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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心和军队,从来都是统治者手中的两大利器,缺一而不可。
一个最现实的考量就是,假如项庄现在杀了韩阖,齐人嘴上当然不会说什么,心里却难免会想,项庄其实也就是另一个项羽,残暴不仁,那么将来有一天项庄想要称帝,齐人就很有可能要造他的反了,因为他们害怕、担心哪。
但是,如果项庄有了仁义的名声,那结果可能就会不同了。
果然,项政这话一出,娄敬、赵夕以及在座的齐地豪强便齐齐动容,便是韩阖也有些意外,当下起身向着项政长揖到地,无比诚恳地道:“楚王仁义,小侯感佩,回想此前对楚国的种种非难,小侯深感羞愧汗颜,汗颜无地哪。”
这席话,韩阖倒是语出至诚,原以为连小命都不保,不曾想却还能封侯,而且是祖藉所在地淮阴侯,不管怎么说,这也算是衣锦还乡了。
赵夕、娄敬以及十数齐地豪强也纷纷跪坐起身,盛赞楚王大义。
项政对韩阖、娄敬、赵夕等人的反应全都看在眼里,心里却也着实有些感慨,若想从父王手中接过权柄,成为一个合格的王,他要学习的还有很多,譬如韩阖,项政没想杀他,却也没想到要封他为淮阴侯,所以得说,姜还是老的辣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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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走出王宫,田横都还怀疑身在梦中。
自从当年被灌婴逐出临淄,田横就无时无刻不梦想着杀回齐地,重新为王,为了这一毕生的夙愿,他也在时时刻刻地准备着、努力着,不过遗憾的是,项庄根本就不给他独自领兵的机会,田横知道,项庄是在防着他。
没有项庄点头,田横知道自己一点机会都没有。
不过,就在田横快要绝望的时候,幸福却突然间从天而降,原以为此次被召进宫,只不过是项庄想要询问自己关于齐地世族豪强的情形而已,却万万不曾想到,项庄竟然主动提出要恢复他的王位,是齐王,齐王哪!
这一刻,田横真想仰天大笑三声,多年的夙愿一朝实现,他能不兴奋?
不过,田横还是努力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因为他能够感觉得到,背后有一双阴冷的眼睛正在暗中盯着他,正在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但凡有什么轻狂举动,只怕立刻就会传到项庄耳朵里,玄衣卫,无处不在哪。
懵懵懂懂地回到府里,田破败和子都也闻风而至。
“叔父,楚王当真要恢复你的王位?”田破败迫不及待地道,“而且还是齐王?”
田破败不可能不兴奋,也不可能不急切,因为田横膝下无子,就只有他这么一个嫡亲的侄子,田横如果恢复王位,那么他田破败就是当仁不让的太子呀,退一步讲,既便将来田横有了嫡太子,他也至少能捞个上将军当当。
子都却隐隐有些忧虑,皱着眉头说道:“主公,楚王该不会是在试探你吧?”
“应该不是。”田横摇了摇头,沉声道,“楚王刚提出此议时,我坚辞不受,楚王若只是试探,又何必再三坚持?”
“那就怪了。”子都道,“楚王这些年一直防着主公,怎么这次却一反常态?”
“嗳,想那么多干吗?”田破坏拍案而起,大声道,“管他是试探或者不是,只要叔父回到齐地,那便是鱼归大海、龙潜九渊了,呵,那时候楚王就是想变卦也不能了。”
田横也是两眼放光,直恨不得现在就动身前往齐国,不过这显然不可能,项庄可是跟他明说了,在齐国局势没有明朗之前,他是不可能就国的。
第536章 挑拨离间
夜黑如墨,万簌俱寂。
变故几乎是突然之间爆发的,十几个屯长、队率领着几百齐军甲士试图冲击临淄小城与大城相通的东南角小门,楚军自然不让,结果双方起了冲突,十几个齐军甲士被射杀,楚军也伤了好几个,结果就引发了大规模的对峙。
赵夕最先闻讯赶到,此时双方早已是剑拔弩张了。
“胡闹,谁让你们聚集在这里的?咹?!”赵夕试图压制事态的发展,当下沉下脸来训斥挑头的那十几个司马、军侯还有屯长,此时,事态已经扩大,除了屯长、队率,好几个司马以及军侯也都卷进来了。
“上将军,楚国佬不是东西!”立刻有卫长大声辩解。
话音方落,又有队率接着怒吼:“就是,这些该死的楚国佬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他们是两头蛇双面奸,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有人挑头,有人附和,上千将士群情汹汹。
赵夕在军中虽有威望,却也不敢轻撄众怒,当下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其中一个司马沉然道:“上将军,楚国佬为了筹集军粮,派了十几个小队,你说筹粮就筹粮吧,咱们齐国虽然穷,可三五百石粮食总还拿得出来,可他们不该杀人哪,而且连老人和孩子都不放过,这他娘的还是人么?”
“禽兽,简直就是禽兽!”上千将士又是群情汹汹。
“什么,杀人?!”赵夕难以置信地道,“怎么会这样?”
楚军翻山越岭奇袭临淄,随军只携带了半月军粮,前些天就差不多已经吃完了,这个赵夕是知道的。赵夕也想拿些军粮去周济楚军。不过国库里实在是没有多余的粮食了,军营里的军粮也是吃了上顿没下顿,所以楚军不提。他也就没提这个茬。
却万万不曾想到,楚军为了筹集军粮,竟然就敢杀人。这可能么?
“上将军,这中间肯定有误会。”满头大汗的娄敬挤了进来,气喘吁吁地道,“楚军军纪素来严明,断不至于做出杀人抢粮这样的事情。”
“误会?”刚刚发话那司马厉声大喝道,“此事乃是末将亲眼所见,难道还能有假?”
“对,楚军杀人我们都看到了,你们不知道。他们把整个村子的男女老少都杀光了,他们不是人,真不是人哪。”那司马话音方落。立刻便有几十个齐军将士连声附和。其余近千将士听了,神情顿时变得越发的激动。
那司马又铿然拔剑。冲着小城吼:“楚国佬若没有杀人,又何必紧闭城门?他们迟迟不敢出来解释,就是做贼心虚!”
“对,楚国佬就是做贼心虚!”
“弟兄们,杀进城去,杀光楚国佬!”
“杀杀杀,替死去的乡亲们报仇,报仇!”
有人一煽动,近千齐甲顿时越发群情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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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淄北郊,一座小山之上。
赵将白言遥望着临城方向,问周亚夫道:“这能成吗?”
周亚夫微微摇头,淡然道:“正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在事情没有结果之前,谁又敢断言一定能够成功?”微微一顿,周亚夫又道,“我们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尽最大的努力去实现自己的意图,仅此而已。”
另一侧的韩驹脸色微变道:“也就是说,将军并没有足够的把握?”
“若我说有十成的把握,你们信么?”周亚夫笑笑,又道,“不过两位尽管放心,此时楚军与齐军还远谈不上信任,只要他们之间存在着猜忌,那就随时都有可能发生龌龊,我们现在做的,就是往他们中间扔一点火星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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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淄小城,城门甬道。
“太子,你不能出去!”
“就是,现在出去太危险了!”
“还是末将出去跟齐军交涉吧?”
三个司马正在苦苦劝谏项政,希望他改变主意。
“你们不必担心,本太子绝对不会出什么事的。”项政笑,然后扭头望着守门甲兵,语气平静却含着不容置疑的坚毅,说道,“把城门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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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外,娄敬正百般好言相劝。
不过这根本就是徒劳,情绪激动的将士们根本就不相信他。
“若真是误会,怎不见楚国佬出来解释?他们那个太子呢?”
“就是,就是,他们若不是做了亏心事,又何躲起来做缩头乌龟?”
这边正群情汹汹时,临淄小城的东南角门却忽然间在嘎吱声中缓缓打开,遂即一个清朗的声音从城门甬道里传了出来:“谁说我们楚军做了亏心事了?谁说我们楚军就不敢出来见人了?本太子这不就出来了么?”
众人齐刷刷地转头,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已经从城门里款步而出,但见玄衣飘飘、气度不凡,不是楚太子项政还有谁来?
“杀了他,他就是罪魁祸首!”
“对,杀了他,杀人就得偿命!”
“弟兄们,还愣着干什么,上呀!”
几个屯长、队率突然间叫嚣起来,人群顿时骚动起来。
赵夕一看情形不对,顿时拔剑挡在项政跟前,大喝道:“谁敢擅动,立杀无赦!”
随同赵夕前来的百余亲兵也齐刷刷地涌上前来,用盾牌在赵夕和项政跟前筑起了一道坚固的盾墙,霎时挡住了蠢蠢欲动的十几个齐军甲士。
弹压住齐军的骚动,赵夕才冷冷地道:“楚军有没有杀人,总该问个清楚吧?如果他们真的杀了人,难不成说几句辩解之词就能改变事实?”
“事实俱在,又何必跟他废话?”人群中有从大吼。
“谁?刚才是谁在说话?”赵夕厉声喝道,“给本将军滚出来!”
赵夕不是个愣头青,更不是白痴,他绝不会轻易地被人牵着鼻子走。楚军杀人抢粮之事明眼人一看就存在疑问。赵夕只是一时之间弄不清楚这中间是谁在生事,难道是韩阖他不甘心逊位,所以才找人暗中造谣滋事?
人群中鸦雀无声。并没有人站出来。
这就使赵夕更确信了自己的判断,当下大声说道:“所谓捉贼捉赃,捉奸在床。总不能凭白无辜就说人家杀人抢粮,这事究竟有谁亲眼所见?”
“这事小人亲眼所见。”
“还有小人,小人也瞧见了。”
“还有末将,末将也瞧见了。”
话音方落,便有几十个齐军将士齐刷刷地站了出来,其中一个还是军中颇有威望的别部司马,赵夕也颇了解他的为人,此人为人仗义,从来都是一喏千金。等闲不会造谣滋事,这下又让赵夕犯了迷糊,难道楚军真会杀人抢粮?
迎向赵夕征询的眼神。项政淡然摇头。道:“上将军,在下敢以项上人头担保。楚军全师皆在小城之中,断然没有一人外出杀人抢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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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淄北郊,小山之上。
时间已经过去了快两个时辰,眼看着就到子时了,临淄城内却仍没什么动静。
来回踱步的白言忽然顿步扭头,有些焦急地对周亚夫说道:“将军,看来你的计划还是没能奏效,楚军和齐军还是没能打起来。”
“看来仅仅只扔下一点火星不够啊。”周亚夫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道,“也罢,一点火星还不够,那就再往里面加一把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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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淄小城外,双方正相持不下时,变故又生。
守卫北门的小校忽然气喘吁吁地跑到了赵夕跟前,急声禀报道:“上将军,楚军又在杀人了,有百姓正逃来临淄避难,一队大约百余人的楚军正在追杀他们。”
“看吧,还说没有杀人,简直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说!”
“现在看他还有什么话说,这些该死的楚国佬,死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