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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
“殿下……”怵言严肃的脸露出为难神色,仿佛被迫做什么难事似的。
“呵呵!”夏侯焰光洁白晰的额头轻贴在冰冷的石碑上,遮去令人惊艳的绝丽容貌。“谢谢
你。”
“殿下何出此言?”
“若没有你,我便不能常来找娘;你知道的,在营州城没有人愿意委屈自己跟随一个眼盲又
受族人轻蔑的杂——”
“殿下!”怵言及时出口打断主子欲说出口的词汇。
“是我失言。”今日被太多烦心事困扰,让他变得自嘲,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唉。“怵言
,我不想回城里,我不属于契丹一族。”
“但您的确是契丹王的儿子。”
“是吗?”夏侯焰在怵言搀扶下起身,抬起碧绿的眸子浅笑。“你看我长得像我父王吗?”
怵言无语。
“我长得像娘,没有一处与父王相似,被怀疑是野种也怪不了他人。”
“您——”
扬掌挡住意料中的声音,夏侯焰笑言:“我无意自贬,你不必担心。我只是在说一项事实。
”
“怵言以为,能自得其乐就不必在乎他人的蜚短流长。”
“没错,这一路我都是这么走来的,只是——”夏侯焰叹了口气,“只是我不想回王城,你
也明白,与被囚禁在王城里相较,我宁可外放流落天涯。那儿像处牢笼,不单单困住一个毫
无用处的瞎子,也曾困死一名流落异乡、有家归不得的怛罗斯女子。我不要什么锦衣玉食、
荣华富贵,我只想带着娘一起离开。”
我不希罕什么锦衣玉食、荣华富贵……
夏侯焰并不知道自己的话将身边护卫的思绪拉扯回将近五年前的记忆。
一张俊秀的面容忽而占据脑海,任凭他怎么甩就是甩不开回忆的纠缠。
五个春夏交替,为什么还忘不掉?
见不到人,印象中的容颜理当随时光飞逝淡忘,为什么反倒愈见清晰,就像昨天才见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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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就是忘不掉?那张在听见他离去前最后一句话时的伤痛表情,日日夜夜浮现在脑海,
不停啃噬他的神魂。
怎么亟欲挣脱,就怎么紧跟着不放,纠纠缠缠,已是五年光景流逝。
当年他仓皇逃离长安城,漫无目的的一直往北行,途中不时有查探跟踪他的人。
料想应该是宁王府的人,直到某日出手捉来跟踪的人一问,才知道是他派来查探他的下落的
,逼得他不得不加快脚步北上甩开身后密探,直到在营州城郊意外救下险些遭人强掳欺凌的
夏侯焰,之后他便隐身在营州城成为夏侯焰的随身护卫。
担当护卫想图什么?
不为名、不为利,他只想有个栖身之所;不为人、不为财,只因为放心不下眼盲势弱的夏侯
焰。
夏侯焰身为契丹皇子却不曾得到疼爱,更成为后宫争斗的牺牲品,这都跟……啧,又想起他
。
能不能别再让他想起他?那张怅然欲泣的脸,他始终丢不开、抛不去。
能不能别再缠着他不放?
为什么要这般执着?他怵言不过是个无名小卒,又是个男人,他紧追不舍是存心和世俗过不
去吗?能不能放过他,别再逼他?
“怵言、怵言?”
喝!思绪猛地清醒,怵言低头,看见夏侯焰望向他的凝重,似是担忧。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失焦的绿眸解不开对惟一交心的人的忧心,虽然怵言总称自己是名
护卫而叫他殿下,但对他夏侯焰来说,怵言是他最重要的朋友。
自己曾要他别理会主从之别,可是他执意拘礼,他也只能由着他去,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没事。”
“那就回去吧。”十指向前探索移步慢行,夏侯焰虽然眼盲,骨子里的傲气却不容他依赖任
何人的搀扶。
怵言知他傲骨深藏,跟在身后暗暗注意夏侯焰,随时准备在意外时出手相助。
“怵言。”
“殿下有何吩咐?”
“那日到东山一游遇见的人,你有没有看见他的脸?”提起那人,不知怎地便令他心中直打
颤,但还是要问清楚。
东山是契丹族人的领地,可那日遇见的男人说的是汉语,又自称西门独傲。
西门独傲?那人要他记住这个名字,本来他想忘,但愈是刻意,记得愈是清楚。
那个人说他是怛罗斯人……
“怵言赶到时只剩殿下一人,所以不知道那人长得什么样。”
“是吗?”夏侯焰随口应了声,小步伐地走着。
正当默然无语的主仆俩沿山路直下,眼见契丹王城就在眼前时,不料——
王城狼烟窜起,烽火又生。
再定睛一看,远处大黄旗旌上有红线绣成的“唐”字。
听见战鼓齐鸣的夏侯焰在旁问道:“战况如何?”
“殿下,唐军已经攻进王城。”此时,正是离开营州的好时机。“殿下,不如乘机离开——
”
“回王城。”夏侯焰打断他的话,一反平日悬着要离开的念头。
“现下这情况,契丹族被灭是迟早的事。”
“正因为如此才要回去。”夏侯焰伸手向他。“王城里还有娘生前最喜欢的东西,我必须拿
回来,不能落入别人手里。”
“是。容怵言冒犯。”将人打横抱起,怵言施展轻功飞跃,以极快的速度闪过大唐军旅潜进
王城。
谁也没想到,这竟是改变两人命运的开端——
? ? ?
奉命离开校场回到镇远府,一路上,怵言心思百转千回,频频猜想西门独傲命人传话唤他回
府的用意。
难道是公子出了什么事?除此之外,他找不到任何跟西门独傲有交集的地方。
那日大唐肃杀军攻入契丹王城,带头的镇远将军西门独傲掳走他的主子,为了保住主子的性
命,他不得不转投西门独傲麾下,位居校尉。
然而他还是他,忠于夏侯焰,凡事以他为主。
也不知道西门独傲脑子里在盘算什么,竟然容他有二心,甚至不在乎他时时因为公子的事直
言责骂、甚至违抗他所下的命令。
这意味着什么?
他知道西门独傲对主子做了什么,可是——
也因为知道主子一身傲骨,要是得知他早知道这件事,恐怕再也不会让他留在身边,所以他
故意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但是这样下去好吗?
西门独傲到底把公子看作什么?玩物?还是真心想要公子待在他身边?
真奇怪,将军闲在府里的时候身边总少不了女人,怎么现下全变了样?
想起不久前丁忠和其他府内巡卫交头接耳的话,对西门独傲如此的转变他不知道该说是喜还
是忧。
他只能静观其变,一切还是以护卫公子为先。
但西门独傲对公子……同为男儿身的两人,难道西门独傲不知道这事若被人发现,他镇远将
军的位子就会不保?
还是他压根儿不把镇远将军的名位放在眼里,为了公子,他可以丢掉这个让众人眼红的权势
,不觉得可惜?
那么,这种种是否意味着西门独傲对公子动了情?就像他对离休……猛然摇头甩开紊乱思绪
,怵言的眉头深锁。
西门独傲做的事与他何干?怵言甩甩头,拒绝再想。
加快往镇远府的步伐,固执己见的心,绝然不肯承认自己揣测西门独傲种种作为后对他燃起
的佩服,也不肯承认他对于不顾世俗目光、恣意妄为的西门独傲的羡慕,甚或是嫉妒。
人生在世,各有取舍。
他怵言既然选择固守世俗礼规不放,也只能舍去心中所动,谁教他动情的对象是他。
回到镇远府,跨过厅堂的门槛,不见西门独傲坐在主位,只见一名身穿玄黄衣裙的女子背对
着门坐在右侧。
还说不近女色?他才刚对西门独傲改变看法,现下全被打散成碎片,再也不剩。
“将军人呢?”他问负责守卫在厅堂外的步卒。
“将军在半刻钟前已离开厅堂。”
既然离开又为何传他到厅堂?正欲跨出厅堂的脚步立刻被坐在右侧胡床上的女子叫住。
这柔细娇腻的声音是——
猛地旋身,背对门的女子在此时站起,面对他。
“你……”
离休!
08
五年,足足五年的时间。
寻他、觅他,找到他、又让他逃开;前前后后,追赶逃离,不断重复的戏码直到一次失去踪
影后再无消息,如此折腾竟用去他五年的时间。
离休看着,将眼前人一寸一寸地细细看着,在心里暗暗比较五年后与五年前的差别。
眉心因为怀忧时常紧锁而造成的凹谷更深了些,脸也较五年前黝黑且经历沧桑似的面带愁色
;但细较后,其实并没有改变多少。变得最多的,恐怕是他自己。
离休张开双臂,在原地转了一圈,娇艳柔美的脸孔扬起带有寒意的浅笑。
“瞧,这模样可和五年前你心仪的离休‘姑娘’相似?或者,你已经移情别恋,找到令你动
情的姑娘?”
竖眉咬牙,怵言冷哼一声便想转身走人。
“站住!”厉声一喝,离休移步上前扣住他。“我不准你走!”
“凭什么命令我?”为什么到如今还易容示人,为什么刻意用这打扮出现在他面前?他还要
嘲弄他到何时,还是在讽刺他什么?
再者,他和西门独傲又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能出现在镇远府?
复又想起西门独傲无视世俗规范的作风,莫非他和西门独傲有关系?
阵阵酸味自腹中涌起,呛痛他咽喉。他竟然跟西门独傲——
他双拳紧握,喀喀作响。
“五年不见,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迂腐固执是吗?”听打探消息的手下说他现下是契丹遗族夏
侯焰的护卫,他先前已见过夏侯焰,那样的容貌,难怪连西门独傲也不禁动心,可是——“
你这回倒挑了个好主子,和我这张假面具相比,他不但美,也真实,不会骗你。”酸酸涩涩
的滋味噬痛着心,他找了他五年,得到的消息却是他紧跟在另一名男子身边担当贴身护卫。
他嫉妒夏侯焰,嫉妒他怎能得到怵言的忠心与无微不至的照应。
他想要的,苦苦追寻的,怵言一直以躲他避他来回应,而夏侯焰却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他想
要的眷顾。“听说他是契丹皇子,而我也算是大唐皇子,呵呵,同样是皇子,你却不曾想过
要留在我身边护我?”
“公子目不能视。”
“你的意思是说只要我双目失明,你就会留在我身边?”
怵言回眸怒瞪,那张虚假的绝色隔了五年再见,对他而言已不重要。
易容下的离休、俊秀的真实面孔,才是真正悬在他心上、令他牵挂的。
“不会。”他以易容的装扮找上他这事已经让他极度恼火,知道他知情还故意用这张脸讽刺
,要他怎么说出真心话?何况,他怎能说出真心话!
“说的也是。”菱唇冷哼出早习惯的心碎。“你知道吗?除了你怵言之外,这普天之下没有
任何人伤得了我。我想你是知道的,所以毫不留情地伤我,无视我找你找了五年所费的心力
,毫不留情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