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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拉格群岛-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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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止令人神往!——简直令人陶醉!须知这足以使人昏昏然——你还年轻,说句随便的话,你还是个拖鼻涕的小家伙,没有多少日子前父母还为你伤脑筋,不知往哪里安置你,你又蠢又不爱念书,可是你在那个学校里混了三年以后——立见出息了!你在生活中的地位起了多大变化呀!你的动作变了!你的眼神、脑袋转动的姿势也变了!学院的学术委员会在开会——你走进去,大家都注意,大家甚至都哆嗦了一下;你不在主席的座位上就位,让院长坐在那里去张罗吧,你在旁边坐下,但大家都明白,这里的主要人物是你——特别部门。你可以在那里坐上五分钟就走,这是你比教授们优越的地方,可能是有更重要的事情把你叫去——但后来你对他们的决定可以动动眉毛(或者最好是动动嘴唇)向院长说:“不行。有一些意见……”到此为止!别无二话!——一或者你是个特科人员,反间谍人员,不过是个中尉,但是身材高大的老上校,部队的指挥员,见到你进来就站起来,竭力奉承你,讨好你,如果不邀请你,他同参谋长就不敢喝酒。你只有两颗小星,这没有关系,这甚至好玩:须知你的星星具有完全另外的分量,是用不同于普通军官的完全另一种标度来衡量的(有时,在执行特别任务中,允许你戴上例如少校之类的肩章,这好似假名,好似暗号)。对这个部队或这个工厂、或这个区的所有的人,你所拥有的权力,比之指挥员、厂长、区委书记,要深远得多。这些人所支配的是人们的职务、工资、名誉,而你所支配的是人们的自由。谁也不敢在会议上说到你,谁也不敢在报纸上提到你——不仅不敢说坏话!就是好话也不敢说!!你像隐秘的神灵一样,甚至提都不敢提。你存在着,大家都感觉到你!但你好像又不存在似的!因此,自从你戴上这顶天神的蓝箍帽时起,你就比公开的权力高出一头。你所做的事,谁也不敢去检查,但是每个人都受你的检查。因此,在普通的所谓公民(而对你来说,不过是一段段木头)面前,你最适宜于装出一副神秘莫测的深思远虑的表情。须知只有你一个人知道特别意见,再也没有别的什么人。因此你永远是对的。 
  只是有一点你永远也不要忘记:如果你不是侥幸成为机关—一这个像人身体里的绦虫~样寄生在国家内部的柔软的完整的生物—一的一个小环节的话,那你也会是同样的一段木头。现在一切是属于你的,一切是为了你的!—一但是你必须忠于机关!你永远会受到袒护!随时都会有人帮助你吃掉你的仇人!扫清你路上的任何障碍!但是要忠于机关!执行它命令做的一切。你的位置也会替你考虑好:今天你是特科干部,明天会坐上侦查员的交椅,以后也许会以方志学家的身份出发去谢利格尔湖(一九三一年,伊利英。)可能是顺便为了让你松弛一下神经。然后可能从你名声太大的城市调到国家的另一端去当教会事务特派员。(凶残的雅罗斯拉夫尔的侦查员沃尔科比亚洛夫后为摩尔达维亚的教会事务特派员。)或者成为作家协会的责任书记(另一个伊利英,维克多、尼古拉耶维奇,是前国家安全部门的中将。)。什么也不要感到惊奇:人们的真正用途和给人们的真正等级,只有机关知道,对于其余的人说来,这些只不过是让他们玩玩而已:什么功勋艺术家或者是社会主义农业劳动英雄——只要吹口气,就没有他了。(谢罗夫将军在柏林间全世界知名的生物学家季莫非耶夫一列索夫斯基:“你是什么人?”手莫菲耶夫一列索夫斯基没有张惶失措,带着那种遗传的哥萨克的大胆精神反问:“你是什么人?”谢罗夫立即更正说:“您是学者吗?”) 
  侦查员的工作当然需要付出劳力:白天要去上班,夜里也要去上班,几小时几小时地坐在那里,——但是不要为“证据”去绞脑汁(此事让受侦查人去伤脑筋吧),不要去思考什么有罪无罪——照机关所需要的去做,这就万事大吉了。至于怎样进行侦查,那就已经由你去斟酌了,搞得愉快些,不太累人,最好能捞到点什么好处,不然的话即便能寻寻开心也好。坐着,坐着,突然间想出了一种影响手段——可找到啦!——马上给朋友打电话,到各办公室去串串门讲讲——多好玩呀!来试试,伙计们,拿谁试呢?老一套可太乏味了,老是这些颤抖的手、央求的眼睛、胆怯的顺从,真没意思——找个把敢抵抗一下的!“我喜欢强的对手!高兴去折断他们的脊梁!”(列宁格勒的侦查员希托夫对格夫说。) 
  要是碰到一个这样强的对手,他怎么也不屈服,你的一切办法都没有结果,那时该怎样呢?你气疯了吗?用不着克制狂怒!这是一种极大的乐趣,这是翱翔!——尽情发泄你的狂怒吧,不给它任何阻挡!让肩膀发痒吧!正是在这样的状态中就会往可恶的受侦查人张开的嘴里吐痰!把他的脸往满满的痰盂里按!(伊万诺夫·拉祖姆尼克书中所述瓦西里耶夫遭遇的事。)正是在这种状态中也就会揪住神甫的发辫拖来拖去,往跪在地上的人脸上撒尿!在发泄了狂怒以后,你就会感到自己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或者审讯一下“勾搭外国人的女郎”艾斯菲尔·P.一九四七。那你就跟她来两句荤的,就问问她:“怎么,美国人的那玩艺儿是有棱角的吗?光俄国人不够你用的?”你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她认这些外国人那里一定长了点什么见识。不能错过机会,这可跟到国外出一次差差不多!于是你就追根问底地仔细盘问起来:怎么搞法?都有些什么姿势?……还有些什么姿势?……详细说!每个细节都要说!(自己用得着,还要告诉哥儿们!)那丫头满脸通红,流了一脸泪水,说这跟案子没关系——“不,有关系!说!”这就显出你的权力是怎么回事了!她全都会一五一十地详细对你说。要她画出来也行,要她用身子表演表演也行,她没路可走,她的禁闭室,她的刑期,全攥在你手里。 
  .你(侦查员波希尔科,克麦罗沃国家安全局)要一个女速记员来记录审讯——给派来了一个模样好看的,你在受侦查的男孩子(中学生米沙·B)目睹下把手伸到她怀里去——他好像不是个人,不必顾忌他。 
  是呀,一般说来,你有什么可以顾忌的?如果你喜欢玩女人(谁不想玩呢?)——木利用自己的地位那就是个傻瓜。有一些因看上你的势力自己送上门来的,另一些因害怕而任你摆布。在什么地方遇见了一个姑娘,看中了——就是你的了,哪里也跑不了。任何一个有夫之妇被看上了——就是你的!因为要把丈夫摘掉是不费吹灰之力的。 
  我早就有了一个短篇小说《弄坏了的妻子》的题材。但看来是不打算去写了。它的梗概如下。在远东的一支空军部队里,在朝鲜战争前,有某个中校出差回来,得知他的妻子住了院。碰巧医生并没有对他隐瞒:她的性器官由于遭到病态的对待而受了损伤。中校急急忙忙奔到妻子那里,经过一番努力使她承认了,这是他们部队的特科人员上尉干的事(然而,看来也不是没有她这方面的垂青)。盛怒之下,中校跑到保卫人员的办公室里,抽出手枪,威胁要杀死他。但很快上尉就使他弯下腰来,垂头丧气、可怜巴巴地走了出去:上尉威胁要把他关到最可怕的劳改营里去烂掉,那时他就会央告给他一个不受折磨的好死。上尉命令他把妻子原样接受下来(某种东西无可挽回地被破坏了),同她一起生活,绝对不许离婚,绝对不许控告——这就是他不被关进去的代价!中校都—。一照办了。(这是那个特科人员的司机对我讲的人 
  这类事件应当是不少的。这是一个最能诱引人去使用权力的领域。有一个国家安全人员曾强迫(一九四四年)一位陆军将军的女儿嫁给他,威胁说如果不同意就要把她父亲关起来。姑娘有未婚夫,但为了拯救父亲,她嫁给了国家安全人员。在短短的婚后生活中,她写了日记,把它交给了心爱的人,然后就自杀了。 
  不,这应当亲身去体会—一什么是蓝箍帽!任何东西,你看到了——就是你的!任何住宅,你暗中看好了——就是你的!任何女人——是你的!任何仇人——滚开!脚下的土地——是你的!头上的天空——一是你的!它也是蓝色的呀!! 
  至于发财的欲望—一那是他们的普遍欲望。怎能木利用这样的权力和这样的不受监督的地位去发财致富呢?除非是个圣人!…… 
  如果我们能够探悉每次逮捕的暗中动力,我们就会惊奇地看到,尽管抓捕具有一般的规律性,但其个别抉择,把谁关起来,个人的选定,在四分之三的场合是出于人的贪利心和报复心,而有半数的这种场合则出于内务人民委员部地方机关(当然还有检察机关,我们将不把它们分开)的私利打算。 
  例如,B·T·弗拉索夫十九年的群岛旅行是怎样开始的呢?起因是,他是区消费合作社主任,有一次专门给党的积极分子(不是给老百姓,这并没有使任何人感到难为精)售卖布正(这种东西现在谁也不会要),检察长的妻子却没能买到:因为她不在场,检察长自己则不好意思走到售货台旁边去,而弗拉索夫也没有想起该说一声——“我给您留下。”(而且他的性格也永远不会让他这样说。)还有一次,检察长鲁索夫把一个朋友带到党员内部食堂(三十年代有这样的食堂)去吃饭,那人没有供应关系(就是说级别低了些),食堂管理员就没有允许给那个朋友供饭。检察长要求弗拉索夫惩罚管理员,而弗拉索夫却没有惩罚。还有他曾同样令人难堪地侮辱过区的内务人民委员部。于是就给他戴上了右倾反对派的帽子!…… 
  蓝滚边们的打算和行动有时小气到令人惊奇的程度。行动特派员先琴科取走了被捕的带兵军官的图囊和军用包,并当着他的面使用起来。借助于笔录上的花招取去了另一个被捕者的外国手套(在我军进攻时期特别勾起他们不快的,是他们的战利品不是第一手的)——逮捕我的第48集团军的反间谍人员,对我的烟盒起了觊觎之心——其实这甚至并不是什么烟盒,而是德国人办公用的某种小盒子,但具有诱人的鲜红颜色。为了这个不值一钱的东西,他采取了一整套公务上的迂回战术:先是不把它写入笔录(“这个你可以留在自己身上。”),然后,明知口袋里再也没有什么别的东西了,还是叫人把我重新搜查一遍。“啊,这是什么?取走!”——为了使我不能抗议:“把他关到禁闭室去!”(哪个沙皇的宪兵敢于这样对待祖国的保卫者?)——每一个侦查员都拨给一定数量的烟卷,那是为了鼓励招认者和眼线用的。有些侦查员就把烟卷全部吞没了。甚至在侦查的钟点上——在付给他们加倍工资的夜间工作的钟点上,他们也搞鬼:我们曾在夜间的笔录上发觉“从”几点“到”几点的时间被拉长了。——侦查员费多罗夫(列舍塔站,二三五号信箱)在搜查自由人科尔祖兴住所时亲自偷了手表。——侦查员尼古拉·费多罗维奇·克鲁日科夫在列宁格勒围困时期公然对自己的受侦查人k·11·斯特拉霍维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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