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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的泪水所感动,心中的激情使她如在云里雾里一般。
她被要求围着新郎转七圈,她一点儿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接着又看见丈夫打
碎了一个玻璃盘子,她也不懂是什么意思。
她又从回忆中进入了梦乡——
梦中的宴席是何等的豪华,也许是丈夫对她讲述战前在德国古里安家族的豪华
婚宴,在宋之伊的想象中产生出来的幻象……
无数的鲜花包围着她和尤素夫。
宋之伊最后一次从梦里醒来时,天色蒙蒙亮了。
她从来没有感到清晨是这样的灰暗,她在一个晚上的回忆和一梦境中行走得太
疲劳了。尤素夫的来信打碎了她平静的生活,使她整个夜晚都在阅读往事,被她早
就遗忘的婚礼再度从尘封的记忆中浮现出来,促使她回到从前的岁月和最初的爱情
里。
宋之伊跪下来做她每天必不可少的祷告,把清晨最好的时光留给她所信仰的上
帝,这是永远不会改变的生活规律。
在楼上,灵儿也醒了。
她是被恶心的反应弄醒的。她昨晚吐了之后什么也没吃,肚子也不觉得饿,倒
是口渴得不得了。房间里又没有开水,她只好下楼去倒水喝。
灵儿看到父母都不在,只有二表妗在厨房做早饭。灵儿一面喝水,一面问二表
妗,父母和其他的人到哪去了。
二表妗说,有的人去医院看望于弟兄,有的人到教堂去找牧师了。
看到灵儿的脸色不好,二表妗说:“你身体怎么样啊?我看你很累的样子,来
喝些米汤吧。”
灵儿洗了把脸,刷了牙,在卫生间里干呕了一阵。
二表妗说:“牙刷不要伸到太里面,会恶心的。”
灵儿含糊地应了声,出来喝了又香又热的米汤,觉得舒服了一点儿。
二表妗给她盛了可口的稀饭,自家腌制的咸菜,酸酸的咸咸的,很合灵儿的胃
口。
二表妗看着灵儿吃完了,小心地问灵儿:“你真的要和于弟兄离婚吗?”
灵儿点点头,说:“是的。”
“不能再考虑一下吗?”
“表妗,我是下定决心回来离婚的。反正是离,长痛不如短痛。”
二表妗看着灵儿,感慨地说:“你真变了,从前你不是这样的。我们不知道你
在日本生活的情况,你这样急着离婚,一定是有原因的。你父母不放心的,也就是
这一点啊。有些事,我们不好问你,只要你在主的面前有一颗纯洁的心就好了。”
灵儿也觉得这两年的生活使她和原来的生活环境、思维方式全都格格不入了。
她在日本所经历的一切,是很难让家里人接受的。就像昨天好心好意给了于家那么
多的钱,反而遭到误解,认为她是以钱庄人,逼着于志成立刻同意离婚。
想到不要再添麻烦,还是少说为妙,除了再次和于志成单独谈判之外,跟别人
说什么都是无益的。
她问二表妗:“于志成,他好点儿了吗?”
“早上他家里人打电话来,那意思好像是退烧了。我不是很清楚,你爸和你妈
早饭没吃就到医院去了。灵儿,虽然于弟兄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应该气量大些,
还是去医院看看他吧,以德报怨是美好的品德啊。”
灵儿松了口气,于志成病情好转,就可以谈离婚的事了。现在的处境逼得她只
能尽快地从婚姻中解脱出来。她上楼拿了皮包就出门去了。
她要去买些吃的东西,一是可以止吐的酸果,二是买些饼干,在呕吐之后可以
吃一些充饥。
二表妗到婆婆房里请老太太吃饭,宋之伊问:
“翠华,刚才是灵儿和你说话吗?她又跑出去了?”
张翠华说:“我劝了她几句,也不知道听不听得进去。后来她问于弟兄好一些
了没有,然后就出去了,也许是去看于弟兄了吧。”
宋之伊没说什么,出来洗漱之后,坐下来先谢了饭,就和媳妇一道吃起早饭来。
张翠华看看婆婆的样子,显然是一夜没睡好,她又不好问婆婆到底打算不打算
去以色列探望前夫。
宋之伊吃了饭,又回到房间里去,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灵儿走到中院的时候,李纪轩老人叫住她:“灵儿,你要我们家老二森生裱的
字,已经赶出来了。你一会儿到他店里去取吧。他知道你是要带到日本去的,特别
用心裱的。”
灵儿向老人道了谢,走到前院,看见郑家的老爷爷已经在打太极拳了。
老人练功的时候全神贯注,任何人都不敢打搅他的。
灵儿看到老人能起来打拳,也感到安慰。人死不能复生,老人能从悲哀中走出
来,就是个有毅力的人啊。
灵儿看着老人打拳的优雅姿态,舞动着的双臂、就想到了孤独丧偶的天鹅。在
老人的拳风里充满了孤单的凄凉。
老奶奶的遗像用黑色的镜框镶着,放在关公神像的下面。一支清香烟雾袅袅,
遮盖了老奶奶的面容。
灵儿走出侍郎巷,在旧街和新马路连接处,是福永县商业区。她看到李家裱褙
店已经开门营业了。那个招牌也是很特别的,叫“福州‘米家船’森生分店”。
李纪轩的第二个儿子李森生从小在福州百年老店“米家船”当学徒,招牌上这
样写是表示他不忘师恩。
李森生既不像他当官的哥哥那样油滑虚伪,也不像他造反的弟弟那样锋芒毕露,
他是个沉湎手艺的匠人,除了干活还是干活。找了个在闽江上生活的水上旦民的女
儿结婚,那位叫水妹的女人,和丈夫一样,是个没嘴的葫芦。水上旦民据说是陈友
谅的后代,被朱元璋皇帝贬到水上生活,不准上岸。
福州地区的人都轻视旦民,称他们为“曲蹄仔”,据说在解放前,旦民上岸就
要向岸上人下跪,而且不许穿鞋子。福州人称旦民的腿为“蹄子”,下跪就叫“曲
蹄”。旦民女人的命运在解放前特别悲惨,不是在“花艇”上卖身,就是到大户人
家当丫环,做小妾。因此,旦民的女儿身价很低贱,岸上有些身份的男人,绝对不
会娶她们做老婆的。”岸上再没地位、再贫穷的女人也不会嫁给“曲蹄仔”的。
李森生当年看上了水上人家的余水妹,要娶她做妻子,简直把李纪轩气得快要
断气。李家再怎么也是书香门第吧,娶一个贱民进门,祖宗的脸面都丢光了。李森
生个性很强,死活要这个女人。连大哥出面也没用,他就是要这女人。他是私奔到
女家成的亲,后来抱着儿子才回的家。是他的弟弟遭到暗杀之后,他才回的家。
对父母,森生夫妻要尽人子之道;对当官的大哥,李森生从此不来往,见面也
不打招呼,手足之情全然断绝。不过李纪轩老人的晚年还是全靠了森生夫妇的细心
照料和服侍,当官的老大对李纪轩来说,整个是聋子的耳朵——摆设。
如今六十五岁的李森生,经营着这家不错的裱褙店。他从不要求儿子、孙子考
大学,读完初中就叫他们学手艺了。以他的观点,当官误人,读书误人,唯有手艺
不误人。他把三个女儿都嫁给了乡下农民,到了大年节下的,一大帮农村的女婿、
外孙进城来,家里堆满了乡下的土产,鸡鸭鱼肉吃都吃不完。
灵儿走进店里,一股纸张和墨水的清香扑鼻而来,店堂里两大张铺着毡子的长
台子,放满了宣纸、盆子、刷子、排笔、木头刮子和织锦缎。
李森生的儿子、孙子戴着围裙、袖套,正在干活,看到灵儿点头致意,又继续
干活。余水妹看到灵儿来,放下手上的活,走进里屋把李森生叫了出来。
李森生也是戴着围裙袖套,花白的头发理得短短的,戴着老花镜,手里拿着灵
儿要他裱的那卷小小的字轴,不过八九寸宽,打开来是二尺来长的一个精致的卷轴,
用的是银白色的缎子围边,配上乌黑的小木轴,川岛老人书写的汉字“天鹅之恋”
在银白色织锦缎的云形花纹的衬托下,真有展翅欲飞的气势。
灵儿高兴得不知说什么好。
这银白色的缎子和她梦中的那些银白色的天鹅的色调完全一致啊。
“太美了,真的,比我想得更美。这字一经裱褙就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正说着,又有人进店里来了。是萨宝臻,干干瘦瘦的,比从前矮小了很多。
灵儿马上想起了游静,那象征着薄命的艳丽的桃花栩栩如生地浮现在眼前。游
静美丽悲哀又颓丧的脸,清晰地留在灵儿的记忆中。也许她像成觉寺的三千游女一
样,已经成为葬身异乡的亡灵。
看到造孽多端的萨宝臻,灵儿的脸一下子板了起来。
萨宝臻可能是有些糊涂了,看不出灵儿的脸色不对,还大声地打招呼:“这不
是灵儿吗?回来好几天了,怎么也不来我们西院啦?”
这边招呼还没打完,他又转身对李森生说:“我那两副中堂裱出来了吗?那是
我要送给省文联领导的,你务必要给我精心加工啊。”
李森生转身对儿子说:“孝义,你来招呼客人。”
他说着就梗着脖子,转身去看孙子做的活,大概是做得不对,他接过排笔,把
胶水沾上,亲自刷给孙子看。
李孝义对萨宝臻说:“有一副好了,我先拿给你吧。”说完,回转身到里屋去
拿卷轴。
萨宝臻看着店堂里满墙的字画,做出一副斯文高雅的样子,口中还念念有词地
读着字画上的题款。
这时李孝义拿着卷轴,打开小门出来,萨宝臻的眼睛突然暴凸出来,他流露出
万分恐怖的样子,死死盯着李孝义的背后。
李孝义往后头看,不过是里屋黑一些罢了,什么东西也没有啊。
萨宝臻清清楚楚看见了那个整日整夜缠着他的幽灵。李连生毫无表情的目光从
阴间穿过来,此刻正渐渐现出他的整个身形来。
连李森生也发现了萨宝臻的异常表情,看着这老头子凸着眼睛,脸色刷白,满
脸冒出细细的汗珠。灵儿也顺着萨宝臻的目光往里屋看,什么异常的东西都没有啊。
在灵儿和李森生家的人看来,萨宝臻不过是发了一两秒钟的呆。这一两秒钟,
在萨宝臻有几十年那么长。他看到时光在不可思议中,超速后退,他又回到那凄凉
阴暗月夜,李连生受伤的身体挣扎着翻过墙来,抓住他的衣角,骂他是狗。他不知
不觉中举起了手里的锄头,劈在李连生的脑袋上。他甚至还能听见那发闷的一个声
响,是头骨破裂的声音。李连生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他的手松开了,萨宝臻不再
被他拉住,连忙就逃。在逃过海边的时候,他把杀人的锄头扔进了大海。
满城的人都在激动,李连生的部下在到处寻找杀人凶手。小县城里,满是拥挤
的人头,像锅里翻腾的汤圆。围着李连生的棺材,那棺材上覆盖着他为之献身的造
反派的派旗。送葬的行列中,人们高喊着报仇雪恨的口号,传单像雪花一样飘扬。
这一切,人们早忘记了。只有李连生还是念念不忘,他从阴间发出这些过时的
图象,要让萨宝臻受尽折磨。
因为那一切对任何活人都没有意义,唯有对萨宝臻还有意义。
萨宝臻对送到面前的卷轴视而不见,他似乎在努力从一种魔法中挣脱出来。他
刚缓过气,转身就跑,连东西也不要,话也不说一句。
李孝义嘀咕了一句:“怎么搞的,白日见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