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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别人的事件之中,这个弱点很容易被自私的人所利用。看到别人那么忍辱屈从,他愧疚不安,加上羞于自己的安逸,又不敢承认,他们很难从泥淖中拔腿走开。
这个女孩的家庭十分复杂,她的父亲在元配过世之后与一位朴实、地位低于他的女子——一位难民——结婚;父亲当时六十多岁,已出现老年痴呆的症状。那时她大约8岁。她与年龄比她大得多的两位同父异母的姐姐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在那栋房子里进行着父亲元配留下来的生意,两个也住在家中的姐姐都要在店里帮忙,姐姐们对她的母亲并不友善。母亲很害羞,丈夫又不支持她,对她的小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母亲如果替自己的孩子添购新衣服,小孩好像得偷偷地穿,并且感到良心不安,好像从姐姐那儿偷走了什么。因为父亲无所谓的态度,母亲与女儿都觉得自己是外人,莫名其妙闯进这个家,抢了其他人的好处。父亲在世时她被勉强接纳,父亲过世后就被逐出家门;母亲无从反抗,只好出外工作。母亲虽然去找了律师,而律师也说没有人可以逐她出户,但她没有力气也不够坚强维护自己的权益。这个小孩在没有生存资格的情境中长大。“母亲胆子小,我从来没看过她坚持己见。她在背后批评亲戚,转脸就原谅他们;不停地抱怨,永远不甚满意。她常上教堂,把我拖到墓园的小教堂里,然后我们一起为可怜的人祷告,希望生命之碗多少掉出一些面包来——我们不奢望别人多施舍。姐姐什么都有,应该过得像公主一样,她们的母亲年轻过,父亲也一样。于是我找到了解决办法:如果没有人怜爱我,那么我希望穷苦一生,什么都没有——可怜的孩子——可爱的孩子。我从基督教义中找到了典范:贫穷,一无所有,耶稣基督再世!”
M女士和一位女同事分租一栋房子,俩人在同一间办公室工作。她有车而女同事没有,于是她养成了载女同事去上班的习惯。女同事漫不经心,清早总是拖拖拉拉,搞得M女士上班老是迟到,对自己从事的劳役十分厌烦。周末她也常开车送女同事出去,这差不多已经成了她的义务,谁叫对方没有车呢。她注意到当司机的那些日子中,老是莫名其妙地头疼,胃也不舒服。
进行心理治疗时她讲了出来,怎么能不当同事的司机呢?汽油钱也是她自行负担,汽车是她的呀。女同事从来没想过要分摊费用。她虽然生气,却既不要求对方分摊费用,也不承认自己的确很不高兴;相反的,她认为自己太吝啬,为这种小事斤斤计较,太不值得了。就这样,她让自己做苦差事,被利用,生吞下怨怼,直到她发觉身体的症状,显然有些事不太对劲,要不然她的潜意识不会发出警讯。身体的不适正表达了她不敢活出自我:头疼表示她生气,胃的毛病表示她无法提出要求。她有一半犹太血统,这徒增她的困扰,女同事该不会想是她的犹太血液在作祟,所以她很计较钱——犹太基因使得她老往坏处想。尽管她左思右想,最后终于把请女同事分摊汽油钱的话说了出口,对方也一口答应,她惊喜之余,不但周末才出现的身体不适消失无踪,与同事也进一步发展为朋友关系。她对待这位女同事的态度,是她日常生活中诸多类似的例子中的一个。
不敢说“不”(2)
忧郁人格者每一天的生活中充斥着这样的行为,就是没有勇气坚持己见、贯彻主张、试着说不、成为主体。让步、舍弃、不保护自己,这些已成为他们的第二天性,丝毫没有察觉这种行为模式让他们郁郁寡欢,还以为自己天生如此,无力改善。虽然医师会开抗忧郁的药物,但是,病患自己若看不出导致他们忧郁的外在因素,将会越来越依靠药物,症状虽然得以减轻,却刚好把问题盖起来。
现在我想多描绘这位女病患的成长背景:
她是一桩问题丛生的异国婚姻中唯一的孩子——母亲是犹太人。她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父母之间的严重分歧。她常想父母势必要分手,每当父母起争执而情形不妙时,她担忧他们会对她怎么样。父母亲在她面前常常提到分手的事,通常是如此:“爸爸和妈妈打算分开,你得决定比较喜欢跟谁在一起。”4岁大的她陷入苦恼之中。父亲和母亲她两个都喜欢,根本没办法决定什么,如果一定要决定跟谁,她会对被她“背叛”的那个人心怀愧疚。她悲观地尝试——这情形盘踞了她的童年时光,数年之久——奔走于父母之间调停、传话。她悄悄告诉母亲,父亲其实没有那么糟,只是脾气暴躁,希望母亲不要太认真,父亲最近才跟她讲很后悔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她也悄悄地告诉父亲,谈到分手时母亲有多伤心,她非常确信母亲深爱着父亲,虽然母亲不太表示。一部分是因为她的努力,一部分则是有其他的理由,父母亲并没有劳燕分飞,但是她却觉得自己住在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上。在父母亲的婚姻上她居功至伟,扮演着重要角色,有一次她说,她是父母之间的“黏胶以及润滑剂”,换句话说,她有个感觉,父母分手或在一起取决于她。
父母的关系如此不稳定,她还能拿自己的烦恼或问题去增加他们的负担吗?她想,恐怕三个人都会完蛋了。她从来就不是个天真无邪的小孩,不能做她自己。渐渐的,她自动地把所有自身的愿望、冲劲儿、烦恼、情绪和恐惧都咽下去。征候群是:她很早就严重脱发、牙齿动摇、全身脱皮。另外还有一个扰人又尴尬的征兆:每当她和别人在一起,肚子就发出清晰可闻的咕噜声。这是她潜意识中面临无法抗拒的处境时的一种抗议行为。这有可能是胃病的先兆,也就是后来她与女同事不睦时出现的病痛。
她成为一位“功能”良好的人,在压抑自我的情形下,认真无瑕地完成特定的任务。但当她必须坚持看法或在办公室对别的同事有所求的时候,却感到窘困又无助,她没来由地心慌,宁可自己动手,同事们当然会利用她这个弱点。
星期天以及假日出现的症状背景也十分相似,突如其来的自由令她担心,因为平时她不能有任何需求,不能做自己;现在,这些藏在她心底,被压抑、禁止的愿望都浮了上来。
再举一个不会说“不”的例子:
患者是一位年轻的美国女性,战后住在德国,接受芭蕾舞的训练。每当她上完课回到家,想悄悄钻进租赁的房间时,总会遇见女房东,房东拉着她在厨房“闲聊一会儿”。虽然她很累,晚上还要表演,应该休息的,但是她没办法说不。战后的德国人日子过得艰辛,她“必须”邀请这一家子——主妇、老气横秋的女儿、儿子以及因不被接纳而出言不逊的媳妇——喝咖啡,这在当时可是个奢侈的享受。房东的女儿无法掩饰对她漂亮衣裳的嫉妒,迫使她不太情愿地把一件自己很喜欢的洋装送给她。房东的儿子跟她挤眉弄眼,虽然她完全没有意思,却“必须”时不时响应对方一下,免得他太失望;最后,她“必须”和那位媳妇展开谈话,以便缓解这个家庭的紧张气氛。瞎混了两个钟头之后,她像瘫了一样回到房间,开始狼吞虎咽,仿佛快饿昏了——暴食症导致她偷拿女同事放在衣帽间的甜点,于是她来接受治疗。
我们总能从忧郁人格者的成长过程中,找出阻碍小孩发展自我的环境因素。这位美国小姐也是一桩破碎婚姻中的独生女,很早就学会退缩,在她尚未长大、发现自我之前,就把父母的问题视为自己的问题。
备受宠爱的独生子
现在举一个宠小孩的例子:
S先生是独生子,父母感情不错。母亲没有什么特殊的兴趣,也还算幸福,虽然嘴巴上不说,但心里多少有点儿不满意。小孩出生几年以后,母亲突然把她所有未获满足的能量投注到孩子身上,这变成她最重要的生活内容。她像保存珍贵首饰一样呵护孩子,多虑,在能见范围之内,悉心不让小孩受伤害,遭遇危险。所有的事她都觉得危险极了!清爽的风儿吹过来,她立刻认为儿子会感染肺炎,用衣服把孩子裹得密不透风,这使他成为同学的笑柄。(这类的母亲并不懂得如何照顾小孩)小孩在沙地上玩,她认为到处都有致命的细菌。骑单车——多容易摔倒呀,不是跌断骨头就是被撞!班上举办郊游或跟同学出去——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光是在谷仓里过夜,又没有母亲烹调的美味、营养丰富的饭菜,说不定哪个同学一引诱,他就变成同性恋啦!儿子到了青春期她还帮他洗澡、搓背、把早餐送到床前——简而言之,儿子生活在安乐乡之中,付出的代价是没有意志力,也打不进男性的世界。
处于青春叛逆期的他有一次很想违抗母命,大闹一场,争取和同学长途骑单车旅行的机会,脚踏车锁在地下室里,母亲双手挡住门,用惊天动地的声音喊叫:“你要踩着我的尸体才走得出去。”儿子让步了,母亲做了他最爱吃的菜,用无尽的爱来回馈。青春期过后,母亲不忘叫他离女孩子远一点儿,说:“她们呀只想要你的钱”;“千万别让人缠上,她们只希望嫁给你,让你来供吃供穿;她们晓得你将来会继承财产,大做锦衣玉食的梦”等等。他若对哪位女孩稍有好感,母亲这一关都很难通过;母亲对谁都挑剔得出若干毛病:这个是“出身不好”;那位穿着太风骚,不必考虑;另一个对她不够尊重,“配不上你”。她一个一个淘汰,而他习惯了用母亲的眼睛来看世界,很快就发觉母亲的话有道理,最后不敢追求女孩子。
他15岁的时候,父亲因意外而过世,他的悲剧因此获得了确认,现在只有母亲与他相依为命,母亲也千方百计要他相信这一点,他不能丢下她不管。晚上在外头逗留的时间稍微久一点,他就满心不安——母亲一定担心死了!周末和假日他都陪着母亲,要上大学的时候,学校位于邻近的城市,那场离别足以摧人心肝,似乎他要去的是另一个洲或者从此再也见不到面——于是他承诺每个周末都回家。
母亲熟知他所有的事情,并非他巨细弥遗的叙述,而是母亲打破沙锅问到底,以至于他养成什么都说的习惯。母亲为此感到得意,可以炫耀:“我儿子跟我是没有秘密的。”他自己对这种零距离习以为常,母亲就理所当然拆阅他的信,他不认为有何不妥。一旦他内心或外在因素“危及”他们的共栖关系,母亲就会在微妙的时刻生病,用这个方法把儿子留在身边。
他永远是母亲长不大的儿子,少数几次脱离脐带的尝试都因母亲强加的罪恶感宣告失败,过不久他就完全放弃这个念头。他终生都在当“乖儿子”、傻好人,友善、乐于助人,但乏味且无性别。他对女性心存畏惧,在她们面前显得笨拙又害羞,不知道如何赢得芳心,因为他只懂得当乖儿子,跟比较年长、像母亲般的女性才相处得来——他深谙个中巧妙,这样的女性既不危险,又能欣赏他的彬彬有礼与殷勤。一旦有年龄相当的女性对他心存好感,试着与他交往时,母亲的警告总适时地响在耳际,为他筑起防卫的城堡:她还不是为了钱。他的少壮就这样虚度,随着年龄增长,他不会与人