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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暂的犹豫后高世荣终于下了决心,起身去扶柔福,发现她此刻浑身无力,柔若无骨,几乎不能站立,于是干脆伸出双臂将她整个人横抱而起,迈步朝她卧室方向走去。
她并未因此受惊,其间只迷朦地半睁星眸看了他一眼,旋即安宁地阖上,还将脸埋在他怀中,乖乖地依偎着他任他抱着走。
放她在床上睡下,一时不舍得走,便坐于她床头,欣赏她的睡态。此时的她多么可爱,眼帘轻合,蔽住了平日冷漠的目光,她美丽的面容顿时显得柔和,并且不会拒绝他的接近。
“长主……”他不禁地轻唤出声。
她无任何反应,依然一脉沉睡模样。
没有了咄咄逼人的长主架子,眼前沉睡着的温婉柔顺的小女子才更像是他梦想中的妻。忽然想起以前一直是叫她“长主”,而从未唤过她的名字,其实他很想改变他们夫妻间客气的称呼,只是每次尚未来得及尝试,便都在她盛气凌人的注视下退却。
此刻的情形给了他自然的机会与勇气,他满心爱怜地以手去抚她的额发,她的脸颊,柔声唤她:“瑗瑗……”
并未期盼得到她的答应,然而她居然应声,依然闭着双目,迷糊地“嗯”了一声。
不免惊喜,很想拥她入怀,却又怕把她惊醒,从而自己也被迫清醒。他在心底叹息,却无法阻止自己的目光和手指继续在她脸上恋恋流连。
渐渐地感到灼热,像是有火从指尖蔓延到了心里。呼吸趋于急促,他的手迟疑地沿她脸庞滑下,抚过她细长美好的脖颈,终于探入她衣中。
似感到痒痒,她格格地笑醒,一边启目一边唤:“九哥……”
四目相撞,两厢都是愕然。
他在想,如果他没有听错的话,刚才她唤的是……九哥?
一点疑惑,如滴落在生宣上的墨,逐渐扩散渗染在心间。他有些茫然,思绪一时混乱,暂时来不及为他适才的行为感到羞惭。
他以为她会尴尬,她会愤怒,然而她没有。她只是从容坐起,起初的醉意瞬间烟消,侧首看他,神态几乎可说是悠然闲适。
第七章 驸马高世荣·蒹葭苍苍6。秋千(2)
“刚才是你抱我进来的?”她问。
他点点头。
“我让你这么做了么?”
“瑗瑗,我……”他想解释一二,却被她冰冷坚硬的一句话打断:“谁允许你直呼我名字?”
他再次被她刺痛,而这次他不准备退缩:“我以为,驸马唤长主的名字并不逾礼。”
“你没有资格。”她面上不带过多表情,但清晰地吐出的这话却字字含有分明的轻慢。
他终于愤怒:“我们是夫妻,我怎会没有资格?”
她冷笑:“我九哥与潘贤妃张婕妤吴才人也可说是夫妻,她们敢直呼他的名字么?”
“那不一样,皇帝与妃嫔间有尊卑之分。”
“怎么不一样?你还真以为我们是平等的?”
他一愣,怒极反笑:“是,长主是天潢贵胄,世荣不过是一介草民,能跻身于公主宅做一名家臣已是荣幸之极,居然还敢奢望与长主平等相待,当真无自知之明!”
她不理他,起身下床牵着裙子朝后苑疾步走去。他随之而出,不明白她想干什么。
走到后苑,面对正在收拾酒宴残局的奴婢,她伸手一指秋千架,说:“即刻给我拆了。”
奴婢们面面相觑,一时不敢动,随即都把询问试探的目光投向高世荣。
高世荣几步走至柔福面前,紧锁两眉振臂道:“这秋千好歹也是你喜爱之物,你就算不高兴,也不必拿它来出气!”
“谁说我喜欢?”她仰首直视他,毫不妥协地针对:“半年前的鞋子,瑗现在都已不能再穿,何况是多年前的旧物?此一时,彼一时,你还当我是十四五岁只知荡秋千的小姑娘?你每次做讨好我的事都有企图,我既不准备让你达到目的,你的好意自然也就不便接受。”随即扫视一旁看得瞠目结舌的奴婢们,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拆!”
众人答应一声,聚拢过去开始七手八脚地拆秋千架。
她竟以为我为她做这些事都是“有企图”?高世荣连发怒的力量都被她的话消磨殆尽,和着悲哀黯然坍坐在石阶上,心神俱伤。
柔福淡扫他一眼,也徐徐坐定在喜儿为她搬来的椅子中,一言不发地看家奴拆秋千架。
少顷,有内侍自宫中来,呈上一个长方形锦盒,说:“这是官家赐给福国长公主的生辰贺礼。”
柔福问他:“是什么?”
内侍答:“是一幅字。”
“又是晋人真迹?”
“不,是官家自己写的。”
“写的是什么?”
“草书《洛神赋》。”
她悄无声息地笑了,笑得近乎不着痕迹,稍纵即逝地短促,却尽入一侧的高世荣眼底。
她谢过内侍,命喜儿将锦盒送入书房,然后也移步去书房,其间路过呆坐在石阶上的高世荣身边,便垂目问:“驸马要同去品赏么?”
他愤恨地转首避开她:“长主慢慢欣赏,恕世荣不能作陪。”
她一扬眉,遗他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才缓步走开。
其实并不认为酒能消愁,但他找不到更好的发泄方式,于是独自闭门在房中,一杯杯饮尽所能找到的所有的酒。
有人推门进来,走至他身边。他依稀辨出,映入眼帘的是一截翠袖皓腕,夺去他面前的酒壶,不由分说。
“还给我。”不耐烦地,他命道。
女子轻叹:“你何苦如此折磨自己。”
他锁眉抚额:“我但求一醉,不想却是这般难……”
女子摇摇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倒了一杯茶,默默递给他。
他接过,看杯中液体,微微漾动着的茶水明净安宁,他的悲伤却霎时满溢,喃喃道:“她既然从来不准备接受我,当初为何要答应嫁给我?”
女子只是沉默。
他惨淡一笑;“她从来没把我当成她的丈夫,我充其量只是她的家臣,和她打听朝堂之事的工具。”
但听女子一声长叹,问:“那你当初为什么一定要娶她?”
第七章 驸马高世荣·蒹葭苍苍6。秋千(3)
他眼神一暗,变得茫然:“我也不知道……第一次看见她时,她消瘦憔悴,头发蓬乱,衣裙蒙垢,可不知为何,当她骄傲地立于我面前,我就是觉得她全身纤尘不染、高贵无匹……告别她去永州的那天,她穿了红色的衣裳站在同样艳红的流霞下,脆弱而华丽的身影,像迎风微颤的虞美人……那一簇红色的艳光,让我觉得很温暖,忍不住便想接近……她似乎很喜欢穿红衣,她穿红衣也真是好看,总给我温暖的错觉。但其实,她是块冰,或者至少对我而言,她就是一块永远融化不了的冰。”
女子劝道:“想必是她经历过许多磨难,所以现在性情大变……不只是对你,她对其他人也都是冷冷的,很少见她笑。”
“她会笑。”高世荣忽地起身,抓起茶杯猛掷于地:“她会对某人笑!生气的时候也会对他笑!她也有喜欢的东西,宫里的粉黛,草书的《洛神赋》!”
他赤红的目中激射出猎猎怒火,女子一惊,当即站起退后两步以避。
他呆了呆,没再发怒语,转瞬间却又是一波悲从心起,眼角微光一闪,他苦笑:“难怪,难怪她看不上我……我拿什么跟那人比?出身、地位、才华,还是清玩闲趣?也许我在她眼中,不过是一个一无是处的愚笨武夫。”
“不……”女子连连摆首,轻轻靠近他。她的面容在他醉眼中显得模糊,他只可感知她双目中浮有一层莹莹泪光。
“你是位不输于任何人的好男儿……你可知,有一人很……喜欢你……”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末几字几不可闻。
他嗤笑:“谁?”
她没有回答,只走到他身后,双手环住他腰,忧伤地将脸贴在他背上,然后,他感到,一滴温热的液体透过背上的两层衣,烙上他皮肤。
他有些明白,有些吃惊:“你,你……”
女子越发搂紧他,开始啜泣。
他解开她的手,拉她转至面前。在今夜幽浮的烛光下,这熟悉的女子有奇异的、陌生的俏丽。她楚楚可怜地哭得梨花雨重,这景象忽然令他心折。
他拥抱了她,她亦顺势偎入他怀中,小鸟依人。
一切显得顺理成章。他先是去吻她脸上的泪痕,然后双唇滑落在她唇上,她仰承回应,在桌上一支红烛焰灭烟升时,他抱她入帐。
良久后,他们躺在帐内暧昧光影中开始清醒地对视,彼此都颇感赧然。
“喜儿,世荣唐突……”他尴尬地先开口。
张喜儿以手掩住他口,轻声道:“能获驸马爷眷顾,是喜儿的福分。”
高世荣叹道:“今日如此……终是委屈了你。”
喜儿摇头道:“我不在乎。我因生活所迫,曾沦为歌妓,幸得驸马爷为我脱籍赎身,带回宅中好好安置。驸马爷平日对我十分友善,从不把我当下人看待。我感念驸马爷恩德,可惜无以为报,只能默默祈福,祝愿驸马爷与长主恩爱度日、永结同心。可是长主对驸马……时常冷语相向,我在一旁看着,每每觉得心如刀割。所以想方设法地为驸马出主意,想使长主开心,因为长主开心,驸马也会开心,驸马开心,我也便会感到开心……”
“唉,”高世荣轻抚她脸:“原谅我一向愚钝,竟未看出你这般情意。”
喜儿顿时泪流满面:“我本想把这秘密深埋于心,永不告诉别人,但今日见驸马如此消沉,妄自菲薄到这般地步,这才忍不住说了出来。在我心中,你是完美无缺的。现在我说出来了,又得驸马垂怜,心事已了,虽死亦无憾,不管你怎么看我,轻狂也好,下贱也罢,我都不在乎。”
高世荣心有所动,但彼时心绪复杂,也说不出什么关情之话,惟给她拭泪,安慰她道:“你放心,如今我既已知你心意,日后自会善待你。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喜儿泣道:“喜儿自知身份低微,不敢奢求名分,只愿以后能长伴驸马左右……”
言语间,忽听有柔福的侍女来到门外,轻声唤喜儿,说长主在找她。喜儿大惊,支身准备起床,却被闻言怒火再炽的高世荣止住,忿然道:“管她呢!”于是喜儿重又柔顺地躺下。
次日高世荣甫一睁目便看见喜儿站在床前,早已梳洗完毕,脸泛红晕地含羞低头,向他请安,服侍他起身。他穿好朝服,准备入宫面圣,她直送他到大门口,并依门而立,久久地目送他。高世荣偶然掀开轿子窗帘转头回望,只见门边的喜儿脸上的嫣红尚未褪去,眼含秋水,目光锁定在他的轿上,轻咬着一方丝巾,乍喜还羞。
心有一动。那是他憧憬已久的情景:有个女人将心萦系在他身上,从他出门的那一刻起,就期盼着他的归来。
虽然,这个女人并非他深爱的那个——想起他所谓的正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