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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平时不一样,柳依依这天坐到了最后面,想逃避老师的关注。她神思恍惚,老师在台上讲了什么,她全然不知。第一节课上到一半,旁边有人推她一下,她一惊醒来,顺着那同学的眼光看过去,是夏伟凯在窗外对她做手势。她不理他,打起精神去看黑板。下课了她硬挺着不出去,伏在课桌上打瞌睡。有个男生在她身边说:“依依你男朋友来了。”她想着,再不出去,全世界都知道自己跟夏伟凯吵架了,就出去了。柳依依跟在夏伟凯后面走,两人都不做声。不觉间走到了小伊人旅馆。柳依依说:“走错了呢。”夏伟凯说:“你看我们昨天都没睡好,是不是找个地方睡一下,”说着把右手食指支起,“就睡一下。”柳依依说:“把人家骗来了。”又说:“那就说好了啊,睡一觉。”到了房间里夏伟凯来脱她的衣服,她说:“刚刚说的话,睡一下,还在嘴边冒热气啊。”夏伟凯伸一根指头说:“我是说睡一下呀,就一下,一下。”又说:“你可怜可怜我。”
因为女人 15(2)
在那个时刻,夏伟凯老是抬头看着床头的一面镜子。柳依依说:“老看镜子干什么?变态!看我啦。”夏伟凯说:“镜子里的你,你,不也是你吗?”
第二部分
因为女人 16
元旦前,夏伟凯对柳依依说,要回家几天,就回去了。元旦的晚上,柳依依一个人呆在宿舍看书,怎么也看不进去,大脑中像有什么东西把书上的字往外面顶。去跳舞吧,也没兴趣。忽然意识到这近一年来,自己的全部生活都是围绕着夏伟凯转的,像地球围绕太阳。忽然身边没有了他,她就不知所措了。在灯下发呆到九点多种,忽然明白了,自己是在等夏伟凯的电话。十点钟电话没来,觉得等是等不来了,就想给他打过去。电话打过去,他母亲说出去了没有回来,十点半钟打过去,还没有回来,柳依依不好意思再打了。第二天早上,柳依依拨了夏伟凯宿舍的电话,一个叫阿建的同学接了说:“他自己说他回家去了。”柳依依放下电话,觉得阿建的话说得怪,又拨了过去说:“阿建,夏伟凯到底去哪里了?我有急事找他。”阿建停了一会儿说:“不知道,他自己说他回家去了。”
到晚上八点多,她不抱希望了,听见夏伟凯在楼下喊:“柳依依!柳依依!”柳依依跑下楼去,劈头就问:“你这两天到哪里去了?你就不想想人家想你啊!”夏伟凯说:“所以我坐的是快车嘛。”两人找一个角落坐了,说了好多话,夏伟凯就走了。
刚回到宿舍,楼下有个女生在喊:“柳依依!柳依依!”柳依依探头看见一个女孩站在灯影中,说:“你喊我吗?”那女孩说:“我喊柳依依。”柳依依说:“我就是她。”女孩说:“那我喊你,你下来,我告诉你。”柳依依就下去了。到大门口那女孩对她说:“你就是柳依依?”柳依依说:“她就是我。你找她?”女孩说:“我找你。”柳依依说:“找我干什么?”女孩说:“看看你。”
又说:“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柳依依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说:“我不认识你。”女孩说:“我也是刚认识你。”又说:“到那边去。”柳依依想抗拒,却不由自主地跟她走了。两人走到树下,女孩说:“这两天我跟夏伟凯在一个同学那里。刚才他把我送到火车站,我又返回来了,我看见他和你坐在那边谈了那么久,挺亲热的,想想那个人就是你。你,你为什么要把他从我这里抢走?”柳依依明白了,彻底明白了,说:“我不知道你,没人跟我说起过你。”女孩说:“我跟他五年了,大二开始,同班同学,你算一算,五年了。他现在要移情了,你想一想我的心情,五年了!”女孩哭了,柳依依呆在那里,惊讶地看着她。女孩说:“五年了。我在广州这一年多,等他,等他毕业,掐着指头一天天算过去,你想想,掐着指头,一天天算过去。我捡了一千多颗小石头,放在一个瓶子里,满满的一瓶,每过去一天,就丢一颗到另一只瓶子里,像放进去一点希望,活着,就这点希望。现在两个瓶子里的石头差不多平了,可是,可是,你说,你说,怎么办呢?”柳依依自言自语说:“怎么办呢?你说,你说,怎么办呢?”女孩说:“我也不怪你,你不知道。你现在知道了,对你还不晚,对我也不晚,好好的你,为什么一定要当第三者呢?你答应我,我给你跪下都可以,我比你大几岁,没关系,跪下都可以。”说着就跪了下去。柳依依用力把她拖起来。
那女孩突然变了神态,非常冷静地说:“小妹,劝你别找他那样的男人,感情上没个定准,你会吃亏的。”柳依依说:“你的意思是让你一个人把亏全吃了?”女孩说:“我反正已经亏到头了,再亏一点亏多少,也就那么回事,总不能让天下的姐妹都吃亏吧,小妹。”柳依依说:“高尚。”女孩自嘲地笑了笑:“我承认我也有点私心,主要是已经习惯他了。五年了,五年!他这个人有很多臭毛病,我能忍,你能忍吗?忍得了别的忍得他花心吗?”柳依依说:“高尚。”女孩又笑笑,凄然地笑说:“我没有办法了,到今天是块狗屎我也只能吃下去,能不吃吗?我付出的太多了,我是女人,我只有那么点最珍贵的东西,全部都付出去了,我无法把过去推倒重来,我是女人,我只能潇洒走一回,没有第二回,因为我是女人。我如果是个男人我今天就不来找你了,我是女人。”她极心痛地叹息一声,“我是女人。”柳依依说:“天下只有你一个是女人吗?”女孩说:“你还年轻,小妹,还有的是时间折腾,还没受那么多伤。”柳依依说:“你不要总以为只有自己才受过伤,才吃得下狗屎,别人也是女人啊!”女孩说:“你也付出了,我承认,你也付出了,可是,”她停一停,“可是,你总没进过医院吧,没付出五年吧。我不怕丑,我顾不上了,我什么都说出来。”柳依依听她口气,那倒不像丑,而是辉煌的历史。女孩说:“你还年轻,你有的是时间折腾。”柳依依轻笑一声,笑得有点阴,连她自己也觉得耍澳阄薹ㄤ烊髯咭换兀胰プ撸阋冶鸪怨肥海舾约撼裕愀冻隽宋薹ㄖ乩矗一鼓昵幔抑懒恕!弊松砼芸ニ担骸耙孛帕恕!迸⒃诤竺婧埃骸鞍萃心懔耍∶茫阋⌒模⌒模⌒陌。 �
因为女人 17(1)
上楼的时候柳依依以为自己又会睡不着了,谁知头一碰枕头就沉沉地睡了。不知过了多久,觉得有人推自己,用力睁开眼一看,是苗小慧。天已经大亮了,苗小慧说:“快迟到了。”柳依依说:“好困。”苗小慧凑上来摸摸她的额头说:“又感冒了?”柳依依说:“没有。”苗小慧发现她枕头上一片濡湿,悄声说:“怎么了,依依?”柳依依这才知道自己在梦中流了那么多泪,说:“做噩梦了,噩梦。”
宿舍里特别安静。柳依依把头探出来,人都走了。突然,她意外地,连自己也不理解地,笑了一声。这时电话铃响了,是夏伟凯。她说:“你还打电话来干什么?”夏伟凯大为吃惊说:“什么意思?”柳依依说:“那要问你自己。”夏伟凯说:“你说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柳依依看他还想掩盖,说:“发生了以前发生过的事,你自己都不知道吗?”夏伟凯说:“谁对你说什么了,是阿建吧?”柳依依说:“这两天你到底到哪里去了?又把谁送到火车站去了?”
柳依依想着夏伟凯会马上把电话打回来,打算好了无论如何都不接的。谁知铃声没响,过了一会儿还是没响。她感到很意外,又很失落,偷偷地朝电话机望了几次,蒙了头去睡。这次真的完了,完了。她想把事情想个清楚,却不知为什么,逃避着,不愿去想。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推她,她想着是苗小慧,说:“下课了?陶教授点我的名没有?”却是夏伟凯的声音:“还在睡懒觉——谁对你说了什么?”柳依依身子一扭说:“别动,你那手到处乱摸的,把我被子弄脏了。”夏伟凯站在床前说:“看她好骄傲呢。”柳依依一下子坐起来:“我不骄傲,我有什么本钱骄傲?”夏伟凯叹口气说:“我承认我以前有一个女朋友,是我读本科时的同班同学,那是以前的事了。以前的事,就算了吧,女孩还要查我们的历史?”柳依依哼一声说:“查历史是你们男人的权利,到处乱摸也是你们男人的权利。我是男人,这是一切理由,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我能把你变成一个女人?什么世道?什么逻辑?”
柳依依躺了下去,用被子捂着头,不再说话。夏伟凯站到凳子上,用力地把被子掀开。柳依依等他松了手,又把被子拉上来,在里面用力抓住,夏伟凯拉了几下没拉动,把手伸到被子里去。柳依依说:“冷呢。”又说:“你那双手脏脏的,等你走了我还要洗我的被子,还要洗澡。”夏伟凯笑了笑说:“说过来说过去,说过去又说过来,还是要怪你。你要是别长这么苗条漂亮,兰花一样淡泊雅静,肥嘟嘟的又一脸横肉,那我就不会理你,后面的事情就都没有了。”柳依依猛地掀开被子坐起来,“你还想要我一脸横肉!”夏伟凯吓了一跳,跳下凳子闪开去。柳依依看他那神态,忍不住笑了,马上又感到这笑不合时宜,轻浮,就收了笑说:“谁跟你笑!”夏伟凯捂了嘴笑说:“谁跟我笑?”又说:“我还以为你要打我呢。”柳依依说:“打你?我这么干净的手,打你?”夏伟凯说:“真的那么干净吗?”柳依依看看自己的手说:“我不干净。你走吧,你走。”夏伟凯说:“我没说你不干净,你自己老说我不干净,我那么不干净你怎么会那么干净呢?你还是跟我算了,跟了别人,他又要追问你干净不干净,麻烦。”
这是个问题,柳依依心中刺刺的痛。夏伟凯站在那里,把那几句话翻来覆去地讲,讲了半个多小时,柳依依只是不做声。夏伟凯说:“真的不理我?是你自己不理我的啊,那我走了。”柳依依并不睁开眼,用力鼓掌几下。夏伟凯说:“这么讲不进油盐,那我走了。”柳依依又鼓掌几下。夏伟凯说:“你不能这样摧残一个男人的自尊。”柳依依仍闭了眼,有气无力地说:“难道摧残别人的自尊也是男人的特权?”夏伟凯叹气说:“太固执了。”半天又说:“那我只有走了,是你自己不理我的啊。”再跺一跺脚说:“我走了。”就出去了。
因为女人 17(2)
柳依依望着门,呆呆地,好像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过了多久,同学都下课回来了。苗小慧说:“依依你还懒在床上?”柳依依一怔,回到了现实,开始理解周围的一切。闻雅跟伊帆在议论陶教授的课,今天他提到了一本刚出来的小说,说的是应该尊重身体的权利,那是生命信号,不应该压抑,要尊重人性,因此也要有平常心。听她们在议论,柳依依心里对陶教授恨了起来,这不是为夏伟凯辩护吗?柳依依说:“什么世道什么逻辑?身体的权利已经无边无际,心灵都被挤得没有一点权利了,还在这里嚷嚷嚷嚷嚷的。”闻雅说:“从今以后我对男人就更绝望了。”苗小慧说:“对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