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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前,临淄太仓里都还有上百万石存粮,可是大王先征淮南,再征梁地,一个多月前又征伐赵国,几次大仗打下来,太仓里的百万石粮食很快就耗尽了,围城之前,临淄城内又涌入了十几万难民,这些人可都要张口吃饭哪。
好半晌后,王陵才道:“先清汤寡水地支撑着,能撑几天是几天,如果等到粮尽大王还没有回师,就向世家豪族、勋戚贵族征粮。”
小吏点了点头,说道:“也只能这样了。”
说这话的时候,小吏颇有些肉疼,小吏家里颇为富足,足有六七囤粟子,如果朝廷下令征粮,他家那几囤粟子肯定要被征走,他能不心疼么?
王陵又往前巡视了几里地,忽然看到下面街上有难民在闹事,虽然闹事的十几个难民很快就被闻讯赶来的士兵镇压了,可是王陵却意识到了潜在的危险,当下吩咐随行的几个校尉道:“这些难民中间搞不好就有楚军奸细,必须严加控制!”
随行的几个齐军校尉唯唯喏喏地应了,当下领命去了。
王陵又往前巡视了一段,低声叹息道:“也不知道大王什么时候能回来?”
小吏心里同样七上八下,却还是宽慰王陵道:“国相放心,这个时候大王的大军说不定已到临淄城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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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信大军还没到临淄,不过距离临淄也不远了。
此时此刻,韩信正站在高邑的土坏城墙上生气,高邑是临淄西边的一座小城,城内差不多有两千居民,不过现在,呈现在韩信面前的除了断垣残壁,就只剩下瓦砾堆了,昔日还算繁华的一座城池竟然被楚军一把火给烧了。
而且,这不是唯一一座被烧毁的城池,在回师临淄的路上,韩信至少已经见到了十几座被烧毁的城池,此外,被烧毁的镇甸村庄那就更多了!尤其让韩信生气的是,楚军不仅四处放火,更将沿途所有的良田阡陌践踏得一塌糊涂。
楚军如此行径,与当年深入楚地的梁军何异?
如果非要找出区别,那就是当年的梁军是烧杀劫掠、无恶不作,而楚军却不杀人。
不过,韩信觉得楚军不杀人比梁军杀人更加的让人憎恨,楚军若是将沿途所经之处的百姓全杀了,那也就罢了,可楚军不杀人,却把这许多难民全赶进了少数几个雄城大邑,却给齐国增加了极大的负担!
娄敬叹了口气,说道:“大王,楚军这一手好毒啊。”
楚军这一手的确很毒,他们虽然不杀人,却烧毁了沿途所有百姓的房屋,也抢走了他们所有的口粮,更将今年的粟子豆菽践踏殆尽,如此一来,一个巨大的包袱就凭空落到了齐国君臣的头上,这几十万乃至上百万难民救还是不救?
不救吧,为万民所唾弃还是小事,关键是死了这么多的百姓之后,齐国的人力、国力以及军力就将遭到严重削弱,就算韩信握有秦王玉玺,也无法再与刘邦、项庄争鼎了,这是韩信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看到的。
可救吧,齐国上哪去弄这许多粮食?
要知道,这可不是几千或者几万难民,面是几十上百万难民哪!
从薛郡到济北郡,再从济北郡到临淄郡,楚军骑兵已经涂毒了三个郡几十个县,保守估计,无家可归的难民都已经超过了三十万人,而且这事还没完,接下来楚军肯定还会继续流窜,最后无家可归的难民很可能超过百万人!
上百万难民,这么多人张嘴吃饭,压力可着实不小!
临淄太仓里已经没有一粒粮食了,其余的诸侯国也不可能借粮给齐国,韩信如果要救这百万难民,办法就只有一个,就是向齐地的世家豪强、勋戚贵族强行征粮!可这样一来,韩信也就把齐地的世家豪强给得罪狠了!
“是啊。”韩信点了点头,深以为然道,“项庄小儿这一手还真够毒!”
娄敬沉吟片刻,又道:“大王,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可想了,只能抢在局势彻底糜烂之前击灭这支楚军骑兵,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哪。”
韩信默默点头,这个,娄敬却是与他想到一块去了。
只要自己的大军能够及时歼灭项庄的这支骑兵,那就可以将齐地难民的数量控制在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那时候,无论是牺牲难民还是牺牲小部份世家豪强,都不至于伤及齐国的根本,齐国就仍有与楚汉争雄的底气。
不过,要想歼灭楚军并不容易,因为楚军全都是骑兵,来去如风,而齐军却是步兵,行动迟缓,更重要的是,韩信对项庄缺乏直观的认知,正所谓知己知彼,方能够百战不殆,对于项庄这级别的对手,韩信必须做到知己又知彼。
用力将手中的瓦砾捏成粉末,韩信忽然说道:“寡人想见见项庄。”
“大王不可!”娄敬闻言脸色大变,急劝阻道,“项庄可是世之猛将,连樊哙都死在了他的戟下,大王与他唔面,实在太过凶险。”
“无妨。”韩信却摆了摆手,淡然道,“寡人自有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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淄水东岸,楚军大营。
项庄举起牛角觞遥敬百里贤道:“子良,来,尝尝齐地水酒。”
百里贤也举起牛角觞回敬项庄,然后掩起衣袖将酒觞里的水酒一饮而尽,放下酒觞,百里贤说道:“大王,这齐地水酒寡淡无味,比咱楚地白酒可是差远了。”
“那是。”项庄不无得意,若不是他项庄,这个时代的人又岂能喝上白酒?
百里贤重新操起羽扇,若有所思道:“大王,围城已经十日,韩信大军差不多也该回来了,关键是临淄附近已经抢不到粮食了,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骁骑军自进入齐地以来,就一直依靠掳掠维持军粮的供给,四万匹战马和两万匹骡马的草料也就罢了,蒙古马的适应能力历来就很强,只吃青草就行,但是两万将士的口粮可着实不是个小数目,临淄周边虽是齐地最肥沃之地,却也只够楚军肆虐十日。
现在十日已经过去,临淄附近能抢到的粮食基本上已经抢得差不多了,如果再不及时转进,将士们就该饿肚子了。
项庄放下牛角觞,道:“斥候骑兵差不多也该有消息了吧?”
话音方落,呼延忽然大步入帐,冲项庄禀报道:“大王,探马回报,韩信大军已经到了高邑,距离临淄已经不足五十里了。”
当下项庄与百里贤便相视一笑,说道:“齐军的速度倒也不慢,不过韩信回来了,寡人却是要走了,但愿他别怨寡人才好,呵呵。”
刚说完,晋襄又大步入内,昂然禀道:“大王,有齐国使节求见。”
“齐国使节?”项庄闻言略略一愕,当下又道,“从临淄城内来的?”
“不是。”晋襄摇头道,“是从淄水西岸来的,说是奉了齐王之命前来递国书的。”
“国书?”项庄回头跟百里贤交换了一下眼神,当下吩咐晋襄道,“请他进来吧。”
晋襄领命而去,很快便又领着个身材颀长的中年秀士进了大帐,那中年秀士进了帐,只是冲着项庄浅浅一揖,朗声道:“在下田雄,忝为齐王帐下一遏者,今奉齐王之命,特来向楚王递交国书。”说罢,田雄又从怀里摸出了一封国书。
呼延闷哼一声,上前两步接过国书又交到了项庄跟前。
项庄展开国书,上面却只有廖廖几行字:人曰楚王项庄英雄盖世,气宇风采不输昔之霸王,寡人钦慕已久,只是缘悭一面,明日申时,寡人于淄水西岸相候,隔水论兵,亦不失为人生一大快事,还望足下能够准时赴约。
第377章 神箭由渊
第377章 神箭由渊
黄龙荡只是最普通不过的一段淄水河道,却注定要成为名垂青史的历史古迹!
韩信之所以选择在黄龙荡跟项庄晤面,完全是因为黄龙荡附近都是旷野,视野开阔,不管是楚军还是齐军,都无法在淄水两岸埋设伏兵,只要双方无法在对岸伏兵,双方君主安全上就有足够的保证,当然,主要是韩信的安全能够保证。
申时刚过,韩信、项庄就各自带着数百亲骑出现在了黄龙荡两岸。
此时已是九月初,齐地气候已经逐渐转冷,天上的太阳也不那么毒辣了,阳光照在身上只让人感到和煦温暧。
距离河岸尚有百步之遥,项庄忽然扬起右手。
身后随行的晋襄、呼延以及数百亲骑便纷纷勒马止步,混迹普通士兵群中的由渊却本能地眯起右眼,望向了淄水对岸的韩信,距离还是有些远,如果在这个距离上突施冷箭,射中韩信的可能性还不足一半,要想射杀韩信更是难如登天。
止住了身后随行的亲兵亲将,项庄再轻轻一策马缰,乌骓马便再次轻甩四蹄,缓缓走向了淄水东河,几乎是同时,对岸的韩信也喝住随行亲骑,单人独骑走向淄水西河,轻盈的马蹄声中,两人两骑很快便走到了淄水河边。
黄龙荡这段的淄水宽度还不到三十丈,站在淄水东岸,项庄可以清楚地看到,韩信身上并没有携事任何兵器,更没有携带弓和箭,当然,项庄根本不担心韩信携带兵器,就凭韩信那点微末武艺,要想射杀他项庄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韩信也看得很清楚,对岸的项庄同样没有携带任何兵器。
当下韩信浅浅一揖,说道:“楚王果然是信义之士,寡人甚感欣慰。”
项庄微微一笑,拱手说道:“齐王果然是风采过人,无愧兵家之仙美誉。”
“兵家之仙?楚王过誉了。”韩信淡然笑笑,又道,“如果有可能,寡人倒真想与楚王你成为莫逆之交,可惜造化弄人,让你我于战场上刀兵相见,至感遗憾。”只这一句交谈,韩信便已经发现,项庄绝非龙且那样有勇无谋的莽汉。
看来要想在潍水重演水淹楚军的好戏,难度不小。
“齐王,其实我们完全有机会成为真正的莫逆之交。”项庄的眼神犀利如刀,直直地望着韩信双眸,一字一句地说道,“只要齐王抛下昔日恩怨,将齐地十郡并入大楚,则寡人可以保证与你共享天下,从此项韩两姓轮流为王,永为兄弟。”
韩信脸上霎时浮起了一丝怒色,不过很快又被他压了下去。
至此,韩信已经基本可以肯定,项庄是个智勇兼备的难缠对手!
“人说楚王不仅武艺卓绝,口才更是了得,寡人今日算是领教了。”韩信洒然一笑,针锋相对地反击道,“这句话,也正是寡人想要对你说的,若楚王你能将巴蜀、荆襄以及江东并入大齐,则寡人可与你一起面南称孤。”
“哈哈。”项庄仰天打了个哈哈,又道,“齐王,这里风景不错。”
“风景不错?”韩信眸子里有寒光一闪而过,语气也在不禁意间冷冽了许多,“寡人却只看到城池被毁,良田被践踏,无辜百姓流离失所,何来风景不错之说?”
“寡人似乎也看到赵地狼烟四起、百姓颠沛流离呢?”项庄反唇相饥道,“齐王,你我二人所行所为大致不差,就不必互相攻讦了,这叫大哥别说二哥。”
韩信闻言微微一窒,遂即又洒然一笑,说道:“好吧,这些就不提了,现在寡人已经撤兵回国,贵军是不是也可以离开齐国了呢?只要楚王你肯退兵,寡人绝不为难,除了沿途关卡一律放行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