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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炎冲韩信长揖到地,惨然应道:“大王放心,臣定当竭尽所能辅佐太子。”
韩信轻轻颔首,又与薛欧、赵夕、吕章、许卿诸将话别,最后,韩信的目光才终于落到了蒯彻身上,叹道:“寡人悔不听先生之言,致有今日之祸,唉……”
蒯彻也是心绪难平,对着韩信深深一揖,一时间竟也是无语凝噎。
稍顷,韩阖、赵炎以及赵夕诸将皆离去,程黑、蒯彻却留了下来。
韩信手扶着护栏,俯瞰着前方越来越近的楚军,头也不回地问道:“程黑,还有子通先生,你们怎么还不走?”
程黑脖子一梗,道:“大王在哪,臣便在哪!”
说罢,程黑便翻身攀下巢车,召集禁军去了。
蒯彻不知韩信已经时日无多,却也猜出韩信已经存了死志,当下幽幽叹息一声,上前两步站到了韩信身边,有些哀伤地说道:“齐王,当年在下也曾想过辅佐你成就大事,可惜未能如愿,这最后一程,就让在下陪你一起走完罢……”
韩信微笑笑,道:“也罢,那便有劳先生了,呵呵。”
望着韩信脸上那淡淡的笑容,还有烟雨中那落寞的身影,蒯彻忽然间有种想要大哭的冲动,英雄末路,真是英雄末路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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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襄的两万虎贲健儿却仍在狂飙疾进。
“滚!”晋襄一刀斜斩,将挡在面前的齐军校尉自左肩至右肋斜劈成了两半,再伸手轻轻一扒拉,齐军校尉的上半截尸身便颓然滑落,虽被分尸,齐军校尉却犹未断气,竟然还在嗷嗷惨叫,场面极其血腥、碜人。
晋襄猛然踏前两步,巢车已然近在眼前。
巢车上,烟雨蒙胧,却仍然可以看清有两道身影站在上面,右侧那人身披紫袍,神情气度尽皆不凡,想来便是韩信无疑。
霎那间,晋襄眸子里便暴起了异样的杀机!
“轰!”一道铁塔般的身影骤然跃落晋襄面前。
泥水四溅中,程黑缓缓扬起双刃重剑,剑尖遥指晋襄,冷森森地喝道:“有我在,谁也别想过去,休想!”
程黑身后,最后剩下的百余禁军也结成了密集的方阵。
“螳臂当车!”晋襄撇了撇嘴,扬刀照着程黑头上狠狠斩下。
刀剑相击,只听“咣”的一声炸响,狂野的力量顿时潮水般倒卷而回,程黑只觉一座大山骤然间压顶,双刃重剑竟被生生震断,握剑的右手也被震得虎口开裂、鲜血飞溅,左腿刹那间也没撑住,噗嗵跪倒在了泥泞之中。
下一霎那,晋襄飞起右脚一记直踹,正中程黑面门。
只听得“喀嚓”一声脆响,程黑的脑袋便已经像西瓜般碎裂开来,红白相间的脑髓霎时漫天飞溅……
几乎是同时,晋襄身后的虎贲健儿也已经蜂拥而上,将聚集在巢车下的百余齐国禁军砍成了肉泥。
“下绞盘,下绞盘……”晋襄一声怒吼,早有十几名虎贲健儿抢上前来,飞速转动绞盘将高耸在半空中的巢车给降了下来,巢车缓缓降下,上面的情形也越发清楚,的确只有两个人,一个紫袍男人,一个青衣秀士。
那个青衣秀士晋襄认得,是淮南国国相蒯彻。
不等巢车降到底,晋襄便已牵住绳梯只一荡,跃到了车厢上。
“蒯彻先生?!”晋襄以手中横刀指了指紫袍男人,问蒯彻道,“他可是韩信?”
蒯彻默默点头,晋襄眸子里霎时凶芒毕露,手中横刀顺势斜斩,正欲将韩信斩首时,蒯彻忽然轻叹了口气,说道:“晋襄将军,齐王已经崩卒,可否给他留下全尸?”
“嗯?”晋襄刀锋骤然一顿,再伸手去探韩信鼻息时,发现果然已经气绝了。
“也罢。”晋襄反手一刀斩断旁边的齐王大纛,遂即仰天大声咆哮起来,“韩信已死,联军败了,联军败了……”
“韩信已死,联军败了!”
“韩信已死,联军败了!”
“韩信已死,联军败了!”
蜂拥而至的虎贲健儿便纷纷跟着咆哮起来。
韩信,绝世兵家韩信竟然被他们虎贲军给斩杀了,哈哈!
不片刻功夫,两万虎贲健儿的声音便汇聚成了一个声音,巨大的声浪直刺长空,势可穿金裂石,骤然听到这一消息,楚军将士神情振奋、士气大振,反观联军将士,则无不神情凄惶、斗志消沉,只片刻功夫,联军便已军心瓦解,兵溃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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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虎贲军嘹亮的怒吼,冷静如毕书,也不禁激动得浑身颤抖。
下一霎那,毕书猛然一甩身后湿漉漉的大氅,再高高举起双手,无比激动地外加声嘶力竭地仰天长嗥:“韩信已死、联军已败,大家斩首级啦,斩首级啦……”
毕书的声音由高亢而嘶哑,原本已经筋疲力尽的楚军将士们却纷纷跟着歇斯底里地仰天咆哮起来,望着兵败如山倒的联军,望着那一颗颗攒动的人头,他们分明看到了一份份沉甸甸的战功,山呼海啸般的怒吼声中,楚军将士犹如下山的猛虎、追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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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浊的泥水中,英布正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狂奔。
前方,茫茫烟雨中隐隐可见彭城巍峨的轮廓,身后,廖廖百余禁军凄惶随行。
楚军欢声雷动,联军兵溃如山,这一刻,英布真想跪下来嚎啕大哭,淮南军完了,淮南国完了,他这个淮南王也当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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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渐地黑了下来,阴雨却越发的绵密了。
绵绵阴雨中,韩阖勒马回头,遥望着南边喧嚣、混乱的战场,单薄的嘴唇几乎被他的钢牙生生咬碎,自打记事起,他便一直视韩信为自己的偶像,在他的心目中,韩信就是这个世界上的王者,永远不会败,可是今天,他的偶像却崩塌了。
赵炎轻轻叹息一声,上前劝说道:“太子,我们走吧。”
韩阖向着南方夜幕下的战场投去最后的一瞥,然后猛然勒马回头,向着北方疾驰而去,直到驰出几十步远,夜空下才传来他冰冷的声音:“从现在开始,寡人就是齐国的王,而不是什么太子,赵炎,你给寡人记住了。”
赵炎神情黯然,轻轻打马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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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刻钟后,毕书站到了韩信的尸首前。
韩信已经气绝,却仍然保持着王者的尊严,尸身无依无靠,却立而不倒,那双空洞的眸子直直地望着前方,虽漫无焦点,却深邃如海,里面有骄傲,有不屑,有悲伤,有遗憾,似乎还有淡淡的落寞,一代兵家之仙,就此凋落。
没有任何犹豫,毕书上前两步,对着韩信就是深深一揖。
“学剑,你赢了,你打败了韩信。”蒯彻望着毕书,神情异常的复杂。
有时候,蒯彻忍不住的想,假如,当初他追上了毕书,并且说服毕书留在了淮南,那么现在又会怎样?联军还会败?淮南国还会亡吗?面对当世绝无仅有的两大兵家,韩信,还有毕书,楚国再强大,只怕也是徒呼奈何吧?
“子通兄,你今后有何打算?”毕书再揖起身,问道。
“亡国之臣,还能有何打算?”蒯彻摇了摇头,答道,“惟死而已。”
毕书微微蹙眉,劝道:“楚王雄才大略,颇有容人雅量,以兄之才,若能仕楚,必能得到重用,岂非胜过朽于草木间百倍……”
蒯彻摆了摆手,打断毕书道:“学剑你不必再劝了,在下初时仕齐,后又事梁,然后再仕淮南,转辗反复,也着实累了,这回,在下却想歇了。”
毕书闻言默然,他知道像蒯彻这样的名士,一旦做出决定,那便绝无更改的可能了,只可惜蒯彻一身才学,未及施展便要永沦于地下,实在让人扼腕叹息。
蒯彻微微一笑,转身便走,稍顷,茫茫烟雨中传来了他悲凉的声音:“有寒士起于范阳兮,姓蒯名彻;尝读诗书礼乐易兮,学有所成;常怀抱负以济天下兮,志不得遂;尔今壮志成空心灰意冷兮,但求一死……”
#####以下不计字数#####
ps:淮南大战终于落下了大幕,剑客也忍不住想要感慨几句。
关于韩信,剑客始终认为他是从古至今最伟大的兵家,没有之一!
五千年华夏史,就是一部恢弘的战争史诗,其间出了无数个兵家,但是,没有一个兵家能够像韩信这样,在他的同一时代击败了另一个正值巅峰的大兵家,这一点,既便是击败了庞涓的军神孙膑也是难以企及。
因为,韩信击败的是项羽,一个绝世勇将!
垓下之战,项羽的十万楚军是缺粮,可是大家别忘了破釜沉舟这个曲故,作为华夏勇战派的代表人物,项羽极其善于激励士气,其于绝境中奋起反击的能力可谓亘古无人可及,这一点就连韩信也要自叹弗如。
若不是韩信,纵然对面有百万秦军,恐怕也挡不住项羽的十万精锐。
但是,韩信的三十万齐军挡住了,韩信不但挡住了项羽的狂暴突击,而且先败后胜,近乎神迹般地打败了项羽,遍数历史长河中无数兵家,除了韩信,有谁能做到这点?
所以,淮南大战很难写,因为韩信真的很厉害,要打败他真的很难。
老实说,这次淮南大战剑客写得非常用心,韩信、毕书之间的对阵,剑客已经竭尽所能做到了极致,总之这已经是剑客的最高水准了,如果还无法满足大家的期望,那真是没办法了,剑客只希望,这一战中韩信的表现还能让大家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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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经很深了,却还有一阵阵低沉苍桑的埙声从毕书的大帐里传出来。
此时距离淮南大战落幕已经有两个多时辰了,晋襄、子车师、西乞烈正带着大军在漫山遍野地追杀齐淮联军的溃兵,估计不到天亮是回不来了,齐淮联军足有二十五万,就算战死了五万,也还有二十万溃兵,够楚军将士们忙活整夜了。
毕书却早早返回了大营,进了大帐之后只跟许负轻轻相拥,然后便默默地坐到大帐的角落里,吹奏起了哀伤的埙曲。
许负跪坐在毕书的身边,只是静静地倾听着。
毕书吹奏的是首很有名的楚地歌谣,曲调低沉、沧桑,充满了愁思。
看得出来,毕书此时的心情很复杂,并非简单的哀伤,更没有喜悦,隐隐约约的,许负觉得毕书似乎有些孤独,就像一头夜行的孤雁,哀鸣声声,却不见应和,那种发自灵魂深处的孤独,几让人潸然泪下。
事实上,此时毕书的心情的确很复杂,自从看到韩信的尸体之后,他便一直沉浸在这种情绪当中难以自拔,按说他应该高兴,当初刚出师门时,毕书最大的目标便是有朝一日能与韩信对决沙场,然后战而胜之,现在他实现了梦想,难道不该高兴?
可是,当毕书真的战胜了韩信,却发现自己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有一种感觉,叫做高处不胜寒,韩信曾经达到那个高度,现在,他毕书也站到了同样的高度,茫然四顾,那种发内灵魂的孤独,实非言语所能形容,用一句很俗的话来解释,就是毕书突然间失去了为之奋斗的人生目标,整个人开始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