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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那间,紧闭的楚军辕门已经洞开,项羽一马当先,疾驰而出,项羽身后,项庄率八百骑紧紧相随,八百锐士身后,项伯、项声、钟离昧、萧公角、虞子期等楚军大将各率本部人马,相继推倒营寨,从大营里蜂拥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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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军大营,中军大帐。
韩信正与张良据席对饮时,帐外忽然响起了山呼海啸般的金铁杀伐声。
帐外杀声盈天,张良却是充耳不闻,韩信更是不动如山,两人只是对饮劝酒。
不到片刻功夫,齐军大将李左车手按剑柄,疾步进了大帐,向正与张良据席对饮的韩信禀报道:“大王,楚军弃营突围了!”
韩信不禁转头看了侧席的张良一眼。
张良只是捋了捋颔下柳须,微笑不语。
韩信又问李左车道:“李将军,楚军往哪个方向去了?”
“东南方向!”李左车恭敬地回答道,“楚军奔着沱水去了。”
张良当即欠身而起,向韩信浅浅作揖道:“恭喜大王,项羽死无日矣。”
韩信微微一笑,又举起酒觞向张良说道:“先生吃酒,今晚不谈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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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时分,突围而出的楚军残部纷纷赶到了沱水北岸。
将近两万人突围,最终能够赶到沱水北岸与项羽汇合的,只剩不足万人,其余万余人不是在突围时战死沙场,就是途中被打散当了逃兵。
望着面前零零落落,士气也低落到了极点的楚军残部,项羽不觉黯然神伤。
大将项缠上前劝道:“藉儿,韩信小儿的大军随时可能追上来,此地不宜久留,还是赶紧渡过沱水,早日回江东吧。”项缠也就是项伯(项伯名缠,字伯),乃是前楚名将项燕的第三个儿子,项羽的亲叔叔,既便项羽称王之后,他也依然称呼项羽为藉儿。
“是啊大王,别等了,再等也不会有人赶来了,赶紧过河吧。”
“等回了江东,我们再尽起江东子弟,与韩信小儿决一死战!”
其余项声、季布、虞子期等楚军大将也纷纷出声附和,只有钟离昧默然不语。
项庄却是心下叹息,回江东?愿望是美好的,可韩信又岂能让你如愿?这白衣书生早已经在楚军回归江东的路上设下了十面埋伏,楚军再往前走,只能一次又一次地落入韩信的算计,最终落个全军覆灭,骁勇如项羽,终也难逃兵败身死的结局。
为今之计,楚军往哪个方向突围都行,唯独不能回江东,那是死路!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项庄昨晚上就已经劝过项羽了,项羽根本就不听。
萧公角、虞子期、桓楚、季布等楚军大将也坚决要求回江东,至于广大楚军将士,更是做梦都想着回江东、回故乡,所以,根本就没人赞同项庄的意见,或许钟离昧会认同,因为昨晚上的军议,他始终未发一言。
不过,项庄还是决定再劝劝项羽,尽人事听天命吧。
当下项庄大步上前,对项羽说道:“王兄,不能过河!”
“箕儿(项庄名箕,字庄),你又胡说八道!”不等项羽说话,项伯已经抢先喝道,“不过河,我们怎么回江东?不回江东,我们又能去哪里?”
项羽也怅然说道:“是啊,不回江东,我们又能去哪呢?”
时下,乌江以北的陈、砀、东、薛、泗水、九江、东海各郡已经全部失守,甚至连彭城也已经被齐军攻占了,只有江东的会稽郡及彰郡还在西楚国的控制之下,而且江东又是项梁起兵之地,项氏在吴中的根基可谓根深蒂固,时下也的确只能退守江东了。
“就算要回江东,也不能现在回!”项庄急道,“王兄,不能急于一时哪!”
说罢,项庄又手指沱水喝道:“就说这沱水,我们过得去吗?王兄,你看这河水,都浅成这样了,两岸的河床分明是刚刚才露出来的,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韩信派兵在上游截断了水流,专等我们过河时再掘堤放水呢!”
桓楚、季布等楚军大将闻言顿时微微色变,项羽也将信将疑起来。
“危言耸听!”项伯却是怒不可遏地道,“现在是冬季,干旱水少,水位自然下降,项箕你百般阻挠大军过河,究竟是何居心?”
“三叔!”项庄急道,“真的不能过河哪!”
项伯却再不理会项庄,向项羽道:“籍儿,各国联军随时都可能追上来,赶紧过河,不要再犹豫了!”
项羽点了点头,终于下达了过河的命令。
沱水很宽,却不深,既便是河心,最浅处甚至也不过数尺,楚军很容易就在河中找到了几处可供涉水过河的浅滩。
近万楚军残部遂即开始渡河。
眼看着楚军残部一步步地踏向灭亡,项庄简直郁闷到了极点,楚国灭亡在即,也意味着他项庄已经离死不远了。
正所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楚国都灭亡了,项氏子弟还有可能活命吗?
司马迁的《史记》上倒是记载了,说项伯最后投降了汉朝,并且还封了侯,可是作为一个穿越者,项庄却是打死也不信。
刘邦最后连卖身为奴的季布以及避祸海岛的田横都不肯放过,还会放过项伯、项庄这样的项氏嫡系子弟?
刘邦能由市井无赖而位极人皇,他就是个心狠手辣的枭雄!
天下未定时,刘邦为了笼络人心,还有可能对项氏子弟网开一面,可在天下完全平定之后,却必然要秋后算帐,因为,任何有可能威胁到老刘家统冶的因素,刘邦都会毫不犹豫地予以扼杀,所以,韩信、彭越、英布得死,项氏余孽更得死!
这一刻,项庄真想杀了项羽,然后夺过楚军的指挥大权。
当然,项庄也就是心里想想,下不下得去手姑且不说,他若真敢动手,死的绝对是他项庄,而不是项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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沱水上游,孔熙率三千精兵已经筑坝等候多时了。
“报……”凄厉的长号声中,一名齐军队率疾步来到孔熙面前,单膝跪地禀报道,“将军,楚军开始渡河了!”
孔熙点头道:“继续监视,待楚军渡到一半,再掘堤放水!”
“诺!”齐军队率轰然应诺,旋即转身大步离去。
孔熙麾下的部将忽然问道:“将军,为什么不现在就掘堤放水?”
另一员部将也道:“是啊将军,现在就掘堤放水的话,就能把楚军全部截在沱水北岸,王上大军一到,他们就一个也别想活!”
孔熙冷冷地扫了两人一眼,说道:“这是大王军令,你们敢违抗吗?”
“诺!”两人赶紧低下头来,然后讪讪然地退了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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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军渡河渡到一半,项庄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原本不过齐胸的水位突然开始急速上涨,前后不到一刻钟,沱水水位已经上涨了五尺有余,正在过河的数百士卒霎时惨遭灭顶之灾,剩下数千士卒更是被阻在北岸,再过不来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项伯返身望着迅速变得湍急的水流,喃喃低语道,“这不可能有,这不可能啊……”
桓楚、季布、虞子期等大将吃惊之余,又纷纷向项庄投以异样的眼神。
项羽的脸色也是一变再变,好半晌后才无比深沉地掠了项庄一眼,心忖这个三弟,自从上次重伤复原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从项羽的眸子里,项庄感受到了深深的悔恨、羞愧,还有淡淡的安慰,说到底,项羽并非刘邦那样心狠手辣的枭雄,对于敌人或者敌国的平民,项羽可以很冷血,可是对于他的亲人、爱人或者兄弟,项羽却是情义深重。
“三弟,你终于成长了,孤很欣慰,二叔(项梁)泉下有知,想必也该瞑目了。”项羽拍了拍项庄的肩膀,旋即翻身上马,又微微扬起大铁戟遥指前方,睥睨天下的气势似乎又回到了他的身上,然后说道,“三弟,走吧,楚汉之争,还没有结束。”
下一刻,项羽已然催马向着南方飞驰而去,项羽身后,已经渡过沱河的五千残部默默随行,沱水北岸,来不及渡河的四千多楚军却已经完全崩溃,更远处,数以十万计的联军正向着这边漫山遍野地掩杀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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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章 十面埋伏·;落石
垓下,齐军大营。
晌午刚过,一名身着蓝色窄袖直裾深衣的中年秀士不经帐外卫士禀报,便悄然走进了韩信的中军大帐,正在帐中阅读兵书的韩信闻声抬头,看清来人后不觉有些惊异地道:“先生怎么来了?”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韩信帐下头号智囊,范阳辩士蒯彻!
这个蒯彻可不简单,陈胜于大泽乡兴兵暴乱,曾派大将武臣平定赵地,正是凭借蒯彻的三寸不烂之舌,武臣才得以传檄千里,不战而定赵地数十县!后来韩信灭齐,也正是采纳了蒯彻的建议,才最终下定了决心。
甚至连韩信上表刘邦请求自立假齐王,也是蒯彻的主意。
不过,此事最终的结果却大大地出乎了蒯彻的预料,刘邦不仅没有训斥韩信,甚至还把韩信立为了真齐王,这一结果不仅令韩信对刘邦的戒备之心顿消,还使韩信对蒯彻起了嫌隙之心,从此之后就不怎么听取蒯彻的建言了。
正因为此,这次出征韩信才没有带上蒯彻。
不过,蒯彻还是不请自来,独自追到了垓下前线。
见了韩信,蒯彻也不行礼,劈头就说:“大王,知不知道你已经死到临头了?”
韩信对蒯彻虽然已经心生嫌隙,不过对于蒯彻的见识还是相当佩服的,所以听了这话后也只是稍稍皱眉,并没有当场发作,当下耐着性子说道:“先生说笑了。”
“说笑?”蒯彻摇了摇头,肃然道,“在下可没有跟大王说笑,大王若不立即撤去十面之围,放项羽和楚军残部一条生路,只怕旦夕便有杀身之祸!”说此一顿,蒯彻又道,“刘邦可不是良善之辈,只等灭了楚国、杀了项羽,他便要回头收拾大王你了!”
“先生!”韩信皱眉不悦道,“时至今日,你怎么还对汉王抱有偏见?”
“偏见?”蒯彻哂然道,“这可不是偏见,刘邦为了保命,都可以把他的亲生骨肉推下马车,如此心狠手辣之辈,又如何与人共富贵,又如何肯与大王你共享天下?大王,你快醒醒吧,刘邦就是个市井之徒,这天底下就没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出来的!”
“够了。”韩信挥手训斥道,“谣言,这都是谣言,这样荒谬的谣言先生也信?”
说此一顿,韩信又肃然说道:“汉王仁义,天下皆知,关中百姓,替汉王立生祠者,更是不计其数,汉王待孤更是情义深重,孤又岂能背弃于他?”
“仁义?呵呵,汉王仁义?”蒯彻惨然道,“大王,这是你心里话吗?”
韩信默然不语,好半晌后才沉声说道:“先生,劝孤背弃汉王的话,从此以后就不要再提了,否则,别怪孤翻脸无情。”
蒯彻摇了摇头,再没有多说什么,内心对韩信却是失望到了极点。
在蒯彻看来,韩信的军事才能,可谓天下无双,甚至是亘古无人能及,可是他的政治眼光却实在让人不敢恭维,他连刘邦是个什么样的人都看不清,居然就敢妄想与他共富贵,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