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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干什么。这会儿尖尖的呢喃燕语又勾得他痒痒的了。难怪有谈爱之说,爱竟是可以这么谈得来的。孟维周搂过尖尖说:“不是对你,不是对你。我心里有事。”
尖尖柔柔地贴着孟维周摩挲,说:“在一起这么久了,还没有告诉你我为什么叫尖尖哩。”
孟维周来了兴趣,问:“为什么叫尖尖?”
尖尖麻利地脱光了睡衣,说:“上来吧,上来我告诉你。”
孟维同咬牙切齿地上去了。尖尖在下一边波涛翻滚,一边双手拢着双乳,说:“我的乳房这么大,乳尖尖儿这么小巧,好爱人的,我就叫自己尖尖。别人问我,我都不说。维周,我这是第一次公开这个秘密哪。知道吗?你第一次叫我尖尖,叫得我好心动哟!”
孟维周觉得尖尖那张朱唇已吸穿了他的胸膛,咬着他的心脏往外揪,好难受,好畅快。
孟维周就像每一次性高潮之后又万分沮丧一样,他的心情时好时坏。原来很少间断的演讲哑剧现在不再坚持了。他曾经很有兴趣培养自己的领导才能,也相信自己会有所作为。给领导当专职秘书,这是当今官场的终南捷径。平时悉心领会和修炼的那一套,虽有些不太合乎君子之道,但他总把它理解为必要的领导艺术。政治家诚实等于愚蠢,善良等于软弱。这是他一度悟出的一条真理,私下自鸣得意。可如今,他另有百般感怀,却又无以言表。政治不再是桌面上的东西。政治原本是无辜的,就像金钱。金钱是人用脏的,政治是人玩脏的。可又有什么办法呢?金钱是供人用的,政治是任人玩的。
孟维周毕竟是个童男子,起初在尖尖身上还有些害臊。他让尖尖如此这般地调教之后,什么都不顾及了,尖尖周身的滋味他亦能细细咀嚼。尖尖在他心目中,往往是一个一个部位地存在着,似有一种庖了未见全牛的境界。玩起来更加销魂。每一次过后,两人的共同心得都是超过了前一次。
孟维周便常用做爱来比附自己所从事的事业,终于有些开窍了。自己同尖尖在一起感觉越来越好,就因为他越来越放开了。做人同做爱不是一个道理?何必再去刻意地乔装自己,做个粉墨人物?于名于利,一切随缘吧。
不久,孟维周又从做爱中得到了截然相反的感悟。有天晚上,两人正高兴着,孟维周忽然想起有个公文今晚必须弄好,明天一早张书记就要看的。尖尖正唏唏喝喝地享受着,孟维周却突然僵在上面了。尖尖睁开了半闭的眼睛,问:“怎么啦维周?”孟维周说:“忘了重要事情了,必须马上赶回去。”尖尖不敢误他的事,说:“好吧,你做完就走吧。”孟维周便在上面偷工减料了一回。
孟维周穿戴整齐,出门叫了的士。司机问到哪里。孟维周吐出两个很庄严的字:“地委。”
他双手交叉着,放在胸前,显得很有风度。心想自己刚才还是精光一个,这会儿竟是绅士派头了,真有意思。
孟维周赶到办公室,忙了个把小时,事情妥了,已是午夜一时多。他回到单身蜗居,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他已习惯于用做爱来比附人世间一切事物了。做爱时两人再怎么疯怎么癫,完了之后还是要穿好衣服,人模人样地在街上行走。自己所从事的事业不也是这样吗?还是要讲究个人前人后。遇着些事就怕了不行,听凭自己的性子一味潇洒也不行。
悟出这一点,孟维周的情绪慢慢稳定起来。他对仕途又满怀信心了。有回同学相聚,孟维周多喝了几杯酒,居然把自己的政治抱负和盘托出:“我呢,没有太大野心。说具体点吧,就是混上一辆专车,一个秘书,一部大哥大!”
不走仕途,又干什么去?这世道可不是条条道路通罗马啊!孟维周真责怪自己一度的怯弱和幼稚。男子汉立身行世,需要百般的刚毅。对,刚毅。有一段,当他在尖尖身上暴风骤雨时,总语无伦次地连声嚷着:“刚毅,他妈的刚毅,刚,刚,毅,毅,毅呀!”每次都弄得尖尖咝咝溜溜地发欢。
有女人照料,孟维周衣着清爽多了。尖尖替孟维周一连买了好几套名牌衣服,还有名牌皮鞋。价格贵得吓人,孟维周不太敢穿,隔一段才试着穿一件。名牌就是名牌,穿上之后,自我感觉极佳。孟维周每次走过办公室楼道口的玻璃镜子,总忍不住自我欣赏,把手臂儿摆得很像革命干部。有时猛然想起什么,他会神经质似地翻弄一下衣服,查看一下扣子上或别的地方,怕缠着尖尖的长发。
穿着一下子气派了,孟维周还是有点不自在。尖尖便开导说:“现在都是有钱的和你们这些有身份的人率领服装潮流哪!”
孟维周寻思身边这些人,还真是这么回事。记得以前都是那些被认为不太正经的人率领服装潮流的,慢慢地形势就发展了。就拿戴帽子来说,七十年代,社会上戴鸭舌帽的被人看做流氓。到八十年代,流氓早不戴鸭舌帽了,当领导的几乎一人一顶。如今九十年代,绅士礼帽流行起来,仔细一看,戴礼帽的是两类人,一类是不三不四的人,一类是领导。孟维固有次来兴,同人讲了这些话。有人马上钻他的空子,说:“你的意思是说官员和流氓殊途同归了?”孟维周着实吓了一跳,忙辩解道:“你怎么这样分析?这可是你说的,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这个意思。”
三十一
这年头,天天有新鲜话儿。现在至少有三条小道消息同时在流传。一说杀了半个仙人,救了一个凡人;一说省纪委派人调查张兆林的问题来了;一说张兆林马上要出任副省长。各种传言都到了孟维周耳中。半个仙人是指唐半仙,一个凡人亦不言自明。孟维周严厉地批评别人,纯属谣言!省纪委来了人,这是事实。可他们是来总结这个地区廉政建设经验的。对这方面的谣传,孟维周鄙视道,捕风捉影!至于张书记是否出任副省长,孟维周说无可奉告!
各种流言传播了半年之后,张兆林终于要离开西州了。刚刚结束的省人大会议已正式选举张兆林同志为副省长。
这种事向来会有各种议论的。有的说:“我们西州地区终于出了一位副省长了。”有人却不以为然,说:“人家当官,你们高兴什么?他当他的官,我搬我的砖。”
最有影响的议论据说是一位老干部说的:“现在当官,太容易上去了,但是就像市场物价,物价一上涨,钱就不值钱。时无英雄,竖子成名啊!”很多人猜想是陶老书记的话,孟维周觉得不像。凭他老人家的修养,不会这么议论的。但“时无英雄,竖子成名”这一类的话,老干部当中又只有陶老讲得出。
张兆林从省里人大会上回来,第一个就拜访了陶老书记,感谢他多年的培养和支持。吴秘书长和孟维周在座。张陶二人谈得很投机,其境融融,其意陶陶。如果有电视记者摄下这个场面,全区人民又可以受到一次深刻的教育。地区两代领导人的革命情谊何等真挚!
张兆林在吴秘书长的陪同下到各县市辞行去了,孟维周留在家里清理张兆林的办公室。所有的文件、资料、书籍等,哪些该带走,哪些应交公,哪些要销毁,只有孟维周清楚。工作量很大,别人又插不上手。干到第二天下午,发现一份当年舒先生来地区进行投资考察的意向书,虽然名曰投资意向书,其实只是舒先生单方面的投资承诺。看上去印得很精致,中英文对照,中文是繁体字。孟维周有点好奇,总觉得舒先生是个谜。这会儿却没有时间看,便将意向书丢在一边,忙完再去看看。 就在他丢下这份意向书时,隐约晃见后面的英文中有骗子一词。骗子?奇怪。投资意向书中怎么会有这样的单词?他马上打开,细细一看。这一看,孟维周目瞪口呆。后面原英文翻译过来,竟是这样一些叫人难以置信的文字。
关于上述投资意向的“翻译”
这是一份无法翻译的投资意向书,我的这种“翻译”方式也将是绝无仅有的。因为前文一共五条,所以我也凑出以下五条。不伦不类,敬请包涵。
1.这是一个骗局,投资意向书的持有者是个骗子。他曾用过许多化名,真名叫舒培德,小名培儿。他在行骗中偶尔使用真名,这是当他看出受骗人比较愚蠢的时候。他谎称自己是美国西蒙·培尔公司商务代表,其实该公司只有天堂或者地狱才有。培尔就是培儿。
2.这是个天才的骗子。他从小浪迹江湖,大行骗术。七十年代冒充高干子弟行骗大江南北,屡屡得手。后来东窗事发,被判处有期徒刑七年。一九八一年出狱后重操旧业,骗术更加炉火纯青。曾冒充西南某酒厂副总经理到东北行骗,骗取货款三十八万元,至今没有败露。此只是一例。
3.此人聪明绝顶,最能取信于人,惯于混迹官场。所幸的是他只有小学文化程度,不然说不定还会上联合国玩他的行骗魔术。
4.即便哪位官员识破了他的骗术,说不定也已被他套住难以脱身了。所以我奉劝各位官员,莫贪小利,洁身自好。
5.我是舒先生小学同学,现为某中学英语教师。我曾认真地为他翻译过一些投资意向书或合同书之类。同学相求,不便推辞。但这位仁兄玩得太过火了,弄不好我也会搭进去的。万不得已,出此下策。不要以为是他给我分肥太少我才这么干的。我声明他所做的一切与我无关。
孟维周反过来细看前面的中文,却见文法、逻辑、文字及标点等错漏百出。口气倒是很大,有意在食品工业、旅游、娱乐等行业选择合适项目,投资一千五百万美元。当时,在这样一个山区,已是笔可观的投资了。孟维周想这舒先生也的确是个人才,他知道现在大陆人不太认得繁体字,认得英文的更是不多,官场更少;而且摸透了人们的心理,一见印刷精致的繁体字和英文,立即觉得浮光耀金,眼花缭乱,高贵得不得了。孟维周摇摇头,说不出的幽默和悲哀。心想假如将大便作了除臭处理,放在精美的银碟子里做成拼盘,端上贵人们享用的西餐桌,大家也会围着雪白的餐巾,一手刀一手叉,嚼得津津有味。明知什么味也没有,怕出洋相,也不好意思讲。若是除臭未尽也没关系,食客们会以为这是国际流行口味。
孟维周怎么也想不到神通广大的舒先生会是这个根底。可是说来也不太像。舒先生不仅同张兆林很密切,同省里不少领导都有交往,怎么可能是个骗子?舒先生的图远公司还是全省私营经济的先进典型,舒先生本人是省政协委员,省里领导多次到图远公司视察。难道大家都有眼无珠吗?也许是那位英语教师无事生非吧。
且不去管舒先生到底是怎样的人吧,眼下是这份不同寻常的意向书怎么处理?是否报告张书记?转而一想,千万不要让张书记知道这事。因为一切骗术,不论如何高妙,一旦捅破了西洋镜,都是十分拙劣的,相形之下,被骗的人就显得愚蠢可笑。一讲,不是让张书记难堪?孟维周想起在哪里看到的一则真实故事。二十年代,一个叫维克托什么的骗子,一时手头拮据,忽发奇想,在报纸上登了一条拍卖埃菲尔铁塔的广告。这位维克托仪表堂堂,风度翩翩,很像政府高级官员。他在下榻的豪华酒店很傲慢地接待了五位做废钢铁生意的商人。五位商人利欲熏心,相互竞价。最后,维克托卷着五个商人的巨款远走高飞。而五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