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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下雨了吗 妈妈天哪 别让他停下 妈妈天哪
在黑夜的水塔之上,顶顶情不自禁地纵声歌唱,神秘的音符似咒语一般,自她的唇间倾泻而出,这首歌的名字叫《万物生》。
她的歌声飘荡在空旷的星空下,似乎这城市的每个角落都能听到,也包括每个沉睡的灵魂、天使抑或恶魔。
而叶萧则睁大了双眼,被身边的顶顶惊呆了,这年轻女子单薄的身体里,竟能发出如此响亮高亢的声音,与她平时说话的音色截然不同,好像不是从她嘴里发出的,而是来自另一个世界,另一个时代?
虽然他看不清顶顶的脸,但能感到她的轮廓和目光,随着歌声穿透空气与自己的身体,迎来那轮想象中的异乡明月。
几分钟后,当《万物生》的一曲终了,顶顶满足地闭上眼睛,天地重新陷入黑暗,万物确已在此生根发芽,成长为一株参天大树,变为这沉睡的南明城。
“你……你……是怎么唱的?”
叶萧怀疑这根本不是凡人能发出的声音,或者也不属于这个平庸的时代,而只能从一千年前的“智慧女”口中唱出。
顶顶暗示似地眨了眨眼睛:“你觉得我是在唱歌吗?”
“我说不清楚,又像是唱歌,又像是——咒语?”
“本来就是咒语嘛!”
“什么?”
咒语——这两字让叶萧打了个冷战,在这黑暗的水塔之上,山风掠过他的头皮,凉凉地沁入大脑之中。
“是古印度梵文的‘百字明咒’,又称百字真言、金刚百字明,或金刚萨百字明,在西藏尼泊尔等地流传很广。刚才我唱的汉文歌词。另外,这首歌还有个梵文版本。”
顶顶说这些话的时候,仿佛四周都是她的回音,在深深的洞窟中回荡,又像是做过特技音效的处理,宛如来自另一个世界。
“奇怪,这么好听而特别的歌,我怎么从来没听到过?”
叶萧猛然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冷静下来,要一不小心从水塔上摔下去,那就真的到另一个世界去了。
“这是最近刚刚写好的歌,公司正在和我一起制作,专辑的名字就叫《万物生》。”
“万物生!”他回想刚才听到的旋律,心跳又莫名地加快了,“只是专辑的名字——“
“怎么了?”
“既然我们到了这个地方,恐怕叫《天机》更好吧!”
顶顶睁大了眼睛,目光在星空下闪烁:“天机——不错的名字啊,或许我下一张专辑就叫这个。”
天机?
究竟是什么?
答案是——不可泄露。
两人不再说话了,沉浸在片刻的安宁中。寂静又覆盖了叶萧的心,他俯视这片沉睡的世界,想到的却是另一幅可怕的画画——
黑夜里所有灯光亮起,这城市的罪恶全部显现,四处都是腐烂的尸体,野草浸淫着鲜血生长,等待天火来把这一切扫荡殆尽。
就在这幅地狱般的画面中,亮起了一点幽暗的光。
叶萧立即揉了揉眼睛——没错,在几百米外的一片黑暗中,有点白色的光亮在闪烁。
“瞧,那里是什么?”
几乎同时顶顶也注意到了,在这黑夜里地面只要有一线光,也会刺激到她的瞳孔。
就在他们的水塔底下,大约隔着一条街的花园里,有栋两层楼的建筑,闪烁着一点白色幽光。
有光就有人!
尤其是在这没有电的城市里——叶萧和顶顶看准了方向,手忙脚乱地爬下水塔,飞快地跑下四层楼。
他们在学校外找到标记物,又按记忆穿过一条街道,来到发出光源的那个花园。
没有夜莺在歌唱,只有黑夜里绽放的传说中的荼蘼花,天知道顶顶是怎么认出这花的?
两人屏着呼吸跨过木栅栏,脚下碾过一片残损的落花。渐渐靠近花园中央的小楼,透过随风摇曳的树枝,叶萧看见了那点白光。
光——也是黑夜里的花朵。
顶顶的动作如母猫般轻巧,她走到那扇敞开的窗户前。就是这里发出来的光线,刺激到了水塔上的两双眼睛。
她的视线掠过月夜的窗台,触到那支即将燃尽的蜡烛,白色烛火散发出的光晕,让这个房间像古代的洞窟,而三千年前壁画中的少女,正拿着木梳整理那一头乌发。
不,那不是一幅壁画,而是活生生的真人,一个正在梳头的黑发少女。
少女背对着窗户,烛光倾泻在她的头发上,和碎花布的连衣裙上。她的体形是纤瘦的,微微露出的后颈,就像玉色的琵琶,随即又被黑发覆盖。她的手腕呈现出特别的角度,轻举着木梳抚弄发丝,从头顶缓缓滑落到发梢,仿佛抹上了一层黑色油脂。光线便从她身上弹起来,宛如四处飞溅的水花,刺痛了偷窥者的眼睛。
于是,顶顶的牙齿间轻轻碰撞了一下。
这点音波虽然轻微,却仍足以穿透空气,让那只握着木梳的手停下。
白色的烛光下,少女转过头来。
她——
叶萧睁大了双眼,再一次看到那张脸,就是她。
黑伞下的眼睛,狼狗边的眼睛,壁画里的眼睛,聊斋里的眼睛,她的眼睛。
没错,就是下午见到的神秘少女,撑着黑伞穿行在雨巷中,在体育场里有忠犬相伴。此刻,却在这荼蘼花开的院子里,在这冷漠幽谧的烛光下。
她也在看着叶萧和顶顶,或许也在思考着相似的问题。
窗外的人与窗里的人,分别对峙在阴阳的两端。
时间凝固了吗?
一阵花香隐隐飘来,少女转身向另一道暗门走去。
第七章 木乃伊
一
夜晚,九点,大本营。
四楼,最大的那套房间里,成立的手机再也不亮了。今天他又反复开了几次,没能盼望到手机信号,倒是把最后一格电耗尽了。肚子里憋满了火,真想把手机摔在地上,虎落平阳遭犬欺——在上海的公司里他就是皇帝,人人要看他的眼色行事,女人们恨不得把脸蛋贴在他屁股上。但到这鬼地方他却什么都没了,就连妻子和女儿也瞧不起他,他不过是个平庸且发福的中年人罢了。
秋秋依然不和他说话,现在一个人闷在屋里。成立枯坐在客厅吞云吐雾,烟灰缸里是密密麻麻的烟头。这时卫生间的门打开了,黄宛然端着蜡烛走出来,穿着一件白色的睡袍。她刚用冷水擦了擦身,湿润的头发让成立的心微微一颤。已经很久没仔细看过妻子了,尤其当烛光照耀她的身体时。光晕让欲望从毛细孔中溢出,牵扯他站起来要伸手触摸。
黄宛然却闪身躲开了,将蜡烛放到茶几上轻声说:“你早点去洗洗睡吧。”
“对不起,我知道我待你不好,我也不是一个好男人。但现在我后悔了,我发觉你一直都没有变,依然是当年那个让我心动的女人。宛然,你能原谅我吗?”
一向颐指气使惯了的成立,头一回那么低三下四地说话,但黄宛然并不领他的情,轻声说:“秋秋已经睡了,别吵醒她。”
成立却完全理解到另一个方向去了,他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想把她收进自己怀里。黄宛然完全意想不到,她被逼退到房门后,双手拼命挣扎,却又不敢发出声音来。
最后,她重重地扇了丈夫一个耳光。
在成立捂着脸颊发愣时,黄宛然打开房门逃了出去。
来到外面黑暗的走廊里,她的眼泪忍不住流出来,似乎身后仍跟着一头野兽。慌乱中她难以辨别方向,抓着楼梯栏杆就往上跑。
她一直跑到五楼走廊,撞上一扇刚打开的门。
额头被门重重地撞了一下,黄宛然倒在地上什么都看不清,只觉得头上火辣辣地疼,全身仿佛掉入深渊。
然后,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了她。
那力量是如此巨大,让她难以抗拒地被拽起来,随即贴到一个胸膛前。那温暖的胸膛那么坚硬,是记忆里曾经有过的吗?
虽然依旧没有光线,但她却看清了那双眼睛。
某种东西在闪烁,她听凭自己的胳膊被揉疼,泪水继续打湿睡袍。一个男人的气息,热热地扑在她脸上。
“天哪,怎么是你?”
钱莫争也看清了她的脸,又将她拉进隔壁的空房间,关紧房门后点上蜡烛。
昏黄的烛光照着他们的脸,彼此相对却沉默了片刻。
“我恨你!”
还是黄宛然先开了口,她的眼神却是柔和的。
“不是说好了晚上不能出来的吗?干嘛要一个人上来?”
“放开我。”
钱莫争的手还抓着她胳膊,这才缓缓松了开来,轻声说:“对不起,你老公在找你吧?”
“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不行,在这里独处是最危险的!”
黄宛然径直走到房间最深处,阴影覆盖了她的脸,嗔怨道:“你还知道危险?”
“唉,我知道你还记恨着我。”钱莫争端着蜡烛靠近她,烛光重新照亮了她的睡袍,她的身体还没有走形,适度的丰满正是女人最有魅力的轮廓,“我不是故意和你同一个旅行团的,谁知道天底下有这么巧的事?”
黄宛然脑海中浮现起一周以前,上海浦东机场的那个清晨,旅行团在国际出发大厅汇合。钱莫争跌跌撞撞地最后一个赶到,几乎没有赶上领登机牌。在大家的抱怨声中,他见到了某张似曾相识的脸,居然是……钱莫争又揉了揉眼睛,努力调动记忆中的全部细节,老天爷,你不会搞错吧?
刹那间他的眼神凝固了,而黄宛然的脸也变得煞白——岁月并没有改变她多少,反而更加成熟而光彩。就当钱莫争想要冲上去时,却发现她手里还牵着个少女,旁边是个身着阿玛尼西装的中年男子。毫无疑问这是一家三口,她的老公看起来非常有钱,她的女儿也长这么大了,个头都和妈妈差不多高了。
于是他愣在了原地,只能远远地看着她,还有她的老公和女儿。最后,还是导游小方把他拉进了安检。一路上他都拖在最后,不敢靠近黄宛然一家,更不敢接触她的视线。上了飞机他们居然是前后排,而他硬是跟人换了座位,躲到了最远的地方。
到泰国后的全部旅程,钱莫争都在心神不安中度过。他居然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倒是和她的老公聊过两句——那是个令人厌恶的家伙,自以为有钱就摆着一副臭架子。直到他们误入了这座空城,一起被囚禁在这巨大的监狱里,或许这便是命运的安排。
此刻,他们的脸相隔只有几厘米。他渐渐靠近她的唇,跳跃的烛火几乎燎到下巴,才让他将头扭了过去:“宛然——不,成太太,请原谅我的失礼。”
“请叫我宛然。”
她这声平静的回答,让钱莫争心底又是一跳,他盯着她眼角的泪痕说:“为什么哭了?”
“我没哭。”
“你为我哭过吗?”
“不。”黄宛然冷冷地摇了摇头,然后推开他说,“对不起,我要回去陪女儿睡觉了。”
钱莫争只能目送她走出房间,但他随即又紧跟上去,打着蜡烛陪伴她走下楼梯,轻声道:“请照顾好自己,晚上不要再跑出来了。”
她只是淡淡地点头,回到了老公和女儿的房间。
走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