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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允许殴打犯人。〃我要让你瞧瞧什么叫法律!〃看守说罢把瓦西里耶夫臭骂了一顿。瓦西里耶夫就回敬他几句。看守于是想动手打他;瓦西里耶夫就抓住他的手;紧紧捏了三分钟光景;然后反拧着他的手让他转过身子;一下子把他推到门外。看守告到上边;典狱长下令把瓦匹里耶夫关进单身牢房。
单身牢房是一排黑暗潮湿的仓房;外面上了锁。这种牢房又黑又冷;没有床;没有桌椅;关在里面的人只能在肮脏潮湿的泥地上坐着或者躺着;听任老鼠在周围或者身上跑来跑去;而那里的老鼠又特别多且大胆;因此在黑暗中连一块面包都无法保存。老鼠常常从囚犯手里抢面包吃;要是囚犯一动不动;它们就咬他们的身体。瓦西里耶夫不肯蹲单身牢房;因为他没有罪。几个看守硬把他拉过来。他拚命挣扎;另外两个男犯帮他从看守手里挣脱身子。看守们于是都跑过来;其中有个叫彼得罗夫的;以力气大出名。犯人们敌不过;一个个被推进单身牢房。省长立刻得到报告;说发生了一件类似暴动的事件。监狱里接到一纸公文;命令对两个主犯;瓦西里耶夫和流浪汉聂波姆尼亚西;各用树条鞭打三十下。
这项刑罚将在女监探望室里执行。
这事昨天傍晚全体囚犯就都听说了;因此各个牢房里的犯人便都纷纷议论着即将执行的刑罚。
柯拉勃列娃。俏娘们。费多霞和玛丝洛娃挤坐在她们那个角落里;已经喝过伏特加;个个脸色通红;精神亢奋。现在玛丝洛娃手头经常有酒;她总是大方地请大伙一起喝。此刻她们正在喝茶;也在谈论这事。
〃难道是他闹事还是怎么的?〃柯拉勃列娃说到瓦西里耶夫;同时用她坚固的牙齿一小块一小块地咬着糖。〃他只是替同伴打抱不平罢了。如今谁也不兴打人哪。〃
〃听说这人不错。〃费多霞插嘴说;她抱着两条长辫子;没有扎头巾;坐在板铺对面的一块劈柴上。板铺上放着一把茶壶。
〃我说;这事得告诉他;玛丝洛娃大姐。〃道口工说道。这里的他指的是聂赫留朵夫。
〃我会对他说的。他为了我什么事都会做。〃玛丝洛娃笑吟吟地把头一晃;回答说。
〃可就是不知道他几时来。据说看守马上要去收拾他们了。〃费多霞说。〃可不得了!〃她叹了一口气;又说。
〃我有一次看见乡公所里揍一个庄稼汉。那天我公公让我去找乡长;我一到那里;抬头一看;他呀。。。。。。〃道口工就讲出一个很长的故事来。
道口工故事刚讲到一半;就被楼上走廊里的说话声和脚步声打断了。
女人们安静下来;留心听着。
〃他们来抓人了;那些魔鬼。〃俏娘们说。〃这下子会把他活活打死的。那些看守因为他总是不肯向他们低头;恨透他了。〃
楼上的响声又沉寂了。道口工继续讲她的故事;讲到他们在乡公所仓房里怎样毒打那个庄稼汉;吓得她魂不附体。俏娘们却说;谢格洛夫曾挨过鞭子;可是他一声不吭。随后费多霞把茶具收掉;柯拉勃列娃和道口工动手做针线活;玛丝洛娃则抱住双膝;坐在板铺上;感到十分无聊。她刚想躺下睡觉;女看守就跑过来;说有人探望她;要她到办公室去。
〃你一定要把我们的事告诉他。〃玛丝洛娃正对着水银剥落一半的镜子整理头巾;明肖娃老婆子对她说;〃火是那个坏蛋自己放的;不是我们放的。有一个工人也看到了;他不会昧着良心乱说的。你对他说;让他把米特里叫来。米特里会原原本本把这事讲给他听的。要不然也太不象话了;我们平白无故被关在这里;可那个坏蛋却霸占着人家的老婆;又在酒店里吃喝玩乐。〃
〃真是无法无天!〃柯拉勃列娃肯定地说。
〃我去说;我一定对他说。〃玛丝洛娃回答。〃要不;再喝一点壮壮胆也好。〃她挤挤眼;补充说。
柯拉勃列娃给她倒了半杯酒。玛丝洛娃一饮而尽;擦擦嘴;兴高采烈地又说了一遍〃壮壮胆也好〃;然后摇摇头;笑嘻嘻地跟着女看守沿长廊走去。
四十七
聂赫留朵夫在监狱的门廊里已等了很久。
他来到监狱;在大门口打了下铃;接着把检察官的许可证交给值班的看守。
〃您要找谁?〃
〃我要探望女犯玛丝洛娃。〃
〃现在不行。典狱长正在忙着呢。〃
〃他在办公室里吗?〃聂赫留朵夫问。
〃不;他在这里;在探望室里。〃看守回答;聂赫留朵夫觉得他的神色有些慌张。
〃难道今天是探监的日子吗?〃
〃不;今天有一件很特殊的事。〃他说。
〃怎么才能见到他呢?〃
〃回头他出来;您自己跟他说吧。您先等一会儿。〃
这时;司务长从边门出来。他穿一身亮闪闪的丝绦制服;容光焕发;小胡子上满是烟草味;厉声对看守说:
〃怎么把人带到这儿来?。。。。。。带到办公室去。。。。。。〃
〃他们对我说;典狱长在这儿。〃聂赫留朵夫说;看到司务长也有点紧张;不禁感到纳闷。
这时候;里边的一扇门打开了;彼得罗夫神情激动。满头大汗地走了出来。
〃这下子他准会记住了。〃他转过身对司务长说。
司务长向他使了一个眼色;意思是说聂赫留朵夫在这里;彼得罗夫便不再作声;皱起眉头;从后门走掉了。
〃谁会记住?为什么他们都这样慌慌张张?为什么司务长对他使了个眼色?〃聂赫留朵夫心里思忖着。
〃不能在这儿等;您请到办公室去吧。〃司务长又对聂赫留朵夫说。聂赫留朵夫刚要出去;典狱长正好从后门进来;神色比他的部下更加慌张。他不住地叹气;一看见聂赫留朵夫;就转身对看守说:
〃费陀托夫;把五号女牢的玛丝洛娃带到办公室去。〃
〃您请到这里来。〃他对聂赫留朵夫说。他们沿着陡峭的楼梯走到一个小房间里;里面只有一扇窗;放着一张写字台和几把椅子。典狱长坐下来。
〃这差使真苦;真苦。〃他一边对聂赫留朵夫说;一边掏出一支很粗的香烟来。
〃看样子您累了。〃聂赫留朵夫说。
〃这差使我干够了;实在太痛苦了。我想减轻些他们的苦难;结果反而更糟。我真想早点离开。这差使真苦;真苦哇。〃
聂赫留朵夫不知道什么事使典狱长感到特别苦;但他看出典狱长今天情绪非常沮丧;惹人怜悯。
〃是的;我看您是很痛苦的。〃他说。〃可您何必担任这种差使呢?〃
〃我没有财产;可是得养家糊口。〃
〃您既然觉得苦。。。。。。〃
〃嗯;老实跟您说;我还是尽我的努力做些好事;来减轻他们的痛苦。要是换了别人;决不会这么办的。您看;这儿有两千多人;都是些什么样的人;真是谈何容易!得懂得怎么对付他们。他们也是人;也挺可怜的。可又不能放纵他们。〃
典狱长讲起不久前发生过的一件事。几个男犯打架;结果弄出了人命。
这当儿;看守领着玛丝洛娃进来了;打断了他的话。
玛丝洛娃走到门口;还没有看见典狱长;聂赫留朵夫就看见她了。她脸色红红的;精神抖擞地跟着看守走来;摇头晃脑;不住地笑着。她一看见典狱长;脸上马上现出惊惶的神色盯住他;但立刻又镇定下来;大胆而快乐地向聂赫留朵夫打招呼。
〃您好!〃她拖长声音说;脸上挂着微笑;使劲握了握他的手;这跟上次大不一样。
〃喏;我给您带来了状子;您来签个字。〃聂赫留朵夫说。对她今天见到他时表现出来的活泼样子;感到有些奇怪。〃律师写了个状子;您签个字;我们就把它送到彼得堡去。〃
〃行;签个字也行。干什么都行。〃她眯缝着一只眼睛;笑嘻嘻地说。
聂赫留朵夫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走到桌子旁边。
〃可以在这里签字吗?〃聂赫留朵夫问典狱长。
〃你到这儿来;坐下。〃典狱长说;〃给你笔。你识字吗?〃
〃以前识过。〃她说;微笑着一边理理裙子和上衣袖子;一边坐到桌子旁边;用她有力的小手笨拙地握住笔;笑起来;又瞟了聂赫留朵夫一眼。
他指点她该怎么签;签在什么地方。
她拿起笔;用心在墨水缸里蘸了蘸;抖掉一滴墨水;在纸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没有别的事了?〃她问;忽而望望聂赫留朵夫;忽而望望典狱长;随后把笔插在墨水缸里;接着又放在纸上。
〃有些话我要跟您说。〃聂赫留朵夫接过她手里的笔;说。
〃好;您说吧。〃她说着忽然好象想起了什么心事或者想睡觉;脸色变得严肃了。
典狱长站起来;走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了聂赫留朵夫和玛丝洛娃两个人。
四十八
带玛丝洛娃来的看守在离桌子稍远的窗台上坐下。对聂赫留朵夫来说;决定命运的时刻到了。他不断在心中责备自己;上次见面没有说出他打算跟她结婚;现在他下定决心要把这话说出来。玛丝洛娃坐在桌子一边;聂赫留朵夫坐在她对面。屋子里光线很亮;聂赫留朵夫第一次在近距离看清她的脸:眼睛边上已有鱼尾纹;嘴角也有了皱纹;眼皮浮肿。他见了越发怜悯她了。
他把臂肘搁在桌上;身子凑近她。这样说话就不会让那个坐在窗台上。络腮胡子花白。脸型象犹太人的看守听见;而只让她一个人听见。他说:
〃如果这个状子不管用;那就去告御状。凡是办得到的事;我们都要去办。〃
〃唉;要是当初有个好律师就好了。。。。。。〃她打断他的话说;〃我那个辩护人是个十足的笨蛋。他老是对我说肉麻的话。〃她说着笑了;〃要是当初人家知道我跟您认识;情况就会大不相同了。可现在呢?他们总是把大家都看成小偷。〃
〃她今天好怪。〃聂赫留朵夫想;刚要说出自己的心事;却又被她抢过话头。
〃我还有一件事要跟您说。我们那儿有个老婆子;人挺好。说实在的;大家都弄不懂是怎么搞的;这样一个好老女人;竟然也坐牢;不但她坐牢;连她儿子也一起坐牢。大家都知道他们没犯罪;可是有人控告他们放火;他们就坐了牢。她呀;说实在的;知道我跟您认识。〃玛丝洛娃一面说;一面转动脑袋;不时瞟聂赫留朵夫一眼;〃她就说:'你跟他说一声;让他把我儿子叫出来;我儿子会原原本本讲给他听的。’那老婆子叫明肖娃。怎么样;您能办一办吗?说实在的;她真是个很不错的老婆子;分明是受了冤枉。好人儿;您就给她帮个忙吧。〃玛丝洛娃说;抬眼瞧瞧他;又垂下眼睛笑笑。
〃好的;我来办;我先去了解一下。〃聂赫留朵夫说;对她那么随便的态度;越来越感到惊奇。〃但我有事要跟您谈谈。您还记得我那次对您说的话吗?〃他说。
〃您说了好多话。上次您说了些什么呀?〃玛丝洛娃一面说;一面不停地微笑;脑袋一会儿转到这边;一会儿转到那边。
〃我说过;我来是为了请求您的饶恕。〃聂赫留朵夫说。
〃嘿;何必呢;老是饶恕饶恕的;用不着来那一套。。。。。。您最好还是。。。。。。〃
〃我说过我要赎我的罪。〃聂赫留朵夫继续说;〃不光只是说说;我要拿出实际行动来。我决定跟您结婚。〃
玛丝洛娃脸上顿时现出恐惧的神色。她那双斜睨的眼睛愣了;又象在瞧他;又象不在瞧他。
〃这又是为什么呀?〃玛丝洛娃愤愤地皱起眉头说。
〃在上帝面前我觉得我应该这样做。〃
〃怎么又弄出个上帝来了?您说的话总是让人不明白。上帝?什么上帝?咳;当初您要是记得上帝就好了。〃她说了这些话;又张开嘴;但没有再说下去。
聂赫留朵夫这时闻到她嘴里有一股强烈的酒味;才明白她激动的原因。
〃您请安静点儿。〃他说。
〃我可用不着安静。你以为我醉了吗?我是有点儿醉;但我明白我在说什么。〃玛丝洛娃突然急急地说;脸也涨得通红;〃我是个苦役犯;是个。。。。。。您是老爷;是公爵;你不用来跟我惹麻烦;免得辱没你的身份。还是去找你那些公爵小姐去吧;我的价钱是一张红票子。〃
〃不管你说得怎样尖刻;也不明白我心里是什么滋味。〃聂赫留朵夫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