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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官人心善,夫人们也都是好人呢!前年大衙内出生,我去送了一件不值钱的玩意儿,现在想来都脸红,那么多客人,又都知道他跟大官人的情分,可咱就是不能给大官人长脸啊!临走,梅夫人还送了咱一副耳环,嗨,您看这咋说的,咱是贺喜去了还是讨赏去了?”说着话,亲手拧了一条热毛巾,伺候朱孝庄擦了一把脸,又双手端茶上来。
朱孝庄听胡三讲过那两头乌龟,大宝二宝的故事,回首前尘往事,已是十年了。喝了一口茶,不由赞道:“嗯,这茶不错,我还真喝不出是怎么弄的!”
“是杏儿那丫头弄的,我也不懂,您看为了这个死丫头还劳烦您跑一趟,一会儿就留下来,随便吃点东西吧!”
孝庄道:“什么劳烦不劳烦,依照咱们的情分谈不上这个!好,今天就在这儿吃了,就请嫂夫人亲自下厨,做点那些年吃过的东西,又想吃了!”
杏儿他妈乐得不行,继而狠狠地瞪一眼丈夫,道:“看着没,你个死鬼!大官人那么金贵的身子,什么好东西没吃过,还想吃我做的饭;你怎么啦,倒嫌弃我来,看把你能的!”
胡三不好说什么,只能陪着傻笑。
随便扯了两句,孝庄去瞧杏儿,胡三送到月亮门前,转身回去了。
轻轻叩门,道:“杏儿,开门,是我啊!”
好像里面在说话,因为声音太小,听不清楚。爱月打开门,请孝庄进去,却把自己留在了外面。
花香、墨香、脂粉香、沉香,还有女人香,混合在一起,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味道?
孝庄甫一进入杏儿的闺房,就被映入眼帘的一个个她惊呆了!记忆的闸门被情感的洪流打开,心中的她与画上的她重合在一起,还记得她是谁吗?她叫什么名字吗?
一起去看盛开的姚黄,她就成为了他心中的姚黄仙子;一起去吃宋嫂鱼羹,她就是州桥人流中最绚烂的明媚。他带着满腔豪情,去西陲建功立业,等到的却是一纸伤心泪:“相思似海深,旧事如天远。泪滴千千万万行,更使人、愁肠断。要见无因见,拚了终难拚。若是前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
他放下所有的一切从几千里外赶回来,却只能站在她曾经亲吻的土地上,闻着她留下的香气,痛哭!朱孝庄学贯古今,天下间没有什么事情是他不清楚,惟独一个“情”字,惟独记忆中的明媚,他总是不能明了她的心。他们曾经离的那么近,现在又离得那么远。
他曾经痛恨过官家,痛恨过完颜昇,那个把明媚从他身边抢走的人,他痛恨这个世界,痛恨所有的一切。他想从无数女人的身上,去找寻曾经的明媚,曾经的姚黄,曾经的爱人。但是,一次新的尝试就意味着一次新的失望,有一天,他终于明白,只要他活着就不能忘记明媚,那个人世间唯一的明媚。
也许,真的已经忘记了,他试着不去想,试着忍受痛苦,不去思念也是一种极其痛苦的事情。今天,这一切又回到了他的身边,他似乎和无数的明媚在一起。他们被姚黄的香气所包围,幸福地在一起。
画中的她,每一个都不尽相同,仔细看过去,似乎每一个明媚都是一个故事!风流倜傥的朱孝庄,痴痴地站着,与明媚在一起。
“原来,我以为要画出最美的明媚,需要在姚黄的香气中作画才行。我做到了,我终于培育出最美最香的姚黄,我试着是画你心中的明媚,直到现在我才明白,我好傻,真的好傻!你心中的明媚,那是无法替代的存在,我永远也画不出那个比姚黄仙子还要明媚的女子!”
孝庄站在原地,静静地听着。
“她真的好美,她也真的好伟大,她是独一无二的,她配得上你的爱,杏儿不过是一个可笑的丫头,又怎么能比得上明媚帝姬呢?你说是不是?”
杏儿不傻,真是一个聪明的丫头哩!
“我离你很近,又很远;她离你很远,又很近!我想走进的心里,却总是做不到!杏儿是不是真的很傻?”
孝庄喟然长叹,来到杏儿身前,看到了一张满是泪水的脸!
“傻丫头,我一直把你当成孩子啊!”
杏儿怒道:“谁是孩子?哪个是你的孩子?你是我的叔叔还是舅舅?”
孝庄故作轻松地一笑,道:“这个,辈分也不好论不是?”
“全是谎话,你朱孝庄还在乎辈分?莫让我小瞧了你!你出去,我今后不会去见你,你也不要来了!”杏儿生气的样子似乎更美些,杏儿也是极美的女人啊!
孝庄耍起无赖,道:“我可是你父亲请来的客人,你怎么有权撵我?”
杏儿“腾”地起身,指着朱孝庄,“你你你”,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旋即抓起桌子上的砚台摔到地上,杏儿疯了,真的疯了。她要将能抓到的一切撕成碎片:“我不是孩子,我已经长大了!我要做你的女人,我不是孩子!”
身边的东西没了,杏儿冲向墙壁上的画,伸手去撕,被朱孝庄死死抱住:“要撕可以,等我出去好吗?”
杏儿终究没有抓到画,倒在男人的怀里,失声痛哭!
此时,孝庄面前的明媚又变成了一幅幅画,不再是活生生的女人。长出一口气,道:“不要去和什么人比较,不要去想做什么人,你就是你——杏儿,做你的杏儿好了!”
“能做你的杏儿吗?”杏儿扬起脸,就像带露的梨花。
孝庄一顿,马上说道:“只有先做你自己的杏儿,才能成为别人心目中的杏儿!”
杏儿不哭了,静静地看着他。
屋子里突然静下来,只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死鬼,放开我!我去看看,杏儿怎么哭了!”
“你去干什么,捣乱啊!”
两人一愣,接着就传来一声凄惨的叫声,就像胡三变成了过年的大肥猪,四蹄捆起来,被放到板子上,杀猪刀在猪面前晃动,猪一声接一声地叫着!
“臭婆娘,你敢咬我!”
“放手,还不放手!”
朱孝庄突然觉得,目前的姿势非常不妥,让人家父母看到,那可怎么好啊!将杏儿轻轻放下,杏儿又生气了,冲到门前,一脚将门踹开,怒道:“叫什么?”
胡三夫妇瞧着女儿,终于松开了手。
杏儿好了,杏儿想吃饭了。孝庄这一餐吃的不爽,杏儿倒是有说有笑,孝庄几乎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是不是出了问题:到底现在的杏儿是真实的,还是前一刻的杏儿是真实的?
从胡三家中出来,孝庄知道:杏儿的婚事问题,没有解决,反倒越来越乱。那么,就去把赵谌的问题解决了吧!
赵谌看到舅父大人到来,显得非常紧张,也不敢坐,就站着回话。
朱孝庄道:“现在你已经建府封王,是大人了,坐吧!”
“还是站着舒服些!”
这孩子从小和自己就亲,是自己抱着长大的,看到局促不安的赵谌,朱孝庄突然生出几许欣慰。
孝庄问道:“想好了吗?”
“回舅父大人的话,谌儿不知道错在哪里!”
孝庄眉头一皱,道:“难道一个男人只为爱情活着?”
赵谌的执拗劲儿又来了,道:“舅父大人不是也曾经为了明媚姑姑,放弃了一切吗?”
这,怎么又是明媚啊!
朱孝庄有些恼火,起身走了两圈,再度坐下,道:“我已经放下了,你呢?”
赵谌本来有些担心舅舅会生气,听到这话,急忙问道:“真的?”
说那句话的时候,当然不是真的,但是,外甥问了,是不是真的呢?
孝庄不能当着外甥的面说谎,所以,孝庄决定真的放下,将刚才的谎话,变成现在的真话!
孝庄郑重地点头,道:“当然!”
说完,浑身轻松,仿佛明媚真的成为记忆中的美好,与现在的生活再没有一点关系了。
赵谌迟疑着道:“如何能够做到呢?”
是啊,孝庄是怎么做到的?
孝庄道:“找事情做,让时间去印证一切!”
赵谌颓然坐下,沉默移时,悄声问道:“那个辽国公主,舅父大人是见过的吧?”
孝庄笑道:“嗯,是啊!不但见过,还为她画过一副画!”
“那是怎样的女人?”
“造物主的宠儿,不是语言笔墨能描绘得出的!”孝庄话锋一转,“谌儿,你已经是大人了,应该为你父皇分忧,就不要再添乱了。东南恐又有战事,朝中也不安生,你仔细想想,你父皇过过一天安生日子吗?”
赵谌想到父皇的好,想着自己的不是,轻声啜泣起来。
“你父皇要做光耀千秋的事情,你呢?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你能担得起这千钧重担吗?”
赵谌连忙说道:“不会的,不会的!”
“哈哈,有趣,真是有趣啊!”
突然外面传来赵桓的声音,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小跑着出来迎接。
“儿臣叩见父皇!”
“臣朱孝庄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孝庄跪倒的姿势是极慢的,等着赵桓的那一声“平身”过来,那就省得跪了。哎,怎么还没有动静!偷偷地抬头,看到了赵桓的笑脸。
赵桓笑道:“你在等什么?等着朕说平身?”
“谢陛下!”朱孝庄借坡下驴,身子直起来。
赵桓奇道:“朕说什么了,你就谢?”
孝庄道:“臣最近为国事操心受累,有点上火,今天本想向陛下求点好药,竟忙忘了。臣刚才只听到‘平身‘二字,别的没听清楚!”
“你……”
赵桓气得一摆手,向屋里走!郑七郎、岳云跟着官家进去,然后才是舅甥二人。
为了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孝庄笑着问道:“陛下刚才说有趣,到底是什么有趣的事情,也让臣高兴高兴!”
赵桓想起来又笑了,道:“郑七郎你来说,不妥的地方,岳云可以补充!”
“是!”
七郎站在屋子中间道:“是这么回事!臣今天就辈分问题与岳云进行了一番有益的探讨,其中颇有曲折,能令陛下高兴,臣心愿已足!”
“别废话,说正事!”
岳云还在生气,居然不顾陛下在场,将七郎的面子摔到了地上,还恨不得踏上几脚呢!
事情说来也不复杂。今天,岳云看到郑七郎一脸愁容,也是好心,上前问了一句:“咋啦?”
七郎抱住岳云大哭道:“兄弟,让我最后叫你一声兄弟吧!恐怕今后咱们做不成兄弟了!”
岳云不解,忙问为什么。
七郎摇头晃脑,道:“我未过门的妻子是华福帝姬赵赛月对吧!”
岳云点头,这个事情,大宋没几个人不知道的,又有什么好说的。
“你的母亲是柔福帝姬帝姬赵嬛嬛是吧!”
岳云依旧点头!
七郎为难了,万分痛苦地说道:“你看啊,在太上皇的女儿中间,柔福帝姬赵嬛嬛排行第十,华福帝姬赵赛月排行第十九。赛月应该跟柔福帝姬叫什么?”
岳云上去摸摸七郎的额头,一点都不热,没有发烧的迹象,随口应道:“十姐!”
七郎双手一摊,无奈地说道:“问题来了,你的母亲是我妻子的十姐,那么,你应该跟我叫什么?”
什么?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岳云大怒,看着无耻的郑七郎,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七郎真是够气人的,生怕岳云整不明白,还要做进一步的补充:“不好意思,你应该叫我十九姨夫!所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