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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三坐在床边,忽道:“宝哥儿,你看,是不是咱们也分分上下半夜,守着那埙响?”
至尊宝想了想,骤然起身出门:“你俩容我想想——先去个茅厕,回来之后我们再说!”也不等人回话,自顾自就从那门口冲了出去。
他那是急着入厕啊,其实是想找个空闲的所在和天吴沟通一下……那家伙经过上次那一趟虽然吃了点小亏,可是最近也押着赶着至尊宝冥思苦练,即便出窍之后凝聚成型的时间还是堪堪一个时辰,但若是不出凝聚,只是虚影出窍,时间可能足足支撑十二个时辰!
此时此刻,还有比它更合适呢?
于是乎,此事便简简单单的找到了最妥的解决之法……
白驹过隙,斗转星移,那子时二刻的梆子声才起,也就是说时辰刚刚从所谓的‘今朝’变成‘明日’,悠悠夜空中忽然一股悠扬的乐曲飘了起来!
花家这事儿也忒绝了!
莫说许多人才从今日的欢喜庆幸中朦胧入梦,更有甚者庆贺痛饮酩酊大醉,那能听得这埙声曲歌?
就连至尊宝也是靠着那天吴的刺骨冰寒,才从这睡梦中惊醒——他手忙脚乱的把那衣裤套上,紧跟着将床头的水杯朝着二人床头一人泼了一记……
埙曲只有短短一刻,丝毫耽搁不得!
三人疾风火燎的从那床上窜起,追着赶着朝门口冲去,他们靠着那天吴的预警,居然还拔了这弟子中的头筹,衣服齐备、法器完善,就连符纸都没少带一张!
等拉着闻达堪堪赶到的时候,其他人还在大呼小叫的穿衣找裤呢!
他们一到,那花家弟子便把三人号牌记下,然后叫他们每人从个箱子中伸手抽了个牌,接着每人递了个绸卷,口中道:“自会有人按照号牌把你们送到出发地,到了以后,看那绸卷上,便知考题。”
至尊宝手快抽了个‘拾玖’,那凤三抽的是‘陆拾叁’……闻达也不知怎地,居然抽中的号是个‘玖拾玖’。
见到号,外面立刻便来了弟子,一人一骑将人带在马上,朝着那预定地点而去——就连那闻达也有专门准备的单马车将人拉上,送将而去!
此刻才看那后面的考子手忙脚乱的赶到此间!
奔马无痕,至尊宝在马背上一度颠簸,少顷便在黑夜中穿梭流云送到个所在。下马一看,高挑竹竿上扬着个气死风灯,灯上大字‘拾玖’,黑压压林中一片亮堂……
他晕头晕脑的下马,不等开口已听那弟子沉声道:“师门嘱咐,请您先看看绸卷,然后定夺取舍,我陪你到开始便会离开……”“行,稍等稍等。”说着话至尊宝就打开了那绸卷,“我瞅瞅。”
卷轴展开,就着昏暗的火光一看:
“等那孔明灯升起,便是开始之时,但凡能在午时之前赶到那灯下,这便通过此试。上山之路崎岖,豺狼虎豹无数,还有人魔、腐尸、白大仙等等,取舍予夺,请君自便。”
“看完了么?”
“恩,看了。”至尊宝把绸卷收起,“还有什么吩咐么?”
那弟子笑笑,将马在那柱上系好,口中叹惋道:“看你年纪不大,我这里也就多说几句——此番考试是让你们在六个时辰之内赶到山上灯下之处,虽然说路看着不是太远,但是午夜赶路,兼着山路崎岖坎坷,能赶到之人寥寥。还有,这山名曰九道岭,山上豺狼虎豹无数,更有人魔腐尸等等妖邪……我劝你一句,实在不行就别去了吧。”
“哦?”他顿时有些奇怪起来:“你不是花家之人么,怎地有如此一说?”
那弟子摇摇头道:“这一路艰难异常,常人根本无法抵达,可是此说给任何人讲也不管用,无论何人,都认为自己本事超凡、天定使然,硬要上山去闯,结果妄送性命……”他满脸的诚意:“你年纪小小,未必便能真的闯三关过五隘,若是心有不戚,不如就此打住——花家仁心仁义,也不愿意看着你枉送性命于这异地他乡……”
深邃无尽的深夜,徭役的气死风灯也像鬼火般跳动着,忽明忽暗,夜如同一个黑色的罩子,罩在人的头上,沉重而狰狞。蝙蝠拉着黑影,成群地从林中树梢窜出,张开黑色的羽翼吱吱地飞着,哀声无数,有时几乎要扑到人的头上。
风灯两旁的树木被风吹得来回地摇曳,发出咿咿呀呀的哭泣声……更给夜色平添了无数恐怖、惊悚,狼嚎声起,惊诧苍茫!
至尊宝看那夜色半响,忽的笑笑,“谢谢!你的劝诫我已明白——可是今天这考试,我却是非过不可的……”
他才说了两句,忽然看那远处树梢之上一晃一闪,心中一动立刻打住,然后仰面而视,见个大大的孔明灯已经从那山顶某处缓缓升上了半空——至尊宝立刻便是一躬,飞也似的朝着那处而去……
“多谢提醒,我自有分寸!”
※※※
山顶。
孔明灯下,暗火炭堆之前,吊锅中咕噜噜的煮着面食,旁边烤叉上是只热油溢流的肥羊,一群花家弟子陪着老太爷正在那处等候着考生到来……
夜风吹拂,花老太爷正坐在那太师椅上闭目假寐,忽双眼一翻站了起来——周遭弟子呼啦啦尽围过来,当中花守仁便开口问道:“爹,怎么了?”
“无事,只是我那九霄来了,”花老太爷将手中拐杖朝着半空伸出,口中道:“经纶无常,观龙窥疆!来~!”
只听半空风动,呼啦啦飞落一物,花老太爷那拐杖顶稍稍一点,东西顺着杖杆便落到了他手中……“看来下面已经完备了。”老爷子将那册子翻开一看,不由哈哈两声笑。
见老爷子心情不错,花守仁也就随手挥挥叫弟子散开去各忙各事,凑趣问道:“爹,怎地?弟弟那边情形还好?”
“还好,还好!”老爷子朝着山下望去,自顾说道:“按照我们议定的法子而行,本来以为守义那边只能有二三十人赶得及,谁料实际情形到也不错,八十九个考生中竟然有五十九人赶得及埙声前出门,到达了考场之中!”
“五十九人!”花守仁也陪着哈哈笑道:“爹,这次的事儿您可也没有猜准!”“是啊,没有猜准!”花老爷子缓步回得太师椅边,坐下翻开册子:“我且看看下面的情形如何……”
“哎!灯笼!”守仁立刻从旁边把灯笼举到老太爷面前,也凑过去看看:“哟,弟弟那边情况弄得不错啊,每个人都列了出来,情形也猜了个七七八八——哎!爹,你看看,居然有人抽中了玖拾玖这牌子……那、那不是您老专门施法,不易被人抽出来的么?”
他那提醒才让花老太爷注意到这行小字,也是同样惊讶,不由连着就翻到了后面:“看看吧,这人究竟是谁?居然真有这般机缘!”
第一百三十一章 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
闻达:东北人士,家境殷实,富家子弟,历经辛苦至邯郸拜师,家中似有隐情不允子弟学习玄术,原因不详;性格憨厚,谦和内敛,似不擅拳脚;所过两场均似运气所致,并无特殊表现;第三场考试与至尊宝、凤三一起,乃是最早赶到的考生,衣着法器尽数齐备。
两人对视一眼,那花老太爷哈哈一笑:“这人啊,怪不得能选中玖拾玖号牌,原来他就是上次所说的绝感之人,能够单凭直觉趋吉避凶……不错,不错,值得我们期待!”看了几眼,那花老太爷看着那旁的名字眼熟,不由紧跟咿了一声:“这名字熟悉得紧啊——守仁,这可是那次在最后一刻进入圈中之人?”
“不错,”花守仁断然肯定:“便是这人——爹,上次你吩咐弟弟在下面多多注意下,我想册子上也该有守义的说辞吧,不如先下看看他怎么说的?”“好!”他一说这花老太爷倒是想了起来:“我就看看那两人的情形。”
翻开找到一页,至尊宝与凤三的介绍赫然如下:
至尊宝:川渝人士,家境看似无大家风范,有据可考乃是咸阳开始,身旁所带护卫为西北三省绿林盟主田飞虎所派,据说与咸阳田家、悬壶唐家、皮货商行楼家均有关系,非同一般;性格刚毅,拳脚功夫会,堪堪之辈;第一场考试是在小摊上剖析利害,后选择翠柳谷而来,应该有风水根底;第二场凝神观察,最后一刻险险进圈,由老爷子开口才得以取得资格;第三场考试与闻达、凤三一起,乃是最早赶到的考生,衣着法器尽数齐备。
凤三:川渝人士,家境无可考,与至尊宝旧识,本身落魄棚屋,后来遇见至尊宝才得以改善;为人虽貌似谦和,可掩饰不住内心凶悍之意;出手极快,功夫底子非比常人;两场考试都以至尊宝马首,以为过关;第三场考试与闻达、至尊宝一起,乃是最早赶到的考生,衣着法器尽数齐备。
至尊宝那下面还有一行小字,看着似乎是后面添的:至尊宝纵容手下高价收买厢房为居,不愿认错,纨绔风气十足……
花守仁看到此处倒是皱了皱眉,口中道:“这至尊宝凤三二人,看着倒是有些纨绔的风气——唉,本身此人我倒是觉着不错,没想居然本性根劣,不堪以用啊!”
“本性根劣,不堪以用?”花老太爷哈哈一笑,“何以见得?这便是我们今次的失误了!”“失误?这……”守仁疑惑道:“写得都明明白白了,你老为什么有此一说呢?”
“这字迹看起毫无神韵不说,且并未按照规定把那事情写明,只是按照自己所想下了定论,交予我们,”花老爷子略略一笑:“这绝非守义的习惯作风,看来啊,又是花贵写的。”
老爷子这么一说,那守仁也看出了这花贵的字迹,不由哂笑两声道:“花贵那厮,还是不怎么着调……唉!这家伙总是自以为是,越俎代庖,算了算了,以后还是别让他去办这些事儿了。”
花老太爷点头道:“那倒是!”说完也不言语,挨个把那册子翻看,自然就把那上面的拜师者了解了个大概——
正在说话之间,旁边已经有弟子将那火上煮着的汤水弄得差不多送了过来,恭请老太爷就餐,花守仁接过碗候着,等碗中汤水凉些才送到了老爷子手中……等老爷子先吃了,那花守仁才和弟子们分吃羊肉面食。
※※※
花家这场考试是这样的:从当天的子时开始,让拜师者六个时辰之内,从山下分别不同的地点赶往山顶。那夜色深邃难行不说,还有山中无数的豺狼虎豹、山魈鬼魅、人魔妖孽……即便天明,那深山密林也是黑漆漆一片,还不是一般无二?
首先考察弟子在那宅子中的合作相处能力,性情是否太过肆情妄意;后面再是看各自的本事,可有自保之力——那林中确实有非比寻常的妖魅异兽,也非常人能抵挡的。
为了避免多伤无辜,花家准备从山顶派出弟子结队在山中巡视,万一有需要的时候便能施以援手,保全他等的性命……可是花家弟子都知道,老爷子吩咐的巡视也仅仅限于那七成的区域,剩下三成地方那是万万不可前去的,因为那里有……除了花老太爷,就连守仁、守义都莫能敌也!
世间何物催人老,半是鸡声半马蹄;昙花一现顷刻去,蜉蝣朝生一日光。
众弟子拜别而去,只留下花老太爷与守仁及堪堪几名弟子在那山顶,也不荒废,便就选了个大青石板,对着皎月繁星呼吸吐纳,冥思繁索起来。
这一坐,便直直到了三竿日上,辰过己初。
时间已过去大半,林中也不时隐隐来呼喝之声,花老太爷这才从冥思中醒来——他深深呼出一口浊气,反身朝着背后处的大树走了几步,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