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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羡慕我?”他又怔住了。
“是啊!你不入情关,心如止水,这,也是一种幸福呢!学校里崇拜你的女孩子一大 堆,就没看到你对谁动过心!天蓝、梦凡从小追随着你,你就把她们当妹妹一样来爱惜 着… 说实话,我有一阵子满怕你的… ”
“怕我?”他又一愕。“是啊!别装糊涂了!”他在他肚子上捶了一拳。“你难道不知 道,梦华为了你,和天蓝大吵了一架?”
“有这等事?”他太震惊了。
“记得我们上次去庙会里套藤圈圈,你不是帮天蓝套了一个玉坠子吗?那小妞把玉坠子 戴在脖子上,给梦华发现了,吵得天翻地覆呢!”“是吗?我都不知道!”“是我教训了梦 华的!我对他说:你也太小看夏磊了,夏磊那个人,别说朋友妻,不可戏!就是朋友的朋 友,他也会格外尊重,更何况是兄弟之妻呢?”
夏磊整个人惊悸着,像挨了狠狠的一棒,顿时惭愧得无地自容。他定睛去看天白,难免 疑惑,天白是否话中有话,但是,天白的脸孔那么真挚和自然,简直像阳光般明亮,丝毫杂 质都没有。夏磊心中激荡不已;天白啊天白,兄弟之妻,不可夺呀!我将远离梦凡,远离远 离梦凡!我发誓!他痛苦的做了决定;从今以后,远离梦凡!
远离梦凡,下决心很容易,做起来好难呀。在学校里,他开始疯狂的念书,响应各种救 国活动,把自己忙得半死。下了课不敢回家,总是溜到康记药材行去。药材行近来的生意很 好,心眉常常在药材行帮忙。看到眉姨肯走出那深院大宅,学着做一点事情,夏磊也觉得若 有所获。心眉包药粉的手已经越来越熟练,脸上的笑容也增加了。
“小磊,是你提醒我的,人活着,总要活得有点用处!以前我总是闷在家里,像具行尸 走肉似的!现在,常到康记来帮忙,学着磨药配药,也在工作里获得许多乐趣,谢谢你啊, 小磊。”夏磊看着心眉,那开展了的眉头是可喜的,那绽放着光彩的眼睛却有些儿不寻常! 乐趣?她看来不止获得乐趣,好像获得某种重生似的。夏磊无心研究心眉,他自己那纠纠缠 缠如乱线缠绕的千头万绪,那越裹越厚的,简直无法挣脱的厚茧,已使他无法透气了。真想 找个人说一说,真想和康勤谈点什么,但是,康勤好忙呀,又要管店,又要应付客人,又要 那么热心的指导心眉。他显然没时间来管夏磊的矛盾和伤痛了。这段时期,夏磊的脾气坏极 了。每次一见到天白,望夫崖上的一幕,就在夏磊脑中重演。怎能坦坦荡档的面对天白呢? 怎可能没有犯罪感呢?同样的,他无法面对梦凡,无法面对梦华,也无法面对天蓝。他突然 变成了独行侠,千方百计的逃避他们每一个。逃避其他的人还容易,逃避梦凡实在太难太难 了。她会一清早到他房门口等着他,也会深夜听着他迟归的足音,而热切的迎上前来:“怎 么回来这么晚?你去哪里了?怎么一清早天没亮就出去?你都在忙些什么呢?你… ”
“我忙,”他头也不回的,冷峻的说:“我忙得不得了!忙得一时片刻都没有!你别管 我,别找我,别跟我说话!你明知道,我这么‘忙’,就为了忙一件事:忙着躲开你!”
说完,不敢看梦凡的表情,他就夺门而出。跑进桦树林,跑进旷野,跑到河边,然后, 冲进河水里,从逆流往上游奔窜。河水飞溅了他一头一身,秋天的水,已经奇寒彻骨。他就 让这冰冷的水溅湿他,淹没他,徒劳的希望,这么冷的水可以浇熄他那颗蠢动不安的、炽热 的心!
望夫崖 19.望夫崖上
这么千方百计的逃开梦凡,应该就不要再上望夫崖的。但是,那座石崖有它的魔力,夏 磊觉得自己像是中了邪,三番两次,就是忍不住要上望夫崖。站在崖上,登高一呼,心中的 块垒,似乎会随声音的扩散,减轻不少。
这天清晨,他又站在望夫崖上了。太阳还没有从山凹里冒出来,四野在晓雾迷朦中是一 片苍茫。灰苍苍的天,灰苍苍的树林,灰苍苍的原野,灰苍苍的心境。他对着云天,放开音 量,大喊:“皇天在上!后土在下!”
皇天在上!后土在下!回音四面八方传了回来;皇天在上!后土在下!他心中苦极,陡 的一转身,想下崖去。才转过身子,就发现梦凡像个石像般杵在那儿。
不行膊膊膊膊… 梦凡,我们不能再单独见面!不行膊膊膊膊膊膊… 他才抬脚要走, 梦凡已经严厉的喊:
“不准走!”夏磊一惊,从来没听过梦凡这样严厉的声音,他怔住了。
“夏磊!”梦凡憋着气,忍着泪,凄然的说:“你这样躲着我,你这样残忍的对我,是 不是告诉我,上次在这望夫崖上的事都一笔勾消了!你觉得那天……是你的污点,是你的羞 耻,你的错误,你后悔不及,恨不得跳到黄河里去洗洗干净!是不是?是不是?”梦凡!他 心中痛极,梦凡,你饶了我吧!我是这样的懦弱,无法面对爱情又面对友谊,我是这样的自 卑,无法理直气壮的争取,也无法面对一团正气的干爹呀!
“你说话啊!”梦凡落下泪来:“你清楚明白的告诉我啊!只要你说出来,你打算把我 从你生命里连根拔除了,毫不眷恋了,那么……我会主动躲着你,我知道你讨厌见到我,我 也会警告自己,不再上望夫崖来了!”
他抬起头,盯着梦凡,苦苦的盯着梦凡,死死的盯着梦凡。“我已经完全不顾自己的自 尊了,我千方百计的要跟着你,你却千方百计的要甩开我!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如此卑贱! 你这样对我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大概你巴不得永远见不到我,巴不得我消失,巴不得我 毁灭,巴不得我死掉算了……”“住口!住口!”他终于大喊出声。“你这样说是什么意 思?你存心冤枉我!你比任何人都了解我,你明知道……明知道……”“明知道什么?”梦 凡反问,咄咄逼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践踏我的感情,摧残我的自信,你是存 心要把我置于死地!”“梦凡啊!”他大吼着:“你这样子逼我……使我走投无路!你明知 道,我躲你,是因为我怕你,我怕你……是因为我……那么那么的爱你呀!”夏磊这话一冲 出口,梦凡整个人都震住了,带泪的眸子大大的睁着,一瞬也不瞬的看着夏磊。
夏磊也被自己的话吓住了,张口无言。
两人对视了片刻。“你说了!”梦凡屏息的说,声音小小的:“这是第一次,你承认 了!即使上次,你曾忘形的抱住我,也不曾说你爱我……现在,你终于说出来了!”
夏磊震动至极,往后一靠,后脑重重的敲在岩石上。
“我完了!”梦凡扑过来,一把抱住了夏磊的腰,把满是泪的脸贴在夏磊肩上,痛哭着 热烈的说:
“既然爱我,为什么躲我?为什么冷淡我?为什么不理我?为什么不面对我?为什么? 为什么?……”
夏磊浑身绷紧,又感到那椎心蚀骨的痛。
“我努力了好久,拚命武装自己,强迫自己不去想你,不去看你!我天没亮就去上课, 下了课也不敢回家,我这样辛辛苦苦的强迫自己逃开你,却在几分钟内,让全部的武装都瓦 解了!”他深吸了口气:“为什么?你还问我为什么?难道你不知道为什么吗?因为……” 他咬紧牙关,从齿缝中迸出几个字来:“我‘不能’爱你!”
梦凡惊跳了一下,抬起头来看夏磊。
“我怎能爱你呢?”夏磊哀声的说:“你是干爹的掌上明珠,是整个康家钟爱的女儿, 是楚家未过门的媳妇……我实在没有资格爱你呀!”他狼狈无助,却热情澎湃,不能自已。 “不行的!梦凡,我内心深处,有几千几万个声音在对我呐喊:不行膊膊膊膊!是非观念, 仍然牢不可破的横亘在我们中间!不行的,我不能爱你!我没有权利也没有资格爱你!”
“我们可以抗争……”梦凡口气不稳的说:“你说的,时代已经不同了!我们该为自己 的幸福去争取……你,敢和北洋政府抗争,却不敢为我们的爱情抗争吗?”
“因为—夏磊沉痛的,一字一句慢慢的说出来:“父母之命,尚可违抗;兄弟之 妻,却不可夺呀!”
梦凡似乎被重击了一下,她退后,害怕的盯着夏磊。
“我每想到,”夏磊痛楚的,沉缓的继续说着:“你爹和娘会为我们的事大受打击,我 就不敢爱你了!我每想到,康楚两家的友谊,我就更不敢爱你了!我再想到,童年时,我们 五个,情同手足,我就更更不敢爱你了!再有天白,我只要想到天白,那么信任我,爱护我 的天白……我 ”他的泪,夺眶而出了。“我只有仓皇逃开了!梦凡!”他抽了口 气,声音沙哑。“即使我可以和全世界抗争,我也无法和自己的良心抗争!如果我放纵自己 去爱你,我会恨我自己的!这种恨,最后会把我们两个都毁灭!所以,我们的爱,是那么危 险的一种感情,它不止要毁灭康楚两家的幸福与和平,它也会毁灭我们两个!”他的声音, 那么痛楚,几乎每个字都滴着血,一字一字从他嘴中吐出来,这样的字句和语气,把梦凡给 击倒了。梦凡更害怕了,感染到夏磊这么强和巨大的痛楚,她惶恐、悲切而失措。“那…… 那我们要怎么办呢?”她无助的问。
夏磊低下头沉思,好一会儿,两人都默然无语。崖上,只有风声,来往穿梭。忽然,夏 磊振作了起来,猛一抬头,他眼光如炬。
“我们,一定要化男女之爱,为兄妹之情!”他的语气,铿锵有力。“唯有这样,我们 才能爱得坦坦白白,问心无愧!也唯有这样,我们这几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孩子,才能和平共 处,即使是日久天长,也不会发生变化!”
梦凡被动的,目不转睛的凝视着夏磊。心中愁肠百折。十分不舍,百分不舍,千分不 舍,万分不舍……却心痛的体会出,夏磊的决定,才是唯一可行之路。自己如果再步步进 逼,只怕夏磊终会一走了之。她眨动眼睑,泪珠就汹涌而出。
“只有你,会用这种方式来说服我!也只有你,连‘拒绝’我,都让我‘佩服’呀!”
“拒绝?”夏磊眼神一痛。“你怎敢用这两个字,来扭曲我的一片心!”“我终于深深 了解你了!”梦凡点着头,依恋的、委曲求全的瞅着夏磊:“我会听你的话,压下男女之 爱,升华为兄妹之情!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以后,不要再刻意躲着我,让我们也能像兄妹 一样,朝夕相见吧!”
他紧紧的注视她,好半晌,才用力一点头。
“我答应你!”他坚定的说:“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从今以后,谁也不许犯规,我 们要化男女之爱,为兄妹之情!”
她也用力点头。眼光始终不曾离开他的脸。
两人站在崖上,就这样长长久久的痴痴对望。
太阳终于从山谷中升起。最初,是一片灿烂的红霞,徐徐上升,缓缓扩大,烧红了半个 天空。接着,太阳像是从山后直接就蹦了出来,乍然间光芒万丈。灰苍苍的天空先被朝霞映 成红色,接着,就转为澄净的蔚蓝。灰苍苍的大地重现生命的力量,树是苍翠的绿,枫树林 是红黄绿三色杂陈。蜿蜒的小河,是大地上一条白色的缎带。
夏磊终于掉头去看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