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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青青和静芝开始各说各的。
“我不是什么兰,我的名字叫青青……”
“你连名字也改了?好吧,青青绿绿都没有关系,我承认你了!你就是我的媳妇儿。 行了吗?”
“不对不对,”青青更急了:“我不是你的媳妇儿……”
“住口!”静芝一声大吼,青青又吓了好大一跳。“走开走开!”她突然把世纬紧紧 抱住,悲痛欲绝的喊著:“你们已经回来了,我也已经承认你是媳妇儿了,你就不要再跟 我抢,跟我争吧!以前的事,都是振廷的错,怪不了我呀!元凯元凯,你不要不认我,你 看看我的眼睛,难道它们还不能告诉你,我是多么思念著你的吗……”
“老太太……”世纬头昏脑胀,脸色发青。“拜托你,请你不要再摇我了,我实在弄 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可是,我很不舒服,我已经天旋地转了……”
“是呀,婆婆,”小草著急的插了嘴:“大哥的头受了伤,还没好,请你不要摇他呀 ……”
“什么?受伤了?”静芝立刻恐慌起来:“什么地方受伤了?给娘摸一摸……月娘, 月娘,快叫长贵去请大夫!快呀……”
正闹得不可开交,振廷匆匆忙忙的赶来了。
“静芝!不许胡闹!”他十分威严的一声大喝,把所有的人都镇住了。“你吃了药没 有?怎么糊涂到这种地步?抱著别人成何体统?还不快放手?放手!”他大声命令著:“ 你听到了吗?放手!”静芝呆了两秒钟,面有惧色。她的身子缩了缩,似乎想松手。可是 ,才松开一点点,她又反手更紧更紧的抱住了世纬,回头对振廷悲切之极的、哀怨之极的 说:
“十年前你已经拆散过我们母子一次了,这次,我说什么也不让你再拆散我们!你可 以杀了我,但是不能逼我放掉元凯,我不放,不放!”“你疯得不可救药了!”振廷大跨 步上来,不由分说的就去拉静芝的手。“你放手!快放手!”他又拉又扯。
“不放不放!”静芝牢牢抱住。
两人你来我往,把世纬弄得像拨浪鼓似的转个不停,一边站著的青青和小草,简直看 得目瞪口呆。
世纬张著嘴,想说什么,想摆脱这两个老人的纠缠,但他什么也来不及说。本已头昏 脑胀的他,此时再也支持不住,只觉得眼前金星乱冒,耳中钟鼓齐鸣,人就昏厥了过去。
4
世纬病倒了。在记忆里,世纬从小到大,几乎是无灾无病长大的。这次离家出走,他 想“体验人生”,可真是“体验”到了不少。第一次遇到从花轿上逃下来的姑娘,第一次 和人打架,第一次到了江南,第一次被人误认成了儿子,还第一次病倒在一个陌生的家庭 里。怪不得古人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原来,“行万里路”还可以有几万种希奇古怪 的遭遇。
世纬一连几天,都病得昏昏沉沉。可是,他并没有完全人事不知。他躺进了一间古色 古香的卧室,四壁挂满书画,靠窗一张大书桌,桌上文房四宝,一应俱全。他在瞎老太太 左一句“元凯回来了!”右一句“还好,元凯的房间,我天天都收拾的!”这种念叨里, 知道自己躺进了元凯的卧室。然后,自己的床边,就日日夜夜围满了人,一会儿是大夫来 诊病,一会儿是丫环来送饭,一会儿是振廷来探视……至于那位瞎老太,几乎日日夜夜, 守在床边,衣不解带。这还不说,由于看不见,又由于恐惧,她总是用手攥著世纬的衣袖 ,攥得那么紧,不肯稍稍松手。好几次,她被振廷下令拖走,她就一路哀嚎著哭出门去: “月娘!月娘!”她惨烈的喊著。“帮我求求老爷吧!他现在讨厌我,都不肯听我的!但 是,他会听你的!月娘……只要让元凯留下来,我什么都可以不计较,我连女主人的位子 ,都可以让给你……”“太太啊!”这种凄厉的哭嚎一定换来月娘悲切的痛喊:“你要让 我死无葬身之地吗?你是主人,我是奴才呀!月娘要有丝毫僭越之心,老天会罚我不得好 死……”
“这说的是些什么话!”振廷恼怒的咆哮著。“你们嫌这个家里的悲剧还不够多吗? 这样胡说八道,不知忌讳!来人呀!荷花、秋桂、银杏……你们给我把太太拉回房间去! 月娘,你守著她,给她吃药……”“我不要吃药,不要吃药……”静芝哭喊著,被一路拖 出门去。“我已经好了,元凯回来了,我就什么病都没有了!我没有疯,我现在脑筋清清 楚楚……振廷,我给你跪下,给你跪下!求求你,让我们母子团聚吧……”
这样子的喧闹,每天总有两三回。世纬真不了解,自己怎么会卷入这个家庭的悲剧里 ?他真希望,自己快点好起来,可以脱离这个是非之地。这样,到了第四天,他的烧退了 ,人也清醒了。那天下午,一觉睡醒,触鼻而来的,是一股药香,还没睁开眼睛,就听到 了小草的声音,在低低的说:
“好不容易,就剩咱们两个陪著大哥了。这几天,房间里都挤满了人……我以为,那 个瞎婆娘就够吓人了,没想到,傅老爷那么凶,更加吓人儿!”
“嘘!”青青一边扇著药炉,一边轻声警告。“不要在背后批评人家,当心给人听见 !我看老太太马上就会过来的,月娘根本看不住她……”“我们怎么办呢?青青?”小草 可怜兮兮的问:“海爷爷又找不著,大哥又生病了……你说,海爷爷会不会去东山村找我 呢?咱们要不要回东山村去呢……”
“不要!”青青著急的脱口而出。“小草,咱们都回不去了,你想,这一路,一会儿 坐火车,一会儿乘船,一会儿搭黄鱼车,一会儿走路……山山水水经过了多少,大哥会看 那张图,还走了这么久才到扬州……咱们两个,怎么找得著路回去?何况,我回去了准没 命,我是怎样也不回去的,你呢……”
“我要跟你在一起!或者……”小草挺没把握的说:“海爷爷会回到傅家庄来……会 不会?会不会?”
“我听月娘说,你海爷爷在傅家庄当管家,做了好几十年呢!他是和老爷吵架,才离 开的!说不定气消了,他就回来了!我想,我们最好留在傅家庄等等看,就是不知道人家 让不让咱们留……”“只要大哥肯留,咱们就留下了,是不是?……”
听到这儿,世纬听不下去了,睁开眼睛,他一骨碌坐起身子,接口说:“不行不行! 我马上就要走……”
“大哥!”小草惊喜的喊著,扑了过来。“你醒了吗?你好了吗?头还疼吗?让我摸 摸看还有没有烧……哇!烧退了地!青青!青青!”她喜悦的大喊:“大哥不发烧了!他 醒了地!”
青青端著一碗药,笑吟吟的站到床前来。
“哇!”青青眉头一展,眼睛里闪烁著阳光。“套一句小草的话,你这一病,还病得 挺吓人儿!来,快趁热,把这药喝了吧!”世纬凝视著青青,和她结伴同行了一个多月, 两人一路抬杠抬到扬州。此时,看到她满脸绽放的光彩,不禁心中怦然一跳。如此青春, 如此美丽,如此充满了朝气和热情的脸庞……真是,像前人的词句;“其奈风流端整外, 还更有,动人心处!”想到这儿,世纬猛的一震,脸孔竟然发热了。
“是!”他正了正身子。“让我赶快吃药,等我身子一好,我就要走了!”他三口两 口把药喝了。再抬起头,青青脸上的阳光已悄然隐去。她低头默默的收拾药碗药罐,一语 不发。小草已急急忙忙去拉世纬的衣袖,解释的说:
“大哥,你已经被瞎婆婆当成儿子了!月娘说,如果你肯留下来,安慰安慰瞎婆婆, 说不定她就会明白过来。我和青青,想留在这儿等海爷爷,所以,大哥,你可不可以陪咱 们……”“不行不行!”他急躁的说:“这个是非之地,我一分钟都待不了……”他伸手 去怀里掏,掏了一个空。
“你在找什么?”青青板著脸问。
“我的钱袋呢?”“我帮你收著呢,”青青走到书桌前面,打开抽屉,拿出钱袋往他 身上一摔:“没有人会拿你的钱的!”
“不是这样的!”世纬解释著:“我把钱留一半给你们,我带一半走……”“你预备 用钱打发了我们,就这样掉头走了是不是?”青青眼圈儿胀红了。“好不容易侍候到你烧 退了,伤好了,你就准备不管我们了,是不是?”
世纬怔著,还没说话,小草已慌慌张张的接了口:
“好嘛,好嘛,你们不要吵架了嘛!大哥,要走大家就一起走嘛,我不等海爷爷了, 咱们三个一块儿走!”
“不不不!”世纬急促的说:“我已经把你们送到扬州了,仁至义尽。现在我是泥菩 萨过江,自身难保。怎么能带了你们两个,一路去广州呢?你们留下来,我走!天下没有 不散的筵席……”“不要嘛,不要嘛!”小草著急的把世纬一抱,泪珠就扑簌簌滚落。“ 什么不散的筵席?那儿有筵席?我们不散就是不散!你要走,一定要带我们一起走……”
“谁要走?”门外传来静芝尖锐而颤栗的声音,全体人都吓了一大跳。世纬的心猛然 一凉。惨了!这位瞎老太太又来了!他看过去,静芝颤巍巍的冲进房来,后面紧跟著月娘 和振廷。“元凯!你说你要走,是吗?为什么?为什么啊?”她尖声呼号:“难道你专程 回来一趟是为的要惩罚我吗?因为我当年没有为你力争到底,所以你要这样子叫我心碎, 叫我痛不欲生,是不是?”她攥住了世纬的手,紧紧的握著。“不不!我这次再也不会让 你走,我宁愿死也不会让你走……”
“这位少爷!”月娘扑过来,哀求的看著世纬:“你发发善心,救救我们家太太吧! 请你暂时不要提走字,能住多久,就住多久……能安慰她一天,就安慰她一天吧……我求 求你,求求你……”“反了!反了!”振廷大踏步冲上前来,奋力想拉开静芝和世纬。“ 月娘,你怎么也跟著太太一起发疯?你睁大眼睛看看,这个人不是元凯……”
“他是的!他是的!”静芝一叠连声喊,泪流满面。“振廷,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残 忍?难道你内心深处,对以前种种,没有一点点后悔吗?难道元凯不是你心头最大的悲痛 吗?难道当年断绝父子之情,就把你身上所有的感情都断光了吗?你不曾像我一样,瞎了 双眼,你看得清清楚楚,怎么还瞪著眼睛说瞎话!狠心不认自己的骨肉?你难道不明白, 元凯这番归来,是老天给我们再一次机会……一次赎罪的机会,一次重新活过的机会啊… …”这一篇话,说得声嘶力竭,说得满屋子的人都傻了。说得世纬满心震动,满怀恻然。 说得振廷一脸的惨白,满眼的伤痛。说得月娘泪落如雨。
“扑通”一声,月娘对振廷直挺挺的跪下了。
“老爷,你可怜可怜太太吧!这么多年来,多少风风雨雨,我跟著你们一起走过,眼 看著太太一步一步到今天的田地,她再也承受不起失望了!老爷!你总有一点恻隐之心吧 !”
振廷注视著月娘,顿时心都碎了。这是怎样一个家?怎样又瞎又病的妻子?怎样天人 永隔的儿子?怎样百般委屈的月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