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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吗,皇上?”周后有点不相信。
“对,朕可以答应你。”
周后心中疑惑起来,这个连自己都觉得不可能的难事,皇上竟敢应承下来,莫非是在哄骗自己不成?
“皇上何以有此诺?”
“朕只要在太后有生之年誓不立后,便可济事。”
周后紧绷着的心弦突然松下来,身体更软,眼睛也闭上了,好半晌,才又缓缓睁开,对李煜说:
“皇上,臣妾一生净洁如玉,望赐美玉一颗。”
“皇后,你要珠玉有何用处?”
“臣妾欲含玉而逝。”周后显得十分平静,李煜的眼眶却湿了。
“还有,臣妾走后,望能将那张金徽琵琶与我同葬,让臣妾在泉壤中还能为君王献伎。”
“皇后!”李煜抑止不住内心的伤痛,高喊了一声。这一声被宫门外伺候的宦者听到,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匆匆跑进来,李煜朝他们大叫:
“快把朕宝匣中那块和田美玉取来!快呀!”
这一天是宋太祖乾德二年十一月甲戌。
周后逝去这几天,李煜一直把自己关在宫中,谁也不想见,他要亲自为周后制作诔词。回想起十年前,银缸映照之下,娥皇那弹奏琵琶的娴雅之态,他至今记忆如新。他挥笔把这种感觉追忆下来:
翠虬一举,红袖飞花,情驰天降,思栖云崖。
利拨迅手,吟商逞羽,纤紧洪奢,穷幽极致。
他忍不住泪水簌簌,用颤抖的手又写下一行:
非子而谁?诚吾有类。今也则亡,永从遐逝。
呜呼哀哉!
李煜写琵琶不过是托物寄情而已,更让他留恋的,还是皇后温和从容的性格和不怨不怒的处世态度。李煜何尝不知道后宫是个狡诈和阴谋浓缩的小世界,在这样的环境里,能应裕自如,实在是太难了。她的高雅仪态,雍容气度,不是寻常女人所能具有的。果然,周后尸骨未寒,后宫中谋求正位的角逐就从暗中转向明处,更加激烈起来。那位同样善弹琵琶的流珠不知从何处得到风声,说黄氏已被太后定为新皇后,心里好不是滋味。她想向皇上表表柔情,可皇上一直不召自己侍寝,无奈之下,她只好暗中关注皇上的动静。他发现李煜经常在黄昏后到御花园去,于是有了主意。
第一部分第2章 凤冠初得享君恩(3)
这一日,流珠命人在御花园深处搭了座锦帐,日将偏西,她独自一人弹响琵琶,那声音凄咽无比,在瑟瑟寒风中更让人愁绝。
日已向黑,流珠独自一人踽踽回宫。
第二天又是同样时候,流珠又在帐中弹起同样的曲子。如此过了五六天,终于有一天,李煜悄悄寻声来到帐中。
“皇上!”流珠见到李煜,慌忙停下弹拨,跪在地上,“不知皇上驾到,望恕臣妾失迎之罪。”
“起来吧。”李煜环视着四周,有些不解:“朕怎么从未见过这顶锦帐?”
“是,是臣妾命人临时搭建的。”
“哦,你搭这顶帐子做什么?”李煜有些不解,“你天天在此弹奏?天已入冬,你不冷吗?”
“皇上,臣妾建此帐,是为了祭奠皇后娘娘。臣妾在这里日日弹奏,就是奏给皇后娘娘听的。皇后平日里对臣妾们春风一般,乍一离去,本该寄上一片哀思。”流珠越说越显凄凉,竟至哽咽起来。
“不要说了!”李煜觉得刚平静些的心又被搅乱,朝流珠挥了挥手。
“臣妾知道皇上心里不好受,正想继皇后娘娘抚慰皇上。”流珠的头虽然低着,但却偶抬双眼,觑看李煜的反应。
李煜木然,没有任何表情。
“皇上,臣妾大胆说一句,臣妾一心想为皇上日日弹奏,以继皇后娘娘未竟之愿。”
“你认识漪漪吗?”李煜对流珠的话没有回答,却不着边际地问了一句。
“漪漪?”流珠听罢一楞,好不容易才想起来,“哦,就是皇后娘娘那位小妹吧?臣妾也见过一两次,不知皇上提她何事?”
“你的琵琶弹得不错,朕想让你在皇后小祥之后,教漪漪弹奏琵琶。”停了停,又说:“这里天冷,皇后泉下有知,也会感谢你一片诚心。不过,你若把漪漪教会,朕与皇后都会更加感谢你。”
“是,臣妾遵命。”流珠没有猜出李煜的心思,但为了讨好皇上,争得正宫之位,不管怎样她都要做好这件事。
在周皇后患病的同时,钟太后也病倒了,不过,总算熬过了冬天。入春之后,精神略有好转。自从周后殡天,正宫之位一直未立,她几次与李煜商议立后,李煜总是推三阻四,此事就这么拖延下来。
到了天气转凉,太后的病突然加重,这一日还未散朝,太监就急急跑来禀报:
“太后不好,皇上赶紧去看看吧!”
李煜听说,立即跟着太监来到太后榻前。太后已经极度虚弱,可还是费力地睁开双眼,伸出一只枯瘦的手扯住李煜的袖子,用嘶哑的声音说:
“正宫之位不可再虚,你要答应我。”
第一部分第2章 凤冠初得享君恩(4)
李煜双膝跪下,沉寂片刻,说道:
“谨遵太后之命。”
钟太后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她了解黄氏,那女子虽不大懂得哄皇上开心,但做为母仪天下的皇后,行为方正是最难得的。李煜此前从未表示过应允,如今既然有了准的,她也就安心了。不大功夫,只见太后脸色发青,全身抽搐起来,嘴巴翕动着,看上去想再说些什么,却已经听不到声音了。
“太医!太医!”
两位医官,后面还跟着三四个宦官和宫嫔,慌慌张张地跑到太后床前。
这真是一个多事之年,皇后过世不足一载,太后也辞世而去,而这两个人,恰恰是平日里李煜最依赖的人。自从太后仙逝,李煜心里更觉空落落的,眼看着那些臣僚,虽然见了面毕恭毕敬,说起朝廷大事来也振振有词,但李煜总感到他们各怀鬼胎,很难有贴心的感觉,这大概就是做帝王最大的痛苦吧。这些日子,李煜连早朝也不经常上了,一旬之中倒有六七天待在后殿,大臣有事,改为便殿奏请。那些原本不恤国事的臣子乐得偷闲,常来便殿奏事的,也不过陈乔、潘佑、刘仁赡几人而已。那徐铉原本最好进言,自从被李煜派到毓德宫当了漪漪的师傅,内心郁闷。不过,与漪漪相处久了,他倒也被漪漪天真无虑的乐天性格所感染,懒得再与众臣争辩,躲了个清静。
周皇后与太后相继过世,后宫无人主管,潘佑等大臣先后几次上表请立皇后,说中宫不可一日无人,都被李煜以太后丧服犹在为由挡了回去。
这一天,李煜又来到御花园,只见园中百花皆谢,唯有红梅数枝,看上去格外清丽惹眼。他轻轻抚着花枝,嗅着花苞里散出的幽幽香气。梅枝微微颤动,几片花瓣飘落在他的脸上,一阵微风吹来,花香更浓。他松开握着的花枝,低头凝视着身上、地上的落英,不由又想起了周皇后,她那满身的幽香,就如同寒梅一样,每每让他神痴心醉。周后过世已一年了,李煜记不清有多少次在梦中见到她,醒来时,却是只身一人,那滋味他说不清,讲不明。不知怎么,他突然抑制不了自己的情绪,觉得有许多话要说,于是向后挥了挥手:“备纸墨!”
跟随的太监迅速把笔墨准备好,把纸铺在园中的石几上。
别来春半,触目愁同断,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
这是一首《清平乐》的上阕。只见李煜停下笔来,双目微闭,他在想着下面几句该如何落笔。头上飞过一行大雁,嘎嘎地叫着,他睁开眼睛抬头遥望。
第一部分第2章 凤冠初得享君恩(5)
雁来音信无凭,路遥善归梦难成。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
阴阳相隔,周皇后永远地离他而去了,他脑海里又浮起娥皇鲜活的笑脸,这笑意模模糊糊,恍然间变成了另外一张灿烂的面庞。是谁?哦,是漪漪呀,是她!这可不是梦呀!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到漪漪了。此时李煜突然产生了一种迫切要见到漪漪的冲动。
他匆匆来到毓德宫,还没进门,便听到宫中传出嘈嘈切切的琵琶声。他站在外面听了一会儿才走进宫内,见漪漪正在俯首弹拨,旁边坐着流珠。二人大概过于专注,直到李煜来到她们跟前,流珠才慌忙跪迎,漪漪也学着流珠的样子笨拙地跪在地上。
“起来吧。”
还没等李煜发问,流珠先开口道:
“漪漪姑娘灵透无比,臣妾才教她几日,便已娴熟了。日后让她当个舞队班头,想必能让陛下开心呢!”又扭头对漪漪说:“把我教你的《念家山破》曲奏给皇上听!”
“我刚学,弹得不好,皇上别见笑。”漪漪并没有听出流珠那话的轻重,兴冲冲地抱着琵琶弹起来。
《念家山》是李煜少年时写过的一首词,这“破”乃是“摊破”之省,即曲调中有破其格套,使之更多变化的意思。后来其曲遗失,无人会弹。流珠是个很聪慧的女子,她凭着自己曾经听过两三遍的记忆,竟把曲调恢复出来。李煜曾听过她的弹奏,虽不是十分准确,但羽商之间,旧韵依稀,为此,他专门为流珠进官一等,这也是流珠入宫后最得意的一件事。她自认为在李煜面前不算不受宠,才有了正位中宫的想法。
她万万没料到自己的一切努力被刚才一番话破坏殆尽。李煜听罢她的话,皱了皱眉,显出不快的样子,挥挥手说:“你且回宫去吧。”
“这!”流珠一下子楞住了,她原想借此机会让漪漪弹奏这支给自己带来过荣誉的旧曲,好唤起皇上对往事的回忆,怎么却落得这么个结果?她弄不清自己哪儿做错了,只好怏怏地离开毓德宫。
“皇上,还要我弹吗?”漪漪问道。
“接着弹,”李煜面色重新舒展开来。他仔细注视着漪漪纤纤十指上下轻移,又看着她时蹙时展的眉尖,有一种找回周皇后音容的欣快,他觉得这小妮子比她姐姐更加让他心动。
这是一支很复杂的曲子,漪漪紧张得弹错了好几次,才完成了全曲,她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李煜脸上也露出宽容的笑意:“没关系,刚学嘛。”
这话让漪漪觉得很亲切,又问:“皇上还想让我干什么?”
“你的字写得如何了?朕这些天没顾得查你的日课呢!”
“哎哟,写得不甚好,怕皇上要骂的。”漪漪起身走到书案前,把数日来所写的字展开,莞尔一笑,说:“皇上请看吧。”
第一部分第2章 凤冠初得享君恩(6)
“唔,”李煜一张张翻看,口中评道:“比前日又有长进,只是笔力尚显单弱,无龙筋凤髓之气。你看这个‘群’字,左面之口与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