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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报读文件,而剑辉,政治学习总打瞌睡。我说:“院长,她是因为怀孕呀。”
院长呵呵笑。说:“你就别固执了。剑辉的确是一个天才的妇产科医生,她如果想
考研究生我们一定会大力支持,可这次长工资不行,作为院方,要全面地衡量一个人,
尽量减少群众的不满情绪。”
可不满的人多得很,都以剑辉为例说明问题。说考试是场骗局。他们以为剑辉会与
他们抱成一团,但剑辉只说一句:“我讨厌骗局也讨厌嗡嗡地议论骗局,都丑恶。”
4
生孩子的时候,剑辉同我和好了。
剑辉常常教导产妇们怎样生孩子。在她们疼得乱叫时,她说:“放松放松,别亡命
地叫。这不过是一阵宫缩而已。”
产妇们只得含泪咬牙听医生的指挥。
剑辉自己却不会生。一发作,全乱套了。在把她送到医院来的途中,老楚的胳膊被
她抓得鲜血淋漓。
我正当班,剑辉成了我的病人。她躺在待产室的床上,被宰割似的尖叫,两脚扑扑
乱蹬。等她一阵宫缩过去,我漠然地对她说:“好了好了,别亡命地叫。这不过是一阵
宫缩而已。”
“去你的!”剑辉说,“我真后悔对产妇们说这种屁话,我真后悔——”又一阵宫
缩来了,她抓紧我的手,我也紧握她的手,朝她微笑,鼓励她坚持一下,一切都会过去,
得到的是一个漂亮娃娃。她也朝我笑了。“谢谢!”她挣扎着说。
剑辉本身的生产条件都很好,可她就是不会生,不会用劲,简直把我们累糊涂了。
在紧张的分娩过程中,剑辉说有话告诉我。我贴着她的嘴巴。她说:“我可能要死
了。”
“别胡说。”
“我如果死了,你替我抚养孩子,好吗?”
我给她擦去汗水。说:“你昏头了。一切都在顺利进行呢。”
她说:“我的孩子没有父亲。请你答应收养他。”
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她的眼角滚进鬓发里。我被她感动了,明知她说的是胡话,还是
连连点头,说:“好,我答应你。”
剑辉生了个女孩。谢天谢地,母女平安。剑辉让护士反复抱孩子给她看。最后一次
她不知从哪儿来的劲,突然抢去了婴儿。婴儿刚过秤,赤身露体的哇呜哭呢。我气恼地
夺回婴儿让护士赶快作常规护理,吼了剑辉一句:“太不像话了!”
剑辉像做了错事的孩子厚着脸皮朝我惭笑。她可是从来没有这么宽容过的。
同事们都来看剑辉母女。她对大家说:“看我女儿多漂亮!你们老实说你们见过这
么帅的小姑娘吗?”
大家纷纷说:“老实说我们从没见过这么帅的小姑娘。”
剑辉一点都听不出同事们明显的善意戏谑。万分得意地目随她女儿进入婴儿室。这
刚出生的小姑娘哭个不停,紫红脸膛,额头堆满皱纹,头发上沾着厚厚的胎脂。
“瞧她,你们瞧我女儿一出世就哇啦哇啦唱个不停。”剑辉说。
剑辉变了。
产假之后,剑辉来上班,好一个体态丰满的少妇呵!
她一上班,立刻获得了病人及家属众口一词的好评。她不再和病人发生任何争吵。
她耐心,周到,有求必应,百问不厌。婴儿室有哄不好的婴儿就让剑辉去,她一接触婴
儿就会出现奇迹:婴儿不哭了。乖乖地肯吃奶了。
在产房,再也没听见剑辉高嗓门说话。她细声细气告诉产妇们婴儿怎样分娩出来,
在什么时候有什么感觉需用多大的力。她接生的各项指标完好率直线上升,一面小红旗
一直插在她的名字下。全市妇产科系统举行了一次“怎样保护产妇的会阴”现场观摩会,
剑辉作了十分成功的表演。许多产妇宁可自费也到我们院来请剑辉接生。
剑辉“金手”的名声愈发响亮了。
但在别的方面,剑辉还是那样不懂为人处世。
有次接生,助产士递过一个产包,剑辉打开一看,缺缝合的弯针,她二话不说,卷
起产包扔到助产士怀里。
“换一个!”
换了一个,打开检查,侧切剪的螺丝是松的,她卷起产包又扔,没鼻子没眼地扔,
助产士根本没留神,刀钳针剪弯盘敷料撒了一地。
“再拿一个!”
助产士老大不情愿。剑辉厉声说:“磨蹭什么?快点!”
科主任闻声进来,问:“李大夫,怎么回事?”
剑辉说:“怎么回事!娃娃都露头了,产包不合格,助产士也慢慢吞吞的,这怎么
行呢?”
接完生,助产士到处跟人嘀咕:“这人才是不得了,派头大得像她是什么似的。针
和剪她根本用不上,可还连甩几个包。吆三喝四,像谁是她的佣人。”
剑辉也不管人家有没有意见,抓起电话就找院办,告了供应室一状。她说:“一连
三个包都不齐全,供应室太不负责了,不出事则已,出了事谁的帐?”
院长全院点名批评供应室,扣除全年奖金。
供应室的全体人员气得嗷嗷叫,骂剑辉告阴状不得好死,发誓要报复,要姓李的等
着瞧。
全院都知道供应室恨透了妇产科李剑辉,偏她自己早就忘了这事,居然还大大咧咧
抱个储槽去供应室换,人家一见她就转身给了个背脊。
“喂,换个储槽。”
“没有。”
“消毒架上不是吗?”
“是也不能换给你,怕没消毒合格,用了死人!”
剑辉这才恍然大悟。
她问我:“供应室恨死我了,是吗?”
我说:“是的。明白了就好,不要再去惹她们。”
“我惹她们什么了?就为那几个破包?”
“当然。你不应该告诉院办的。”
“你也这么说?不告诉院办告诉谁?谁治得了她们?恨吧,我不在乎。”
剑辉给女儿取名叫楚小丫。意思为“丑小鸭”。湖北话里“楚”的发音就是“丑”。
科里同事就“丑小丫丑小丫地唤。
剑辉说:“我们纯粹是自谦。”
的确,小丫不仅不丑,而且有着天鹅般高贵优雅的姿容。在婴儿时期,她就初露端
倪,随着日月的更替,她一天比一天惊人地展示出美丽。她发扬了剑辉的皮肤优势,另
外创造了自己的娇媚之处,如酒窝和长眉。一个女孩若长成老楚的面孔那就太粗了,幸
而小丫一点都不像老楚。
在我们院的托儿所里,小丫是“所花”。不论谁到托儿所,都不免在小丫面前多停
留一会儿。剑辉对自己的女儿更是着迷,常常凝神地望着她,一望就忘掉了时间。到了
喂奶的时刻,用不着谁提醒,她箭一般射向托儿所。抱起小丫,三十分钟刷地就过去了。
经常得阿姨提醒说李大夫,时间都过了。剑辉这才放下小丫,一走三回头。
这天,科主任在院办开了会回来,传达会议精神,说是领导专门谈了妇产科的工作
纪律问题。有很多同志向上反映剑辉大夫喂奶时间常常超过半小时,以至于别的科室公
开叫嚷学她的样。所以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院办决定——科主任对剑辉做了一个抱歉
的手势,说:“决定扣除李大夫一个季度奖金。对不起,院办一再重申要公开传达不要
私下谈话了事。”
剑辉说:“这是事实,扣吧,我没意见。”
我说:“准是供应室那帮人。”
李护士长说:“这会儿,供应室那些家伙们一定高兴得疯了。”
大家都附和,人人都明白剑辉是受到了报复。
科主任一贯偏爱才子,她立刻问大家:“我们是否应该向院里反映一下这件事的原
委呢?”
除了我一个人说好,其他人都沉默了。
据说有一次听某学术报告,科主任和剑辉坐在一起,一个国际上很有名气的妇产科
专家金斯基女士特意着人请剑辉,握着她的手说:“我握的是双‘金手’,不是吗?”
剑辉向金斯基女士介绍了科主任,说:“她是我的老师,我是她教出来的。”从此,科
主任就格外对剑辉宠爱。
这段故事在科里流传,人人都说是听人说的。我不信,剑辉没这么会做人,嘴巴也
没这么甜。科主任没真格地带她做学生,她编不出那样的话来。我曾想就此事问问剑辉,
又觉得未免小家子气,也就姑妄听之。这个小故事对剑辉着实不利。大家都觉得科主任
有私心,谁都不愿为人家的私心当炮灰。
其实用超喂奶时间在我们医院已经是年代久远的老传统了。也许从第一个母亲就开
始了。从来没有人责备为了儿女多用几分钟时间的母亲们,人心毕竟是肉长的呀。
托儿所的阿姨们为剑辉打了个抱不平。
剑辉是全托儿所最讨阿姨们喜欢的母亲。她文质彬彬,大方和气。她的小丫最漂亮,
最干净,被母亲照顾得最周到。剑辉心疼女儿连同到心疼阿姨。她说她的小丫让阿姨
们费心了,费神了,常送水果糖之类酬谢阿姨们。
扣除剑辉季度奖的那个月,正好托儿所开展评“好妈妈”活动。剑辉被阿姨们一致
选举为“好妈妈”。院计划生育办公室举行发奖表彰大会。当着全院育龄妇女的面,计
划生育办公室主任给剑辉挂上了“好妈妈”大红花,并发奖金六十元。院办的领导被邀
参加了会议。供应室的娘们一个不落全在会场上。
剑辉被扣了三十元奖金,又发了六十元。
听说会后她在托儿所激动地哭了。
5
富有教养和幽默是一个男人顶重要的性格。我原以为剑辉的丈夫就是这么个理想的
男人。过去剑辉交男朋友从不瞒我,这次我知道老楚,他们都要结婚了。
我问老楚这人怎么样?剑辉说你自己去看嘛。
我第一次见到老楚是在他们的新房里,那时新房正在装修。
老楚正在刷墙。他站在木梯上,穿件旧毛衣,扎条围裙,全身都是白灰。剑辉站在
木梯边,头上罩条纱巾,干干净净地抄着手。老楚向我点个头,笑道:“久仰了。剑辉
老是谈你,起先我以为是位男士,差点嫉妒了。”
剑辉嘿嘿地傻笑。
我说:“是吗?”我倒有点嫉妒剑辉了。
老楚对剑辉说:“太太,灰桶递给我。”
剑辉说:“来了先生。”
他俩大笑。
“怎么样?”剑辉问我。
“祝贺你。”
剑辉是在哪儿寻觅到老楚的呢?我问了许多次,剑辉懒洋洋、甜蜜蜜地笑而不答。
我曾有过荒唐透顶的念头:把老楚争取过来。随即又为我这念头深感羞耻。他们美满地
结婚了。剑辉毫不掩饰她的快乐,几乎没有一丝留恋地搬出了与我共住了八年的单身宿
舍。我没有拆掉她的床铺。
很长一段时间,我不去问及剑辉的婚后生活,我不想问。剑辉呢,似乎也不想不说。
开始我有些气恼她,得到了幸福的人多自私呀。渐渐我感觉到是哪儿有点不对劲了。
科里已婚的医护人员没有一个不谈夫妻关系的,剑辉却能绝对地闭口不谈。
中午休息,从食堂买来饭,都凑到值班室,将各自带来的菜拼在一起“共产”。脱
下白大褂,一群俗女人,关于男人的话题就开始了。
李护士长最活跃,老是怂恿薛大夫讲她丈夫的趣事。
薛大夫是全科医生中唯一找了个工人作丈夫的人。当初她不知道着了什么迷,恋上
了一个炼钢工人。这工人魁伟健美,男子气浓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