,他手中就多了一支刚打好的新钥匙,有如一家之主般来去自如。
原本想找个人人商量商量,可是怪事年年有,她居然一个也找不到,他们似乎也遇到相同的难题,一个跟教钢琴的搅和不清,一个和别人的女人来往密切,而小芹更厉害,她身边貌似女人的美男子竟是她们开市第一个雇主之一。
恭喜发财不致喜到人人都发春吧!他们要赚的是绿油油的钞票,而不是活生生的人。
「送我去当杂工可行吗?那我就不能常常去帮大小姐搬家了。」直性子的曲文雀当了真,烦恼自己没时间两边跑。
白眼一翻,乔品真微恼地踩了他一脚。「外公,你当年怎么收个草包当手下,你没发觉他少了大脑吗?」
蠢得让人不想欺负他,怕降低格调。
「他很真,没什么心眼。」这也是他一直看顾著曲文雀的原因。
在行动上,曲少雀够狠,下手不留情地守住当初他留给他的地盘,可是论起算计人的本事,他真的让带他入门的人汗颜,没人在一旁帮衬著,或许早被心机深沉的后起之辈给吞了。
而他老头子就欣赏这份真,有此性情的人不会背叛,值得把命交到他手上,他会傻呼呼地捍卫到底,即使送掉自己的命也在所不惜。
「太真的人容易吃亏,你帮他换颗脑袋吧!」省得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换脑袋……」骇然的曲文雀瞠大绿豆眼,惊恐地摸著还留在脖子上的大头。
「别吓他,说说带走你的男人吧。」这点他比较感兴趣。
没什么好说的。她的表情如是表达。
「雀鸟仔捉来的人呢?他们真供出幕后主使者是全叔的儿子吗?」
高明,适时的转移话题。老爷子扬眉一笑,严厉的神色顿时一化,换上慈祥的面孔。
「这你要问阿雀,我不管事已经很久了。」他把问题一搓,丢给底下的人去接。
他可是「退休」的老人,哪有闲工夫管年轻人的事,近来冒出头的新生代哪懂得什么江湖义气,没踢他一脚叫他滚一边凉快就不错了。
年近七十的老人家装傻的转著铁球,作势要倒茶避开外孙女的视线,头才一低,整壶茶已涓滴不剩,只留下茶渣。
这丫头居然用这一招回敬他,果然是被他宠坏了,刁蛮得很。
「老奸巨猾。」乔品真滑下扶手,直接坐在外公脚边。「雀鸟仔,你没把人搞死吧?」
一听见她的问话,曲文雀冷汗直流。「我……我……呃!这个……呵呵……不是故意的……」
「什么不是故意的?给我说清楚!」她几乎从他张大的嘴看到他喉咙口,知道他要说什么。
「我……我……」他迟疑地看了老爷子一眼,吞吞吐吐地说出,「呃!他们不老实嘛!所以……我就打到他们吐实为止。」
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就算他不动手,他带出来的那票兄弟也不肯轻饶,你一拳我一拳地当是练身体,下手毫不犹豫,又快又狠。
「然后一不小心就把人打死了。」可想而知的结果。
「呃!是……」头低低的曲文雀非常不好意思,杀个人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不须有愧在心,但对面对乔品真时则不然。
江湖事,江湖了,这是长久以来道上的行事作风,连警察都不太想插手,睁一眼闭一眼的由著他们自相残杀。
「好吧!那么他们死前说了什么,更有吐出个名字吗?」她实在不想再沾染这些是是非非,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死在她面前的人实在太多了。
提起这事,草莽性格的大汉啐了一句问候人家老母的脏话。
「这几个家伙口风太紧了,也不晓得有什么把柄落在姓全的手上,我打到他们吐血才肯说了个全字,然后就懒得呼吸了。」
嗯哼!她就知道这颗光头办事只有半桶水。「尸体呢?埋了还是扔了?」
「兄弟们往山里一扔,没给人瞧见。」他后知后觉地发现大小姐脸色难看,赶紧堆满笑脸往后退两步。
「你们这群只会使用暴力的猪,做事不会先思前瞻后吗?你知不知道小赫有多努力将外公的事业漂白,你们又把一桶猪粪往他头上倒。」
「咳咳!丫头,说话文雅点……」猪粪有多臭呀!别这么折腾他老人家。
「你闭嘴,外公,都是你纵容手下胡来才会闹出人命,我警告你不要再派一堆阿猫阿狗跟著我,人死无对证,我就当没这回事,你好好地给我养老,管你是要玩鸟、喝老人茶,甚至是玩女人都不要紧,总之一把老骨头别想再强出头。」
她吼声如雷,凝聚丹田之力向一屋子男人发功,个个面色如土的掩耳闭眼,摇摇晃晃地忍受穿脑魔音,勉强不受影响地站得直挺挺的。
满脸怒意的乔品真横睨了战战兢兢的一票人几眼,落向老人家的目光充满挣扎和一丝无奈,她拍了拍衣服上的皱褶,一言不发地走出众人的视线。
就像粗暴的台风席卷而过,来时风急雨狂,去时满目疮夷,让每个人心有余悸地战栗不已。
「阿隐呀!我这把年纪还玩得起女人吗?」像是在诉苦,老爷子的睑上布满感伤的自嘲。
屏风后走出一位五官深镌的高大男子,冷狷地散发冰一般气息。
「这丫头老让我放不下心,你就帮我看著她吧!别让她知情。」免得她又来吼一吼,让他耳呜三天。
「是的,老爷子。」他恭敬地躬身。
「还有呀!有空回去瞧瞧那女人,虽然你对她没男女之爱,但好歹也有夫妻情分,看在她替你留了个后的份上,该给人家名分就给个名分,不要让她恨你一辈子。」孩子不能老冠别人的姓。
寡言的男子并未回应,漠然地戴上宽大墨镜,一颔首便转身离去。
神色惊惶的曲文雀微白了睑,双目微凸地瞪著消失的人影,颤抖著手一指。「他……他不是高天……」
「阿雀,你什么也没看见,知道吗?」老人威仪的面上带著警告意味。
「我……呃……他……我明白了。」
其实他什么也不明白,只是顺著老爷子的意闭口。他害怕地想著,一个死了九年的人怎么会从坟墓里爬出来,死而复生回到人世间。
那年她十七岁,一向待她极为和善的全叔忽然不满现况,佯称要带她出海赏鲸,却在中途将她手脚捆绑,眼睛蒙上黑布,带往不知名的山区藏匿。
一开始她还天真地以为是一场游戏,相当配合地不吵不闹,他要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安分地当个被绑架的人质。
一天、两天过去了,到了第三天她才惊觉不对,情绪由原先的兴奋转为不安,不想再继续被囚禁的日子。
可是她走不出去,四周都是防守她的人,窗口望出的景致是一片山色,峰峰相连似无尽头,毫无山旅经验的她根本分不出东南西北,真要逃也逃不远。
就这样,她惶惶然地在豪华因室待了五天,第六天夜里她被一阵咆哮声惊醒,虽然听不清楚吵杂的内容,但是熟悉的声音一传来,她的心便安了。
然而谁也没料到这竟是悲剧的开端。
一路落败的全叔竟挟持她来威胁救她的众人,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