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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手,简单地说:“吃饭去吧,我饿了。”
他们离开了办公大楼,外头的天色早已全黑了。空气湿阴阴的,雨倒是已经停了。
据范学耕的说法,两条街外就有一家相当不错的餐厅,他们便徒步走了过去。
那餐厅果然相当精致。位于二楼的一家西餐厅,格局不大,但原木色调的装潢十分
可人,一角的演奏台上有人在弹钢琴。他们挑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侍者送上了菜单,
而后在他们桌上点起了一孟蜡烛。
“我要一客海鲜盅。”她告诉侍者。范学耕则点了一客五分熟的牛排。苑明对着他
的选择大皱其眉。
“野蛮人!”她半开玩笑地指责道,学耕只是耸了耸肩。
“不过是习惯问题罢了。”他好笑地说:“你吃生鱼片不吃?”
她从鼻子底下咕哝了一句什么。学耕将手掌在耳边张了一张,苑明大声叹气。“好
嘛,你赢了!”她咕咕哝哝:“我是爱吃生鱼片。算我也是个野蛮人好吧?”
“我原说这只是习惯问题。”他解释道:“我刚到美国的时候,也和你有着同样的
想法,觉得血淋淋的牛排好恶心。现在呢,要叫我吃全熟的牛排,那可像是在吃牛皮一
样,怎么也吞不下去了。”
“你在美国待过啊?”她的好奇心被引出来了。
“暧。”他简单地应了一声,将餐巾抖开来摊在腿上,拿起侍者送上来的面包吃将
起来。
她看得出来他不愿意多谈这个话题。然而好奇心已经被勾出来了,岂有这样就被打
发过去之理?因此盯着追问了一句:“然后呢?你为什么到美国去?在那儿呆了多久
久?”
学耕耸了耸肩。“其实也没什么,”他不怎么情愿地说:“那不过是一个很平常的
故事。因为父亲将投资移往加州,陆陆续续把全家都迁了过去,所以我是初中一毕业就
到美国去了。在那儿受的高中教育,在那儿读完了大学……”他摇着头笑了一笑:“真
的没什么特别的。”
她侧着头颅看他。“没什么特别的?”她问:“你跑回来了,光这一点就够特别的
啦。”
他笑出了一口白牙。“为了我想回来,还和我爸妈争了好久呢。”他承认道:“我
刚回来的那几年,父亲还常常来信,要不就打长途电话,希望我回美国去帮忙他处理事
业;”他耸了耸肩:“其实我大哥和弟弟都在那儿,有他们也就够了。我念的又不是工
商方面的东西,去了只有碍事。这两年他们倒也看开了。我是一直没有法子让自己融入
那个社会……”他的声音低沉了下来:“倒不是说适应上有多大的困难,而是我一直觉
得自己的心留在这片土地上,因此拿到学位之后,跑到纽约去工作了一年,就决定回国
来发展。你知道,我从没后悔过自己的这个决定。”
苑明定定地看着他。“我也很高兴你回来了。”
侍者撤走了汤和面包,换了沙拉上来。晕黄的烛光在桌上闪动着诗一样的光影,映
得她娇丽的容颜柔和如梦。学耕定定地凝视着她,忽然说道:“你知不知道你有多美?”
红潮涌上了她的脸颊,将她皎玉般的肤色衬得更形娇艳了。别人的赞美——不管是
真心还是客套话——她早已听过不下千百次,早已学会无动于衷;但学耕的赞美是不同
的。他专注的眼光使她觉得自己真有他所说的那样美丽,而他的认可,她对自己承认,
对她而言无比重要:“为什么这样说呢?”她问:“我知道自己长得不差,但是在你的
工作范围里,比我美十倍的人大概也都见过了。”
“那不同。”他斩钉截铁地道:““美”和“漂亮”是有差异的。漂亮只是脸孔和
身材,也许加上化妆和打扮,美却出自性格和教养,思想和内涵,两者根本不可相提并
论。”
“你的意思是,有人可以漂亮得一点都不美,有人可以美得一点也不漂亮?”
学耕笑了起来。“差不多是这样。”他说着,滔起了一汤匙沙拉:“不过我自己的
经历是,有的人连漂亮都不及格。”他嫌厌地皱了皱眉:“你以为我工作的范围里,真
有多少漂亮的人吗?差远了!有不少人的漂亮是美容出来的,漂亮得一点个性都没有。
这还是美容得法的。至于美容得不得法的就更不用说了。还有是靠打扮烘托出来的,
妆一卸掉就判若两人……”
“没有那么惨吧?”她忍不住要抗议:“真正漂亮的女孩子也是很多呀?”
“那种人我当然也见过。但是——”他的眼神突然间变得十分遥远,使得苑明情不
自禁地摒住了呼吸。有好几次,她都在他脸上看过这种表情:一种苦涩的、隐藏着创痛
的表情。不管是什么样的创痛,那伤痕必然犹新,才会使得他无时无刻不去回想。难道
他过去和什么漂亮的模特儿有过什么牵扯不成?如此说来,他之所以和那些漂亮女人,
不管是模特儿还是影星歌星都保持距离,定然是有着特殊原因的了?
然而她也知道,这个问题还不是她所能过问的,因而只有默然不语。幸得主菜在这
个时候送上来了,打断了他们间的沉默。她的海鲜盅还很安静,学耕的牛排可是滋滋滋
滋地响个不停。食物的香气刺激着她的鼻孔,使她发现自己是真的饿了。不管怎么说,
这一天真教人筋疲力竭的。她暂时拋开了话题,开始努力地对付她的海鲜盅。学耕显然
也和她有着同样的想法。因而有那么一段时间,他们两人只是埋头大嚼,偶然交换一两
句简单的对话如“你的海鲜盅怎么样”或“要不要吃一块虾试试”之类无关痛痒的话题
而已。
不到十分钟,两盘主菜都让他们给刮得盘底朝天了。两个人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地
笑了出来。
“你的饭量真不小耶,小姐,”学耕摇着头道:“你这种吃法居然还瘦成这样,要
给那些美国妞看了,包管嫉妒得眼泪都掉出来!”
“又不是天天都有人请我吃这种大餐的!”她理直气壮地道:“这一顿可是要维持
一个星期的呢!喂,”她好奇地看着学耕:“美国人的肥胖问题真的很严重吗?”
学耕简单地点了点头。“那是整个民族饮食习惯的问题。”他说:“别说是老美了,
像我这个年纪过去的东方人,也普遍比原先要高大许多。我这个身材在台湾人里算惊人
的了,可是在加州,有我这种身量的亚裔移民多得是——尤其是亚裔第二代。”
“你到底有多高啊?”她忍不住问,他立时笑出了一口大白牙。
“一八六。”
“我的天!”苑明惊叹:“这样不会很不方便吗?我是说,在日常生活上?”
“是不怎么方便。”他承认:“我搭公车就很有问题,脑袋也常常撞到门楣。不过
个子高也不是没有好处。譬如说,流氓瘪三就不会轻易来找我的碴。你知道我常到各地
去摄影取材,这种事难保不会发生的。”
“是噢。”她深思地道:“像你这种个子真是很唬人的。如果今天是你陪我去吴金
泰那儿,说不定那个老不休就不敢动我半点脑筋了。”
怒气掠过了学耕的脸。“我真希望今天陪你去的是我!”他阴郁地道:“只给那老
混蛋一个黑眼圈太便宜他了!如果我是郭文安,至少打断他两条肋骨!”
苑明颤抖了一下,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兴奋:“我还不知道你有这么嗜血哩!”
她快乐地说,因了他为她而生的怒气而深觉窝心:“不过文安表哥已经做得很澈底
了。
他——”她回想起文安扶着她进入车子之后,又怒气腾生地冲回吴金泰住处去的情
形,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冲回去把那老混蛋的放映室砸了个稀巴烂。”
见到学耕惊异地挑起了一边的眉毛,她认真地接了下去:“真的,砸了个稀巴烂,
包括那架进口的录放机和那些录像带在内,外带一套音响。表哥事后心疼得要死,可是
——”她发出一串咯咯的轻笑声,学耕不解地皱了皱眉。
“那些器材又不是他的,他心疼个什么?”
“呵,你不知道表哥!东西是不是他的并没有什么不同。好东西就是好东西,而且
他一向对那一类的机器有偏爱。亲手砸掉了上百万的器材,如果不是因为他实在气疯了,
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咖啡和甜点送上来了。学耕慢条斯理地啜着咖啡,问道:“这种事你以前碰上过没
有?”
“天,没有!”她嫌厌地道:“就是因为不曾发生过,我才会对那老混蛋没半点提
防!“上一次当学一次乖”说来还真是挺有道理的,嗯?”她的话声里不可避免地带了
点苦涩:“听人家说是一回事,自己碰上是另一回事。我真不能想象,其它的演员——”
她耸了耸肩膀,更正自己的话:“错啦,我应该说“明星”才对。其它那些明
星………”
教养和同情使她将到了口边的话又压了回去。她摇了摇头,以一句低谓作为结论:
“影艺圈真是很可怕的。”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往这个圈子里闯呢?”
他问得很轻松,也很顺理成章;然而她立刻本能地感觉到这是一个他已经在心底放
了一整个晚上的问题,本能地明白了他真正想知道的东西:你的动机究竟是什么,李苑
明?名,还是利?
她慢慢地咽下口中的甜点,将精致的咖啡杯放在盘中,才抬起眼来回答这个问题。
“我并不认为自己是演艺圈里的人。”她庄重地道:“事实上我和演艺圈的人有所
牵扯,完全是一种偶然。你知道,我们大传系每年都有一个戏剧展,由学生自己安排所
有演出的事宜。我是一进大传系就参加了那个活动,从那儿真正地接触到了表演艺术。
说来这得归功于我一位学姊。那时她已经大四了,却还——”她顿了一顿,摇着头
微笑起来:“那是另一个故事,再扯就扯得太远了。总而言之,一旦发现了自己对表演
的兴趣,而且据说还颇有一点天赋,我就开始将所有的精力都投注在戏剧上头。除了学
校的活动之外,我还参加了校外剧团……”
“就是现在一般人通称的小剧场,是不是?”他显然听得十分用心。
苑明慢慢地点了点头。“小剧场虽然说是文化艺术的一环,但是不可避免地会和演
艺圈有所牵扯。台北说来其实真是不大,碰来碰去,自然就会有电视或电影的演出机会
找到头上来。事实上,我现在就很困惑——”
“怎么呢?”
苑明咬了咬下唇,不能确定自己想不想讲;但在范学耕专注而询问的眸光底下,她
终于还是说了:“事实是,香港方面有人想请我去拍片……”
“拍片?”学耕的肩膀陡然间僵了一僵:“拍什么样的片子?”
“一部什么侦探寄情喜剧动作片,典型的商业电影。”苑明自我讽刺般地撇了一下
嘴角:“除了这部片子之外,他们还想和我签约,提出的条件还蛮优厚的。”
学耕的身子往后一仰,深深的坐入了沙发之中。“听起来还不错啊,”他淡淡地说:
“那你又为了什么觉得困惑呢?”
“因为,”她沈吟着,不知道如何才能将事情说得简单一些:“我有一个学姊——
就是我方才提到过的那位,去年才从纽约大学拿到了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